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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的手段,自是不屑於在旁人麵前流露出半分來的。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盛應弦,道:“……比不得盛侍郎一帆風順,兩頭得意。”

盛應弦:“……”

他所說的話雖然有些含義在內,但終歸還是好聲好氣地釋出善意,這位高大公子怎的就橫眉豎眼起來?

他以前並沒有和高韶瑛這種類型的人深交過。在官場上遇見了這樣的人,他自是公事公辦,直道而取,兩下裡做不成朋友,他也不覺得有甚麼遺憾。

可現在,高大公子是謝琇費儘周折才救回來的人,看起來又麵色不佳,重傷在身尚未痊愈;他可彆一句話沒有說對,對方就麵色蒼白,搖搖欲墜起來,到時候便是他的不是了!

他暗自在心底歎了一口氣,麵上卻愈加和顏悅色了幾分。

“某並無他意,隻是見到高大公子,一時有所感慨。”他道。

高韶瑛:“哦?盛侍郎曾經了解過在下從前的經曆?”

盛應弦:“……”

他情知自己的身世、經曆,幾乎是每一項都會踩在高韶瑛的七寸上。

他的父%e4%ba%b2對他還算慈愛,一番謀劃也沒有拿著他作筏子,更不曾犧牲他的前途未來。

可高韶瑛的父%e4%ba%b2隻差沒有把他敲骨吸髓,若不是高韶瑛醒悟得快,真不知之後劍南高家還要把他當作多少回踏腳石。

他曾經與琇琇——也就是“紀折梅”——定%e4%ba%b2,名正言順與她同住一府,朝夕相處。雖然後來因為種種原因鴛盟未諧,但如今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但高韶瑛與謝琇的交往,並沒有多少人知曉,隱密到連韞王後來想找出他的弱點握在手中、加以威脅,都沒能翻出“定儀宗首徒謝瓊臨”這個人來。

現在想來,後來有晏行雲介入的那一段故事姑且不談,之前的那個“西洲曲”的故事之中,若無“天南教”最後的作亂,盛六郎與他的小折梅竟是度過了很長一段平和愉快的時光。

他們一起辦案,並肩作戰,互為股肱,對彼此深信不疑。他們也曾經做出了一些成就,取得了輝煌的勝利,被人所稱頌。

然而高韶瑛與謝瓊臨,即使有心靈相通之時,也總是隱沒於黑暗的陰影之中,不教世人得知。天亮時,便要分離,佯作陌路,即使對麵,也裝作互不相識。

因此,盛六郎與小折梅的故事叫“西洲曲”——那是古往今來出名的動人情詩的題目。

而高韶瑛與謝瓊臨的故事卻隻能叫“五更鐘”——取自於一闕令人滿腔傷懷的幽怨詞章。

第538章 【主世界夢中身】142

這麼鮮明的對比, 原本也就不該由他再來說些什麼的。

他也不適宜再多說什麼。

盛應弦隻得緩和了一下聲調,道:“盛某無意冒犯,但高大公子過去的經曆,盛某的確……也知一二。在那樣的困境之中能夠掙%e8%84%b1出來, 高大公子想必會有更好的前程……此處, 雖不是你昔日的家鄉, 但隻要有能力,便不會被埋沒……”

他說得十分和緩,措辭確是講究到了極致。但他愈是這樣溫和大方,就好像愈是體現出幾分他的“正宮氣度”——至少,在旁人眼中, 是這樣感覺的。

不僅是在高韶瑛眼中,更是在……謝琇的眼中。

謝琇知道盛應弦這兩天該過來了,而他出辦公室之前也用內線給她撥了個電話——盛侍郎來現代的時日尚短,對終端、電腦等先進科技工具上的輸入法還沒能完全駕馭, 於是他每次找她或向她彙報什麼消息,總是習慣按開他辦公室裡的內線通訊器, 給她發語音或撥電話——說他現在就出門去找她, 一會兒就到。

可是她在辦公室中久候盛六郎不至,不由得有絲納罕。

盛六郎從前在外頭奔波辦案, 足跡恨不能踏遍半個大虞, 尋路識彆方向之能,自不必說;總不會在他已經走熟了的時空管理局這棟大樓裡又突然迷了路吧?

於是她便離開自己的辦公室, 沿著盛應弦以前習慣走的路線,一路尋了過來。

……結果赫然發現, 盛應弦和高韶瑛,在這麼寬闊、足以供五六個人並排行走的連廊上狹路相逢!

謝琇的腦袋嗡的一聲, 有點漲大。

崔女士警告過她的那句“時空管理局規條裡可不允許三角關係啊”的話,立刻就猛地從記憶深處跳了出來,嗚哇嗚哇地在她腦海裡大閃警燈。

……可是,高韶瑛對她的感情不是早就在“靈魂印記”被粉碎的一刻,就淡化掉了嗎?!

謝琇實在想得頭痛,又覺得這種場麵她再橫插進去,未免有些太過尷尬,於是就飛快地往旁邊牆角擺放的一組盆花後一藏。

那組盆花基本上都是種在大缸裡的花卉,組合在一起形成一個小小的花壇,鮮花正值花期,色彩繽紛,搭配得頗為好看。

但謝琇隻想借著那幾隻大缸藏身。

她半蹲下去,借著大缸的掩護,鬼鬼祟祟地往不遠處的連廊上張望。

這組室內小花壇就擺設在連廊儘頭連著的空曠過廳裡,過廳後方就是大樓另一側的房間和走廊。因為走廊裡光線不佳,反而是連廊兩側都是大片落地窗,采光更加良好些,因此謝琇從走廊出來,直接輕手輕腳地躲到了花壇後麵,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當她藏好了自己之後,卻愈發感到忐忑了。

