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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自然運行之法則, 非天意或人力所能扭轉。”她鄭重地對他說道。

長宵一窒。

他愣住了。

漂亮的雙?%e5%94%87微張,深濃的眼眸睜得大大的,一張臉上全是猝不及防的震愕,就像是猛然被人在心口搗了一拳, 他的臉色變得青青白白。

“不……你為何要對我說這個?”他從喉間擠出一句話來。

謝琇憐憫地望著他, 踮起腳來, 揉了揉他的頭發。

“因為——”

因為,聞琴解佩神仙侶,挽斷羅衣留不住。

她並沒有這麼說,而是選了另外的兩句。

“人間有詩雲‘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閒離彆易銷魂’。”

長宵:“……這是甚麼意思?”

謝琇笑了。

唉, 從前要他扮演腹有錦繡詩書的都懷玉,可把他這個天生地長的大妖鬼為難壞了吧?

她柔聲說道:“就是說,凡人的生命總是會在有限的時光裡結束,再尋常的離彆, 也會讓人覺得難過罷。”

長宵:“……”

他不懂。

雖然這詩句聽起來似曾相識,但他依然聽不懂這凡人的詩歌裡%e5%90%9f誦的深意。

這讓他忽然感到十分沮喪。

他低落地說道:“不……明明該是我幫了你的大忙, 你會對我報恩的……”

他那種如同小孩子一般失落的口%e5%90%bb, 讓謝琇心頭一陣惻然,又有幾分歉然的同情。

“……我很抱歉。這可能不是個好故事。”她慢慢說道, 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 像是一種安撫。

長宵沒有說話。

謝琇繼續道:“……可是我們依然必須將它演完。”

長宵沉默著,不再像剛才那麼愉悅, 身上透出一股悶悶的氣息來。

謝琇溫聲說:“你下凡曆劫很多次,每一回都不過是扮演旁人的人生……”

她深吸一口氣, 決定多說一句。

“……我亦是如此。”

長宵並沒有那麼敏[gǎn]。他更多的是倚仗自己那種野獸一般銳利的直覺去處事。彆人話語裡的機鋒,他是懶得去聽的, 一般也不會分心去分析。

所以,她會為了他這一次的相助而冒著風險多說一句,而他是否能夠勘破其中的真相,就交由冥冥中的命運來決定吧。

這輕飄飄的一句,卻是世界的真相。

……長宵,卻果然沒有分出心思去細細品味這句話的深意。

他隻是鬱鬱道:“哪一次曆劫,能有此番一樣,白白做了好多勞動,卻連一點回報都沒有!我真吃虧,我虧大了!”

謝琇啞然,微微搖了搖頭,柔聲道:“但你查出舞弊的線索,就是為那些無辜舉子找回了世間公正……你還他們一個公道,這難道不算是大功德嗎?”

長宵一愣。

他呆了半晌,突然道:“你這種說話的習慣也讓人覺得好熟悉……”

謝琇心頭一震,臉上的表情管理卻滴水不漏,笑了一笑,反問道:“哦?我說話是個什麼習慣?”

長宵果然被她的問題帶跑了。他低頭想了想,說:“就是這種……輕易雖然不肯誇人,但誇起人來,總讓人感到心頭熨帖……不知不覺,就被你牽著鼻子走了……”

謝琇:“……”

而你呢,公子,不會誇人可以不用強行誇我的!謝謝!

她皮笑肉不笑地應道:“……公子謬讚。”

長宵:“……本座沒在誇你!本座隻是說出實情而已!”

