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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本無邪 八月薇妮 4295 字 3個月前

……”

這會兒兩個小廝已經推趕胭脂:“趕緊走吧,囉嗦什麼。”

胭脂身不由己地往外踉蹌兩步,哭著叫:“你們小心些,逸哥兒暈了!我還要回太太,你們一個也%e8%84%b1不了乾係!”

小廝們略有點害怕,佩玉雖有些怕,卻仗著有練素愛在後,就道:“你彆叫嚷,若論罪,你也是頭一個,誰叫你違命帶了他出來的?快把她趕走!”

胭脂咬著牙,回頭看知聆,含淚道:“奶奶,我帶逸哥兒去看大夫……您……”還沒說完,就被推搡出去了。

屋裡頭,知聆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像是有人把自己的心也掏了去,隻是瞪大雙眼盯著眼前空茫夜色。

佩玉是奉命來羞辱她的,見狀,覺得可以回去複命了,卻又哼道:“什麼身份,也敢打我們奶奶!我們奶奶是慈悲,素來不肯跟你計較,你倒是蹬鼻子上臉,你可明白點吧!惹怒了我們奶奶,誰也不得好兒!”

她說完後,轉身便走,將走到院門處,忽地聽到裡頭一聲厲呼,淒慘之極,像是能懾人魂魄,佩玉嚇了一跳,回頭看一眼,道:“什麼……”

那婆子道:“似是她……”

佩玉聽著那一聲,隻覺得渾身有些發冷,掩了不安匆匆道:“罷了,管她死活,我們走。”加快步子離開了。

知聆手握著門扇,雙眼已經是血紅,手腕上方才被那婆子刺出血來,卻渾然不覺,隻是死命地搖著門扇:“放我出去,讓我見逸兒!放我出去!”

自然無人應她,知聆腦中像是著了火,騰地從地上起來,拚命地拍打搖晃門扇,門扇晃來晃去,卻總不開,知聆便又去打那窗,窗戶亦是縮著的,她發了瘋似的,把背後的柴舉起來,扔向門口,身子踉蹌來去,幾乎要倒下,知聆卻忘乎所以,撿起一根木柴,便向那門扇打過去:一下,兩下,傘下……沒頭沒腦地,一邊厲聲叫著一邊用力敲過去……

一直到力竭。

知聆半昏迷著,仿佛回到了自己二十三歲的時候,那也是她人生之中最糟糕的一段時光,背著債務,還要承受債主的騷擾,每天提心吊膽的生活。

一直到那天。

那男人微笑著要把跌在地上的她攙起來,她眼中含著淚,卻忍著不落,冷淡地後退一步:“你是誰?”

男人望著她,眼睛很亮,像是七八月熾熱的太陽光:“你忘了?其實我見過你的。對了,我姓趙,叫趙寧哲。”

知聆皺眉:“我不記得。”她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把他能融化人心的笑扔在身後。

先前的不諳世事,到現在的警覺冷淡,也是許多醜陋經驗得來的,對你笑的不一定就是好人,長得好看的更可能是衣冠禽獸,要記住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你好,尤其是處在她現在這個境地,先前那些對她很好的人,多半一一露出真麵目,他們當然不肯替她背負巨額債務,但卻想在她身上討一些甜頭,落難的大小姐,對他們來說更有誘惑力,若不是還有一些父%e4%ba%b2交好的長輩暗中護著她,恐怕她早就被毀了。

後來就算是有人肯替她還債,但看著對方的臉,對上那些暗藏%e6%b7%ab~邪的眼睛,知聆覺得:自己還沒有到需要賣身的地步。

因此知聆對於趙寧哲的出現,本不以為意甚至帶了一絲厭惡。

然後卻沒有想到……

她跟他廝耗了兩年多近三年,這個人卻始終對她極有禮貌,極為體貼,像是一個真正的謙謙君子一樣,並沒有那種令人作嘔的眼神,他的眼神雖然熾熱激烈,但是純粹,沒有雜質。

就在知聆二十四歲生日的那天,趙寧哲送了她一件禮物,就是那張曾壓死了父%e4%ba%b2,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借貸抵押合同。

他並沒有要什麼條件,也不曾要她的許諾,更不曾強迫。隻是自作主張悄無聲息地把那張紙拿了出來,他對知聆說:“是你的了,你愛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為什麼?”知聆看了一會兒,問,“你想要什麼?”