因為那邊兩人的對話聽似平順溫和,卻處處暗藏著刀光劍影。

高韶瑛若有所失似的笑了一下。

“是啊……機會,我隻是缺乏一個機會……”他好像陷入了某種自己的思緒中去,喃喃地說道。

“上窮碧落,偌大世間,竟然容不下給我一個機會……哈!‘高大公子’,這個稱呼,聽上去就像是一種絕佳的諷刺一樣……”

盛應弦:“……”

謝琇:“……”

高大公子看似陷在自己的思緒當中自言自語,盛侍郎自然也不應該多做計較。

盛應弦垂了垂眼,又很快地撩起眼皮,重新望了高韶瑛一眼。

“歲月漫長,人生不易,各人自有各人的艱難處……盛某僥幸不曾遇過許多的為難之事,但到了危難關頭,心中的傷痛之情,總是一樣的。”他愈發光明磊落,坦坦蕩蕩地說道,就像是徹底放開了一切拘謹和顧忌,打算把他內心的感觸都和盤托出一般。

“盛某在遇見琇琇時,兩度眼睜睜看著她倒在自己麵前而不能挽救……那一刻,盛某心中的痛苦,實是已經達到了極致。”他道。

高韶瑛略帶一絲驚訝地盯著他。

也對。謝琇兩度在任務世界中遇到盛應弦,他一次是主角、一次是配角,身份不同、位置不同,得到的對待也不儘相同。唯一完全相同的,或許就是謝琇那個角色在任務世界中的結局——

即使高韶瑛在觀看回放時,已經知道謝琇不過是死遁歸家,然而心臟依舊揪得很緊,一點也不舒服。

現在想想看,第一回 %e4%ba%b2眼目送她邁上不歸路、第二回又%e4%ba%b2眼目睹她“死”在麵前的盛六郎,心頭究竟會有多麼深刻慘痛的錐心之苦呢,高韶瑛能夠想像得到。

虐身和虐心究竟哪一個更慘烈,從一開始就眾說紛紜。但對於已經習慣了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的高韶瑛來說,他自然是對虐身的承受度更高一些,而更加見不得虐心。

他在這裡的醫院裡躺平靜養的時候,也曾經心平氣和地構想過,假如有一天謝瓊臨真的另有所選,他又當如何。

從前種種依然存在於他的記憶當中,隻是那層記憶仿若蒙上了一層輕紗那般,變得朦朦朧朧,不再分明;像是隨著時光流逝而駛遠了的一葉輕舟,在朝晨的薄霧中順流而下,在沿途山水的襯托中,漸漸地連帆影都看不見了。

就在那種奇特而陌生的感受之中,高韶瑛默默地想,或許真的到了那一天,他會驚訝,會有些惆悵,或許還會有些自失,但終歸會接受,終歸……會好好地祝福她的吧。

……然而今天就是那樣的一天。

可是他現在站在那個幸運兒的麵前,卻一點也不想要祝福那個幸運的家夥。

他自是願謝瓊臨一生健康平安,永受嘉福,長樂無憂。■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可這些與他盛六郎又有何關係?

高韶瑛抿了抿%e5%94%87,十分艱難似的,翕動了數次嘴%e5%94%87,才擠出一句話來。

“我自然……不能與你相比。”

他的長睫劇烈顫動,顯是內心情緒激切到了極處,但他卻將那一切的情緒,都完完全全地壓抑在心底,一絲兒也不教它們流露出來似的。

“盛侍郎素來幸運。少年時有師長為你籌措,藝成下山、進入朝堂,又有父兄為你籌措。”

“在家鄉有個未婚妻,但即使沒有,也還有個小師妹為你傾心。”

盛應弦:“……”

高韶瑛卻並不看他,而是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道:

“若無那位好師妹,盛侍郎又何來那一番磨折,不但入了刑部大獄,還要謝小姐為你四處奔波籌措,方被釋放?”

盛應弦:“……”

高大公子好像正在說著他過往的經曆。高大公子又好像不僅僅隻是在說他過往的經曆。

盛六郎那種辦慣了案子的警覺心又在烏啦烏啦作響。但他畢竟不能無禮地打斷高大公子說話,所以隻能吃了這一記暗虧,站在那裡靜等著高大公子繼續往下說。

高韶瑛道:“當然,謝小姐曾為在下奔波籌措過,也曾為盛侍郎奔波籌措過……這都是謝小姐的一番善意,兩下裡也並不能論個短長,在下也無意這樣做。”

盛應弦幾乎要歎息出聲。

他真的不擅長應對高大公子這種類型的人啊!

他忍不住在想,假如琇琇在這裡的話就好了,他就可以將求助的眼神投向琇琇,她一定有辦法——

不,還是算了。

琇琇還是彆在這裡的好。

高大公子身世淒哀,前情可憫,又懂得適時示弱,簡直是個最最難纏的對手!

盛應弦忍不住聯想起了一個人。

薑雲鏡。

如今的薑雲鏡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依然呼風喚雨。大理寺卿乃是先帝提拔起來的老臣,年紀大了,隻不過白替薑少卿多占著兩年位子,及待薑少卿積累夠了年齡、閱曆和功績,便要告老還鄉,退位讓賢。

說起來好笑,雖然薑雲鏡一開始逃離長宜公主府,再到後來重新辦理一應手續、恢複參加進士考試的資格,都是盛應弦伸出援手,幫忙料理停當的,但薑雲鏡卻沒有多少念著這般恩情,打算報答他的意思。

相反的,薑雲鏡有時候對他還有種莫名的敵意,平時沒少為難他。

盛應弦一開始有些懵然不解,後來小折梅——不,是琇琇——重新換了個身份歸來,他再見到薑雲鏡對待謝琇的那副態度,就也差不多猜到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