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騙了我!!”
謝琇:“……不,我真的可以解釋——”
她剛想欠身向前,試著接近他,但她隻是微微向前一傾,還沒來得及做些什麼,高韶瑛就厲聲喝止了她。
“我沒看錯!那顆痣……是長在皮膚裡的!你的手腕上,沒有貼人皮或易容物的痕跡……我摩挲過了!我反複確認過了!……”
謝琇:“……”
見她一時間似乎無言以對,高韶瑛的臉色忽而變得鐵灰,繼而又變得死白。
“琇琇……”他蠕動嘴%e5%94%87,仿佛用儘了渾身的力氣,才能將這個名字吐出來。
“……你對她做了什麼?!你知道的那些,是用了什麼邪術從她那裡掏出來的?!”
謝琇:“……唉。”
她隻能歎氣,但高韶瑛反而更加篤定了。他睜大雙眼,眸中燃燒著巨大的怨憤與不安,身上彌漫的鬱氣幾乎要化為實質。
“琇琇……她不可能背叛我……假如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是可以相信的,那就是她……”
他仿佛什麼也不顧了,又仿佛已經陷在巨大的震驚、怨憎與恐慌之中,陷入了譫妄,一再地低喃著:
“琇琇……你們對她做了什麼?若是……若是……”
他茫然地哽住了,額角的冷汗浸濕了他的發鬢,又沿著他的臉頰弧線,蜿蜒向下流入他的衣領之內。
“……那樣的話,我、我死也不會把你們想要的東西給你們!”
他陷在可怕的設想之中,忽而爆發出一聲慘烈的呼喊。
謝琇:!!!
她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
他想說,假如韞王真的得知了“謝瓊臨”這個人對他的重要性,並且對她下了狠手的話,那麼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一點指望、一點光明……就都失去了,他寧可一死,也絕不會讓韞王稱心如意。
謝琇沉沉地歎息了一聲,垂下視線望了一眼自己那隻闖禍的右腕,聲音沙啞地說道:“……放心,謝瓊臨一定能活到最後的。”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結局。而如今的她,比上一次來到這裡時,還要強大許多。她當然不會死去。
可是高韶瑛聽了,卻立刻就想到了另外一個方向去。
“……你果然不是她!”他氣咻咻地瞪著她,咬著牙一字字地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發現。
“她現下在哪裡?她怎麼樣了?她好不好?”他問出一連串情不自禁的問題來,又在她回答之前,猛地咬住下%e5%94%87。
“罷了,我一定對你們來說還有用。”他麵容恢複了一開始那種冷冷的模樣,盯著她的眸光像不見底的深潭。
“但我要勸李姑娘一句,若是你們對謝瓊臨做了什麼事情,我是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來的。”
他說到這裡,竟然還笑了一笑,麵色依稀有種慘然之感,但當他重又抬起眼來直視著她的時候,那種慘然便消失了,隻留下一片冰冷與空白,像是雪中的長天曠野,天地茫茫,四下無人。
謝琇:“……你放心。”
她有一點艱難地說道,一時間竟然想不到更好的對策。
她並沒有另外幾個月甚至一年半載,來慢慢地重建與高韶瑛之間的信任。
事實上,她覺得高韶瑛應該已經不會再輕易相信她了。
但是,高韶瑛上一世的結局卻近在眼前,她頂著一個“李鷫鸘”的殼子,又如何幫助他避開那樣的結局?
他甚至不肯接受她伸出的援手,因為他以為她是李鷫鸘!
謝琇一時間無計可施,隻覺得一片茫然又無奈。眼見高韶瑛一臉警戒又憤怒的樣子,她不能再接近他,激起他更多的防備心與逆反心理,於是她縮回了自己的手,並起身下了榻。
帳幔在她身後落下,仿佛將他們兩人阻隔為兩個世界。
高韶瑛依然坐在榻上,慢慢地攏緊自己中衣的衣襟,目光死死盯著站在帳外的那個背影。
他還是覺得那個背影分外熟悉。但琇琇的腰肢理應更纖細些,身上的肌理線條也並沒有這麼分明……
啊,對。
按理說,李鷫鸘是武林高手,武功強於琇琇不知多少;而琇琇卻是個在閒暇時分外憊懶之人,若是李鷫鸘有著高度的自製力,平日裡把時間都消磨在練武上的話,她身軀的肌理線條,自然應該比琇琇練得更健美一些。
高韶瑛為這些小小的不同找到了理由,可是他並不高興。
他不應當對“李鷫鸘”產生這麼強烈的熟悉感,也不應當沒有看透她的易容術,險些上了她的當。
他一直行走在懸崖與深淵的邊緣,一步踏空,便永無生理。怎麼還會犯這麼巨大的錯誤?!
他自省著,警惕著,同時也迷惘著。
但就在這巨大的憤怒與惘然之間,構成的那個更為巨大幽深的空洞之中,他仿佛聽到她的聲音,回蕩在空洞裡,形成了一種並不真切、幽幽渺渺的回聲。
她說:“你若在此間事了的話,便儘快離去吧。”
高韶瑛有一點驚訝。
他似乎是不自覺地問了一句“什麼?”,並且問出了聲。
因為帳外,那個被重重疊疊的帳幔模糊的背影,仿佛輕微地動了動。有那麼一瞬間她似乎像是想回過頭來再看一眼他,可是她終究忍住了那樣的衝動。
她說:“因為這裡已經沒有你能做的事。速速離去,莫要遲疑。若遲一步,事態都會變得更糟。你……對付不了的。”
她說得這樣坦然直白,反而讓高韶瑛不由自主油然升起了一種“或許應該稍微相信一下這句話?”的奇特直覺。
可是他緘默了片刻,不太敢再相信自己的直覺了。
他按照自己最高的理智,冷冰冰地應道:“……這算什麼?豺狼最後的良知?還是魔頭僅剩的憐憫?”
