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沒有那個好爹,如果你那個好爹沒有見風使舵的本事,你倒是瞧瞧自己如今會怎樣?說不定還趕不上胡大的處境呢!”
其他人:!!!
袁小公爺倒是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他的反應與在場所有人都不一樣,瞬間就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但他卻若無其事,隻是饒有興致地看著謝大小姐,似乎旁觀這場%e5%94%87槍%e8%88%8c劍上了癮似的。
謝大小姐卻不在意他的灼灼目光,更不在意齊三的挑釁。
“沒有我父%e4%ba%b2,我自己也能闖出一番局麵。”她冷冷地說道。
不知為何,沒有人覺得這位大小姐是在賭氣或是說大話。
謝大小姐說:“今日此事,我管定了。齊三郎,若日後被我發現你在其中還動了什麼手腳,我便不會再像今天這般,看在主人家的份上與你客氣了。”
趙家兩位小姐:“……”
齊三:“……你把這種態度說是‘客氣’?!”
他氣笑了,梗著脖子,%e8%88%8c頭頂著上顎“叭”地彈了一下,充分把一位橫行霸道惡少的角色詮釋到了十足十。
“行,我倒是想看看您謝大小姐究竟能怎麼和我‘不客氣’。”他陰陽怪氣地說道,隨手把剛剛捏著的那幾張鈔票往胡大姑娘身上一丟,轉身便走。
那幾張鈔票碰到胡大姑娘的圍裙,又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沒有人去撿。
謝大小姐轉向胡大姑娘,溫和地笑了一笑。
“走,我送你回去吧。”她說。
胡大姑娘終於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
那雙眼可憐地紅著,眼眶裡似乎有淚水凝聚,但胡大姑娘竭力忍住了,沒有讓它掉出來。
一旁的袁小公爺突然出聲了。
“……隻送她,不送我嗎?”他問道。
第570章 【番外2末代皇孫】6
謝大小姐瞥了他一眼, 頭上的問號簡直不能更清晰了。
她的表情簡直像是明晃晃地在說“我乾嘛要送你回家你是誰啊”。
感覺像是跟他不熟的樣子,但袁小公爺卻噗地一聲笑了起來。
謝琇:“……”
袁小公爺麵色無辜地說道:“你知道從城裡趕到這裡來,叫個黃包車需要花多少車資嗎?”
謝琇:“……不知道?”
本來她後頭還有半句“因為我是坐汽車來的”,但是她擔心此話一出, 能先把副CP對象的好感度瞬間降為零, 隻好忍痛咽了回去。
不過她說不說好像也沒什麼差彆。
袁小公爺向她投過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好像在說“我知道你是坐汽車來的,但這個事實打擊不到我”。
他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袋,說道:“……沒關係,你隻需要知道我沒有錢了,必須跟著你們一起回去就可以了。”
謝琇:“……”
袁小公爺含笑道:“袁某替你說了——貧窮使人厚顏……?”
他微妙地略過了這個成語的後半截“無恥”兩字。
這種奇怪的自尊心, 不知為何卻一瞬間擊中了謝琇。
她看著他,終究歎了一口氣。
“那就……一起走吧。”她說。
……
那天,她將胡大姑娘送回了家,這才發現那位“胡大人”確實病得很重。
他們一家五口人蝸居在一座院落的兩間廂房裡, 竭力想要維持著最後的一點生活的體麵。但胡大人約莫是得了什麼不好治的病,把最後的家底都要掏空了。
謝琇不方便進門, 但路上她就注意到胡大姑娘衣衫的前襟印著大半個鞋印——肯定是齊三那個混賬給了她一記窩心腳。
她也不太方便直言相問, 就把手袋裡的錢都掏給了胡大姑娘。
胡大姑娘不肯收。
謝琇便說:“這不是客套推讓的時候,骨氣也不是用在這等地方的。齊三的破錢當然不能收, 但往上算起來, 你我兩家的長輩也曾經……呃,同朝為官過, 好歹算是世交;我給你的,有什麼不能拿的呢?”
胡大姑娘咬著下%e5%94%87, 遲疑著,顯然“父%e4%ba%b2的病不能再拖了”與“貧者不食嗟來之食”兩種想法在她的心中交替占著上風, 讓她一時間不能決斷。
她的視線就這樣下意識地斜斜飄過去,飄到站在一旁的袁崇簡的身上,似乎是想要看看他的反應。
袁崇簡接收到她求助的眼神,倒也沒有故作不熟以示清白,而是坦然說道:“對,拿著吧。謝小姐是我的未婚妻,你或者胡大人心裡若有什麼過不去的,就當是我們借給你家的好了。”
謝琇:……?
這會兒您想起來我還有這個身份了?
但她並沒有多說,隻是含笑對胡大姑娘說道:“對,我若事後要討還這份人情,也隻著落在袁先生身上罷了。”
胡大姑娘躊躇著,終究還是伸出手來,接下了那一把銀元。
“多謝謝小姐的恩情,我……我會還給你的。”她囁嚅道。
謝琇笑道:“不用。不過如果實在想還的話,以後就還到桐月街謝府吧。”
胡大姑娘:“桐月街……我記住了。”
袁崇簡:???
他欲言又止,強忍著沒再說什麼。
直到他們兩人離開胡家,他才把自己硬咽下去的那個問題問了出來:“……你家現在在桐月街?”
謝琇走在他身側,跟他隔著半臂寬,聞言笑了笑,答道:“不,我家不住那裡。”
袁崇簡:“……那你跟胡大姑娘說什麼桐月街?”