趙寧哲望著她,笑了笑:“我隻想要你……”

她的心一震,忍不住露出厭惡的表情。

而他依舊笑得溫柔,接著說:“想要你開開心心的,像是以前一樣,常常露出笑容就最好了。”

他做了那麼多事,說過許多溫柔的話,但就是從這一句開始,讓知聆有些淪陷了。

她覺得,他是一個好人。

這世上,找一個真真正正對自己好的好人,不容易。

所以才會愛上他,雖然她不怎麼表示,但心裡對他是有些依賴的,本以為可以真的開開心心地生活,她也的確有一段神仙般快活的日子,一直到段深竹的車禍……

再然後,就是他外遇的那件事,簡直像是上天開的惡意的玩笑。

知聆覺得:自己或許是被詛咒了,是不是她不應該露出笑容,是不是老天覺得她不配、也不該得到幸福?稍微覺得舒心,就會有突如其來的艱難橫空而出?帶著令人難以抗拒的巨力,似乎想將她徹底擊垮碾碎一般。

所以就算是熬過了種種辛苦,就算是忽然間來到這裡,重新得到了一個孩子,卻又遭遇這樣的艱難阻隔。

她痛不欲生,真正幾乎崩潰。

“知聆……知聆!你聽到我的聲音了嗎?”

“純明,純明,純明你醒醒!”

耳畔響起兩個聲音,屬於不同的兩個男人,卻同樣地焦灼急躁,帶著怕失去的驚怕恐懼,交替或者重疊地在呼喚她。

他們都想要她醒來,要她回到自己的身邊。

他們都也是人中龍鳳,乍然一看無可挑剔,像是天賜良緣。

但是究竟如何,卻隻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茫茫然之中,卻另有一句話,突如其來重又響起,蓋過一切:

——“若有來世,我寧肯托身草木牲畜,惟願一生不遭離棄背叛、苦恨折辱,如此而已。”

這一刻知聆打了個寒噤,像是才明白過來,她為什麼會那麼清楚地記得這句話,她所經曆的種種,豈非正是這句話的寫照?這一世界,那一世界,是否今生來世都好,卻似殊途同歸!不管她再怎麼小心翼翼也好,再怎麼不爭不求也好,上天總是要給出諸多不懷好意地考題,像是刻意要將她摧毀。

這一句話,難道就是她注定的命運?如果是這樣,是不是就得認命?

一切浮浮沉沉地湧上,一切又嘈嘈雜雜地退卻,於無止儘似的黑暗之中,像是有一簇火焰搖搖擺擺升起。

知聆緩緩地吸一口氣,無力垂落的手指輕輕一動。

☆、第 53 章

段深竹也做了一個夢,夢見在一片波瀾壯闊的海麵上,翩翩飛來一隻蝴蝶,色彩斑斕的翅膀揮動,像是起舞似的,漸漸地蝴蝶的翅膀貼近海麵,那薄薄的翼翅輕輕一扇,刹那之間,深藍色的海洋變了顏色,一片浪花卷起,浪花連著浪花,連綿不絕,延伸出去,浪頭堆積著浪頭,越來越高,越來越洶湧,最後成了高高地浪花牆,然後,陽光不再,陰雲密布,在浪頭之上電閃雷鳴,一場暴風雨咆哮著迅速卷至。