謝琇:唉。

看到長宵的情緒被成功岔開,她便也轉而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的確還有要事需要懇求你的幫助。”她說。

長宵臉上的笑意一凝,十分感興趣地一挑眉。

“哦?說說看。”他突然趾高氣昂起來。

謝琇正色道:“有一位……五品郎中,姓高,他如今正陷在城外的朔方軍大營之中。我在京城裡%e8%84%b1身不得,需要你出手把他救出來,平安帶回京城。”

長宵的眉毛猛地又往上揚了一下,簡直都快要躍到額頭上去了。

“哦?!”他的聲音也提高了八度。

“這位高……郎中,和你有何淵源哪?”他拿腔拿調地發問道。

謝琇斟酌了一下,謹慎地答道:“他是我的手下,效忠於我。我本是派他出京去做事,但當他回來時,正好趕上朔方軍圍城。他無法入城,又聽聞朔方意欲對我不利,便假意投降朔方,伺機為我搜集消息……我本應承將他帶回,但如今城中局勢風起雲湧,我不方便離開,因此隻得求助於你……”

“誒哼~”長宵摸著下巴,半晌後才泄露出一聲高深莫測的鼻音。

謝琇見他不置可否,隻得又婉言道:“如今對我忠心耿耿的追隨者為數不多……每一個人都很重要。我不能讓忠誠於我之人死於曠野,沒有歸處……”

說到這裡,她忽然停頓了一下,仿佛喉間驀地梗了片刻,才有絲艱澀地出聲續道:

“我不能失信於他。為此,我必須懇求你的幫助。”

“……長宵,你能幫我這個忙嗎?”

長宵:“……”

他無言地抬眼望過來,一臉烏煙瘴氣的神情。

“你是叫我替你去救彆的男人?”他簡單粗暴地問道。

謝琇:“……朝廷命官,自然是男子。即使我想要任命女子為官,也不是可以一蹴而就之事……”

長宵豎起雙眉,怒道:“你又在故意岔開話題!這一回我聽懂了!”

謝琇無奈,隻好向著這天生地長的大妖鬼——不,天界戰神——折節下拜,一揖到地,唱個喏道:“長宵公子既是天神,定有無限神通~祈你濟貧扶危,拔困救苦~小女子這廂有禮,定銘記於心~”

長宵:“……!”

他臉上那個半真半假的惱怒表情登時僵硬了,就像從中慢慢龜裂的石膏麵具一樣。

他僵了片刻,忽而又橫眉豎目起來,惱怒道:“你這小娘子,真真狡猾得緊!想本座也是天界戰神,隻有天帝才能驅使得動本座;你就憑著幾句花言巧語,就想讓本座不惜力地替你出生入死——”

謝琇笑了。

她知道這就是他讓步的先兆了。

於是她眨了眨眼睛,促狹道:“那麼長宵公子想說什麼?……小女子雖長得不美,想得倒挺美?”

長宵:“……可不!就是!這樣!”

他怒氣衝衝,說話都卡頓了。

謝琇笑嘻嘻地朝他拱了拱手,聊表謝意。

回到宮中之後,謝太後開始發力。↙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半個月後,攝政王李重雲當殿上奏,雲“會試舞弊”一案,已有調查結果。

經由查閱墨卷和朱卷,查實薑北海墨卷內的草稿寫得甚是拙劣,朱卷內也有改動錯彆字的塗抹痕跡,共計十一處。

又經調查,查得薑北海會試前曾往兵部尚書楊惟瀚家行卷,卷內文章平庸非常,但盛裝文章的木盒內藏有一疊銀票,欲行賄楊惟瀚。

薑北海通過賄買楊家看門人浦祥,將自己行卷的木盒交到了楊惟瀚手中。楊惟瀚又通過姻%e4%ba%b2關係,勸服大學士邢元渡笑納薑北海代表琢城豪商獻上的一條海商線,並同意在會試中與薑北海行個方便。

攝政王氣場清正,語聲朗朗,不疾不徐,將一切罪證和過程都當著群臣麵前娓娓道來。

階下的邢元渡與楊惟瀚自然數次挺身出列反駁,更是在攝政王重點指控他們吞掉一條海商線路以中飽私囊的時候,暴跳如雷,險些捋起袖子衝上前去打人。

此時,王座之後垂簾的謝太後終於厲聲喝止道:“當殿施暴,成何體統!”