帳外的那個人沉默了一霎,忽而低聲笑了。
“你就當是……謝瓊臨予你的贈禮吧。”
第525章 【主世界夢中身】129
謝琇又把高韶瑛在“李鷫鸘”的住處藏了好幾天。
然而高韶瑛卻好像一點計劃離開的意思都沒有。
雖然那天她已經語意隱晦地警告過他, 而且她確信,對他這樣的人來說,那樣的警告已經足夠讓他明白韞王這一邊的暗潮洶湧,但他就好像已經做出了什麼決意一樣, 在數次詢問她“李姑娘何時能放在下回去”而未果之後, 就仿佛一心一意地在“李鷫鸘”的軟禁之下呆了下去。
謝琇:“……”
我把你收留在這裡, 是為了將你置於我——也就是“李鷫鸘”——的保護之下,讓彆人一時間也沒有辦法來找你的麻煩,不是讓你泰然自若地在這裡過日子的!
君不見這幾日韞王麾下都已經開始傳言“李大姑娘好像看中了劍南高家那個大少爺,打算把他收為禁/臠”這一類的可怕謠言了嗎!
就連李幽昌,在遇到她的時候, 也不免含酸問了一句“姑娘可是真的看上高家那個徒有其表的大少爺了?想收他做個見不得光的情郎?”。
言外之意,早知道她有這等閒情逸致,他恨不能毛遂自薦一下!
謝琇又不能否認——她還需要表現出自己對高韶瑛的興趣來,讓旁人懾於“李鷫鸘”的威勢, 而不敢對高韶瑛下手——但李幽昌這一番話又委實難聽,她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最終, 她也隻能回一句“是啊, 但與你何乾?”而已。
但經過她一句話噎住李幽昌這一回之後,“李大姑娘居然真的看中了高家大少爺, 現如今把他幽禁於自己院中不肯放他出來”的謠傳, 居然有了幾分真切感。
證據便是,這一日, 韞王終於派人把她傳去了。
“鷫鸘啊!你把本王的得力部下幽禁在你院中,這也……太久了吧。”
韞王對這位他手下的得力乾將, 還是頗為和顏悅色的。他的微慍都隱藏在了他的眉眼間。→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高大郎非池中物,豈可一輩子甘於屈服在你裙下, 做你的愛寵,任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他還試圖對她講道理。
謝琇想,“李鷫鸘”看起來真是在韞王麵前極為得臉了。
可惜,她今日注定要把這位反派王爺的麵皮都掃在地上了。
她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隻是%e5%94%87角微微翹了一翹,反問道:“有何不可?”
韞王險些被她噎死。
“鸘兒啊……”他又好聲好氣,開始打父女溫情牌了。
“高大郎此人,對為父還是很有幾分用處的……”
謝琇心想,她一開始進來的時候,這位養父可是對她做足了下馬威,又是命她門外候見等待通傳,又是自稱“本王”,可沒這麼顧念那所謂的父女情分!
她挑了挑眉,油鹽不進。
“可怎麼辦呢?女兒已經給他栓上了一根長鏈子了。”她帶著幾分賴皮似的含笑應道。
“他現在怕是離開我那間屋子都難……父王若有事,不如交給其他人去辦吧?我看……三哥不就挺合適的?”她還替韞王找起替代人選來了。
沒錯,根據她這幾天的打探,雖然在韞王麾下的所謂“四方神鳥”之中,李鷫鸘僅僅排名最末,而李幽昌行三,單論排行還在她之前,但李鷫鸘卻是最先入門的,正是在她之後,開啟了韞王“收些養子養女為自己做些壞事”的新世界。
因此,雖然李鷫鸘在韞王麵前還顧及幾分那個依據年齡序齒的排行,稱呼李幽昌一聲“三哥”,但私底下李幽昌要討好她的時候,口口聲聲稱呼她“姑娘”,卻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
畢竟,李鷫鸘的“三哥”最早不知換了凡幾,最終才落到如今這位“李幽昌”的頭上。
他並不是第一位“李幽昌”,但他是個十足的聰明人,當然有心要做最後一位“李幽昌”。
然而“四方神鳥”裡的四姑娘,卻自始至終隻有眼下的李鷫鸘一人。
而她也是“四方神鳥”裡,唯一的一位自始至終都屹立不搖的人。
謝琇今日就要豁出所有的這些“李鷫鸘”在韞王麵前的體麵,為高韶瑛爭取一條生路。
韞王雖然臉上還在微微笑著,但眼神已然變了。
“鷫鸘……為父一向以為,你是最乖順聽話的……”他慢慢說道。
謝琇亦是微微一笑。
“這是自然。”她答道。
“……那就,讓高大郎離開!”韞王陡然沉下臉,低喝道。
“為父用著趁手的人,還不能讓你肆意處置!”
謝琇心想,他這麼惱怒,哪裡是因為高韶瑛是他的得意乾將,“李鷫鸘”卻將之幽禁,是冒犯了高韶瑛的尊嚴呢。
隻怕是——耽誤了韞王尋找虎符下落的大事吧?
她慢慢地向著上首的韞王露出一個笑容。
“父王何不早說兩日?”她悠悠答道,“女兒見他堅不肯從,心中憤懣,便略略給了他一點苦頭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