段深竹醒來之後,不知道自己這個夢究竟是什麼意思。◆思◆兔◆在◆線◆閱◆讀◆

一直到一周之後他重新回到劍橋,為了找尋導師蘭斯洛特,在三一學院旁聽了半堂課。

“在線性世界裡,一加一就會等於二,但是如果是非線性的話,一加一就超越二的答案,譬如一隻眼睛的視敏度如果是1,那兩隻眼睛加起來,答案卻並不是2,而是6或者10。這就是非線性的不確定性。”

段深竹無意聽這些物理學的闡述,隻是放眼在聽課的諸人之中找尋蘭斯洛特。

“非線性的存在構成了複雜係統,交織在一起,可以用‘混沌’來描述,‘混沌’之中充滿了不確定性,一個小小地敏[gǎn]觸發,延伸出去,就會產生讓人意想不到的巨大連環效應……”

段深竹眉頭一蹙,這句話好像跟他心中的一個謎題遙相呼應,讓他情不自禁轉頭看向講台。

那位教授仍在洋洋其談:“在氣象學上,有一個著名理論:‘一隻南美洲亞馬孫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以在兩周以後引起美國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這就是大名鼎鼎的——蝴蝶效應……”

蝴蝶……效應?

就好像那雙熟悉的翅膀又開始扇動,段深竹腦中極快地閃過一些片段,呼嘯而至。

——他駕車超過方知聆的車,在那生死關頭,他的人卻處在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空間,對著一個想要尋死的女子,她叫“純明”。

——她巧笑倩兮,就在他的對麵,著一身花鳥畫的白裙,說:是的,平行空間……你也在那,三妻四妾。

——關鍵時刻他撲上前去擁著她,她明明在懷中,他卻感覺她已經離開了他,走出人群。

——他停車在路邊警示牌下,那些場景重又閃現,他像是看電影一樣看到了一個女子的遭遇,然後……卻是真中之真,他似乎看到她近在咫尺喚著自己,睜開眼睛,卻並無蹤跡。

如同腦中有一場海嘯迅速卷過,耳畔隱隱轟鳴,腦袋也忽然疼了起來,段深竹閉上眼睛,伸手揉揉額角。

一隻手搭在他的肩頭,輕輕一按,修長白皙的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細細銀戒。

段深竹抬頭,對上蘭斯洛特一雙藍色的眼睛,正驚喜交加又帶著關切地看著他:“段,真的是你。”

蘭斯洛特穿著件白色襯衫,外頭是黑色的小西服,有點像是修士的服裝,手上還握著本書。

他的身材高挑,皮膚白皙,笑容溫和,金邊眼鏡,衣冠楚楚,金發也紋絲不亂,看來就宛如一個不知不扣的修士。

跟段深竹出了教學廳到了外頭,微笑著看他:“你在電郵裡說有一件重要的事,要當麵跟我談,究竟是什麼事這麼要緊?”

段深竹看著對方碧藍色的眼珠,金發的男人笑容如暖陽,他忽然有些猶豫,之所以不在電郵裡說,一來是這件事的確複雜,二來,他不確定要不要舊事重提,畢竟那件事對蘭斯洛特來說,或許是不好的回憶,貿然觸及……行為魯莽無禮不說……

但就算是此刻麵對麵,段深竹一時還是有些開不了口,兩人走出巨庭,段深竹回頭看那巍峨的建築,忽然說:“修恩,我還記得當初進學院,被要求在鐘樓的鐘聲敲完之前,繞著巨庭跑上一圈,我還記得在正午的太陽下流汗的感覺……”

蘭斯洛特笑,顯然也記憶鮮明:“就算是田徑出身的運動員也很難完成,但那天我卻大開眼界。”

麵對隱晦的讚揚,段深竹臉上露出略帶羞澀的笑:“我也不過是想儘力試一試,大概是不知不覺中激發了一點潛能吧。”

蘭斯洛特說道:“是啊,我們一乾導師也都有些震驚,有人還說,大概是因為你的%e8%85%bf長吧……彆說是東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