坐在前方寶座上的小皇帝嚇得一縮脖子。

謝太後並沒有為了顧及小皇帝的膽量有限而罷手。

她倏然在紗簾後站起身來,喝道:“禁軍何在?將邢元渡、楊惟瀚二人一並拿下!”

這一下可算是捅了馬蜂窩,邢楊二人一黨的官員們蜂擁而上,磕頭求情的磕頭求情,拽住邢、楊二人的衣袖假意勸解的假意勸解;還有禦史擋在衝入大殿的禁軍兵將身前,一副大義凜然的姿態,大呼“刑不上大夫”,嗬問太後娘娘是否打算行逆天違理之事……

就在這一片混亂之中,小皇帝嚇得直扁嘴,最後終於在殿上吵吵嚷嚷到了極點的時候,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天子的哭聲總算暫時鎮住了殿內的混亂。而幾乎同一時刻,簾後的謝太後也震驚於天子竟被群臣之爭嚇哭,一掀簾子就邁了出來,繞過王座的椅背,徑直走到小皇帝身旁,彎腰為他拭淚,並溫言軟語安慰道:“本宮在此,沒有人能真的對皇上不利。皇上莫哭。”

雖然謝太後的措辭好像生硬了一點,並不像傳統意義上的慈母,但小皇帝竟然真的抽抽噎噎,勉強把一泡眼淚都忍回了眼眶裡。

謝太後拭掉他圓圓小臉上掛著的淚珠,扶著他單薄的小小肩膀,麵目肅然地轉過身來。

“咆哮朝堂,驚嚇天子,混淆焦點,意圖裹挾臣僚屈服……”她緩緩地一樁樁點出下方邢、楊一黨的罪名。

“……罪加一等。”她的聲音冰冷地從上方落下。

“至於涉及會試舞弊,應如何量刑……昭王。”她又道。

攝政王應聲,立刻向前邁出一步,朗聲道:“以臣之淺見,秉持公心,上稟太後娘娘及皇上:邢大學士官居中樞久矣,卻交結內外,與民爭利,明奪商路、暗中受賄,以會試主考官之身份,助人舞弊,塗改試卷,操縱結果,破壞公正;應比照‘交通囑托,賄買關節’例,擬——斬立決!伏乞聖裁!”

第466章 【主世界夢中身】70

他的聲音落下, 殿內鴉雀無聲了幾息,陡然像是滾水鍋一般地,炸了。

邢元渡臉上不自然地抽搐了幾下,那副和藹的老者的神態一瞬間好像要從中破裂;而楊惟瀚愣了一瞬, 似乎突然反應過來, 滿臉漲得通紅, 脖子上青筋直迸,拔%e8%85%bf就要朝著李重雲衝過去。

楊惟瀚旁邊就是與李重雲一道查辦此事的刑部尚書鄭嘯。此時鄭嘯反應極快,一個弓步就上前,從身後牢牢地扣住了楊惟瀚的雙臂,雙手扳住他, 不讓他再往前衝。

而楊惟瀚雖然已經上了年紀,但能做兵部尚書,畢竟還是有點本事在身的,掙紮起來蠻力極大。

鄭嘯卻隻是個文人, 靠著剛正不阿和刑獄方麵的長才,一步步才升到今天的刑部尚書位置, 此刻被楊惟瀚的掙紮帶得東倒西歪, 身軀晃動,重心不穩。

李重雲自是不怕楊惟瀚, 他隻不過剛剛沒有注意到而已。此時聽見身後傳來的動靜, 一回頭就看到兩位尚書當殿糾纏,立刻怒火四迸, 返身大步走到楊惟瀚麵前,一伸手就牢牢扣住他的肩。

年輕人身強力壯, 又有功夫在身,楊惟瀚完全不是對手, 立刻就被製住。

李重雲轉向剛剛已經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