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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他低聲說道。

有幾盞燈的火苗略微有些跳動,謝琇走過去撥了撥燈芯。

“是啊,差不多該休息了吧?”她隨口應道。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盛應弦的語氣略微有點僵硬。

“啊……對,確實有點累了……”

謝琇好像突然反應過來,自從進了盛府之後,她還沒帶他去過其它房間呢。

她在前引路,推開他的臥房的房門。

以前,從來沒有這麼晚了還在他的臥室裡逗留過……

謝琇收回突然跳到她腦海裡的雜念,走到床邊。

“啊,被褥在那邊啊。”她一邊沒話找話地說道,一邊彎腰下去,伸手過去打算拽過錦被來替他鋪好床。

“……隻有一套被褥嗎?”他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很近的地方響起。

喝!什麼時候他離她這麼近了!剛才明明他還在環視四周的啊!

謝琇嚇了一跳,險些跳起來腦袋撞上床架。

“啊……對。”她乾巴巴地應了一聲,感覺心臟還在咚咚地跳著。

盛應弦這種一本正經地困惑著的表情,還有他用這麼嚴肅的、學究一樣好奇的疑問語氣問出來的爆炸性問題,真的會讓她想要犯罪的好嗎!

“可是,那你是在哪裡睡覺的?”他好像對她這種不道德的想法毫無所覺似的,又拋出一個令人想歪的問題。

“……什麼?”謝琇覺得自己的腦子自從剛才被他嚇了一跳之後,就已經僵硬得不能運轉了。

“如今夜已深了,你仍未有離去之意,而我自從在官衙中醒轉之後,你都一直跟隨在我左右……呃,照料我……”盛應弦表情鎮靜,像是一句一句在分析著事態背後的真相,但他的耳尖卻好像一點點漫上一點淡紅。

“而其他人待你之意,都十分自然,沒有一個人看見你在我身邊出現,會露出驚訝的神情。這就說明,所有人都認為你理當在我身旁出現……對嗎?”

謝琇:“呃……這個……”

盛應弦似乎並不執著於她承認與否,他繼續冷靜客觀地分析道:

“如今夜已深了,你逗留於此、替我展開被褥,好似也十分自然……”

他終於停頓了一下,半是好奇、半是靦腆地,問出了他可怕的推斷。

“因此,你從前也當是如此……就宿在此處,和我共用一套被褥一起睡覺,是這樣嗎?”

謝琇:!?

她感覺頭頂上有一個炸雷劈開,瞬間就把她劈得四分五裂,外焦裡嫩。

“什……什什什麼啊!!睡……那個……怎麼可能睡……!?”她結結巴巴地大吼道,感覺自己的大腦裡都變成了漿糊。

盛應弦看起來更疑惑了,並且,他好像跟她一樣吃驚。

“不睡?!那麼……難道是打算徹夜……”

“等……等等!”謝琇吼得前額青筋都爆出來了,“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盛應弦困惑地盯著她。

謝琇感覺臉上都要燙得著火了。

“不、不對,我……我是在彆的房間睡覺的!”她惱羞成怒地隨口搪塞這個超齡的好奇寶寶。

可是他看起來更不明白了。

“……我真的不太明白,我和你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揉著眉心,好像試圖在就寢前搞明白這個高深的問題的答案一樣。

“一直在我身邊照顧我,還得到了大家的認同,卻不跟我共用一間臥室……你到底是什麼人?”

謝琇感覺自己的神經啪地一聲斷了。

這麼說起來,他會誤會也是很正常的——一個單身妙齡少女跟他回家,單獨照顧他,為了他的事情去問責、去操心,代替他發言,使喚他家的仆人……這些事情都說明他們之間的關係應當並不單純。

可是在這個時代,不是夫妻,當然更不是貼身侍女,還能有什麼更好的解釋可以說明他們的關係嗎?

……該說正人君子盛應弦壓根沒往“自己的妾室”那邊想,已經很有男德了嗎?

謝琇霎時間就感到了一陣心頭酸澀。

從這個故事開始以來,她始終抱持著的那種有趣和玩笑的心態,不知不覺間也慢慢消失了。

因為她忽然發現,在這個故事的設定下,她壓根沒有一個光明正大的名義,可以就這樣站在距離他最近的地方,理直氣壯地麵對彆人和他本人。

“我們什麼都不是。”她利落地攤開錦被,撫平被麵上的褶皺,然後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

“假如一定要我給自己的身份下一個定義的話,不如就說……我算是你的助手好了。”她麵色平靜地說道。

“我借住在貴府上,因為一些緣由,你看到了我具備一定的良好身手,有助於查案,而我也願意幫忙……如此而已。”

“……至於今天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你就當作是我自己太熱心了想做些善事吧。你不需要為此困擾,而且,假如這種情形持續下去的話,也一樣不用困擾。”

“因為,我就是這麼一個熱心腸的大好人呢。”

盛應弦驚愕地望著她,好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又好像有許多話要說,有許多問題要問出口一樣。

最後,他居然擠出來這麼一句問話。

“這麼說來……你、你並不是我特彆的人,是……是嗎?”