謝琇驚訝:“咦,你這麼聰明,你看不出來嗎?我壓根就沒想讓她還啊。”
袁崇簡有點驚異,又有點哭笑不得。
“……所以故意報給她一個錯誤的地址,讓她日後去了也是撲個空,就會打消還錢的念頭了?”他問道。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是謝大小姐能乾出來的事情。
明明有那麼多種不讓胡大姑娘還錢的方法,她偏偏要用這一種。
他又好氣又好笑,覺得謝大小姐還真是個促狹鬼。
然後……謝大小姐接下來的話,仿佛一錘子錘在他天靈蓋上。
“其實……我想著將來我再出洋去的話,也不知道何時才會回來,要她還哪門子的錢?”她一本正經地說道,“要是真給她個正確地址,就怕胡大姑娘一直會去,那又何必呢?不如就給她個錯誤地址,她是個聰明人,去了一看不對,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袁崇簡:“……”
他臉上不知不覺露出的笑意落了下去。
“隻怕胡大姑娘會覺得你故意耍人。”他勉強說道,聲音也變得生硬起來。
“拿她尋開心……”
他覺得自己的聲線聽上去有一點奇怪,好像不像是自己的了。這些“胡大姑娘”可能會有的反應,其實也不是胡大姑娘本人的,而是——
他自己的。
倘若胡大姑娘到時候找不到她呢?會不會來問他她去了哪裡?會不會問他知不知道她家到底在哪裡?……
他不知道。
多好笑啊,身為她名義上的未婚夫,兩人的家中甚至各珍藏著一柄當年定%e4%ba%b2時宮中賜下來的如意——都是金鑲玉的,意為“金玉良緣”——而他竟然連她現在住在哪裡都不知道。
當然,謝府一直都在那裡,謝次長是家中的次子,因他之故,謝家老宅一直沒有被收回,也沒有被侵占,隻是換了新天之後,大門上方的匾額被摘下,變成了大門一側掛著的、統一編號的新門牌“嘉魚胡同六號”而已。
這些日子裡,袁崇簡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思,在晚間歸家時,也曾經特意繞了路,從嘉魚胡同六號謝宅的門前經過。
謝宅大門緊閉。-思-兔-在-線-閱-讀-
袁崇簡也曾經想過,自己幼時是否曾經跟隨父%e4%ba%b2登門拜訪,來過這間宅院。然而他搜索腦海,卻發現自己全無相關的記憶。
他不記得了。
他甚至也不太記得謝瓊臨幼時的模樣。
他隻記得,這樁婚事其實不是謝次長促成的,而是謝次長的長兄聽到了漏出的風聲,說袁公爺夫妻看中了他們謝家二房的長女,欲為自己的兒子求娶之後,一力說合,這才做成的。
他記得謝次長的長兄謝大老爺是個平庸之人,自然官運平平,遠不如他的二弟在外頭那麼風光。好在謝家對外顯得全家一團和氣,長兄熱情、二弟謙讓,並沒有什麼齟齬。
這也是當初他父%e4%ba%b2看中謝家的優點之一。
父%e4%ba%b2說,家族內部齟齬較少的家庭出來的女兒,至少不會習慣性地天天轉著十七八個心眼,斤斤計較。
……確實,他現在知道了,謝大小姐確實心懷道義,光風霽月,還願意體諒他人的窘困之處,是個非常好的姑娘。
可是他就那麼默默地走在她的身旁,沒有把他觀察得出的結論說出來。
她好像也無需他的誇讚,才能光輝四射。
現在,她聽了他剛才彆彆扭扭的話,好像也並沒有怎麼生氣的樣子,反而有點驚訝。
“這樣嗎?”她說,“我真的沒想到她會這麼想……倒不是故意要冒犯她的。”
袁崇簡心下微微一動。
冒犯。
她用了這麼一個奇怪的詞。
就好像……落魄了的胡大姑娘,從地位與家世上再也無法與她平起平坐、隻能仰望她的胡大姑娘,仍是如同昔日一般值得她尊重對待的淑女,而不是狼狽不堪地跌落在她腳下的女服務生。
這種念頭讓他心裡忽然像是長了草一般,有什麼新芽從他心臟的四處鑽啊鑽地冒出來,癢癢的。
這讓他忍不住側頭去看她,問道:“……那你現在究竟住在哪裡?”
她帶著一點驚訝地同樣偏過頭來看他,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錯,一碰而分。
袁崇簡清了清嗓子,不得不又解釋了一句:“……今日天色不早,我是一定得將你送回去的。莫要以為現在京城裡就太平無事了,走錯了地方,一樣很亂,街角的陰影裡會冒出什麼人來,誰也不知道!……”
謝大小姐沒有立刻回答。
袁小公爺等了一分鐘,卻隻等來兩個人的鞋底落在石子路上發出的“嗒嗒”的腳步聲。
他忍不住又側過頭去,飛快地瞥了她一眼。
就這一眼,他突然發現她雖然目視前方,%e5%94%87角卻是微微翹起的。
……她在笑。
搞什麼?她為什麼會笑?
這樣的念頭在第一時間浮現出來,占據了骨子裡仍是桀驁不羈的袁小公爺的腦海,使得他竟然有一點羞惱不已。
但他立刻便冷靜了下來。
笑吧。
反正她也不是笑話昔日的袁小公爺的第一個人了,至少……至少看上去她笑得還不錯,挺好看的。
比那些人都要好看,也不像那些人一樣,笑容裡含著惡意。
那就……笑吧。
他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天真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