……當初就應該不聽他說話,趕快打發他睡覺的。

謝琇覺得一瞬間自己的全身都僵硬了。

誰能知道,盛指揮使完全失憶以後,怎麼還覺醒了“會心一擊”的技能呢!句句話都說在令人最紮心之處!

“這種事,我怎麼好自己判定呢?”她露出一個完美的假笑,虛偽得簡直不能更虛偽了。

“倘若我說我是,你就會毫無防備地相信我嗎?”

盛應弦:“……”

她好像說得都對……但不知為何,就是有哪裡好像有點不對。

但是在他出聲之前,她就生硬地截斷了他。

“夜深了,願你睡個好覺。假如有事的話,請儘管叫我。我會睡在外間。”

他望著她,欲言又止。

“那麼……就這樣吧。”她僵硬地向他略略頷首,就徑直繞過他身邊,走了出去。

“秋聲閣”的院落真的規模不算大。也許他剛才說得沒錯,對他這種身份地位的人來說,這裡確實是太寒酸了一點。

他的臥室和正堂之間距離也很近——換言之,秋聲閣的正堂麵積有些小,完全沒有高官居所應有的那種氣派。

謝琇離開他的臥室,本來想隨便找個房間睡下,後來又考慮到今晚她帶他去過的地方也就是正堂、後廚和他的臥室這三處,唯恐他夜間真的有什麼事情要找她,為了避免他不必要的迷路和緊張,她還是回到了正堂。

秋聲閣的結構和普通的院落一般無二,正屋三間,除了坐落在正中的正堂之外,盛應弦的臥房就是東廂房,而西廂房,則被他用作書房。

正堂沒有一處床榻可供躺下睡覺,因此謝琇思索過後,就穿過正堂,來到了西廂的書房。

果然,書房裡還有坐榻,睡她一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謝琇鬆了口氣,在正堂的牆上釘了一張白紙,上麵寫著“我在西廂”,下方還畫了一道箭頭,指向西廂的方向,這才回到了書房,隻是將房門虛掩,並沒有完全關緊。

她剛才離開盛應弦的臥室之前,已經順手打開了他屋內應該是儲物之用的大木櫃,經過一通搜尋,找到了被褥,抱了滿懷,回到這裡。

現在她就把厚實的褥子在榻上鋪了,然後把錦被放在褥子上,鑽進被窩,閉上雙眼,感到一陣極度的疲憊從她的四肢百骸湧了上來。

雖然感到十分疲倦,腦子裡卻塞滿了各種各樣的事情,依舊高速運轉不停,難以入睡。

假如弦哥一直不能恢複記憶的話,該怎麼辦呢。·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不知道他處理事務的能力還在不在,他以前所學的那些武功都還記得多少。不能工作的話,他好歹是在官衙裡倒下的,不知道能不能算作工傷,皇帝會不會動些惻隱之心,至少多賜下些財物,把他好好地供養起來?

……也許這樣也能夠微妙地避免了他將來卷入新的政治漩渦的危險也說不定。

……可是,這樣對他真的好嗎?失去了工作的能力、對理想的不懈追求和對這個國家的熱忱,那樣的盛應弦還真的是他自己嗎?他會不會覺得痛苦?覺得彷徨?覺得孤獨且憤怒?

這麼一想,她就生出了一股無限憐愛與惻然不忍之心。

他不能失去他的理想。不是因為那樣的他更令她心怡或崇拜,而是因為,那樣的他才會真正令他自己覺得幸福和開心。

假如他自己都不開心的話,隻記得她,又有什麼用呢。

她不是因為害怕失戀。又不是沒有失戀過。隻是這一次,跟以前並不相同。她從來沒有對任何男人懷有如此深刻的感情,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懼怕著他會失去自我,或者她會失去他。

……在擔心自己失戀的同時還在擔心著對方,這種心情也真是奇妙的第一次啊。

突然,她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黑暗中顯得尤為清晰。

謝琇陡然擁被坐起。幾乎與此同時,門被推開,盛應弦的聲音響起。

“……你還醒著嗎?”

謝琇驚訝極了。

“弦……六郎?!”她慌忙從被子裡鑽出來,順手抓了旁邊一件外衣披在肩上,就急急地下榻走向他。

“怎麼了嗎?”

窗欞裡透漏進來絲絲縷縷的月光,謝琇試圖借著月色看清他臉上的表情。但是他卻把眼睛轉開了。

謝琇有點焦急了起來。

“六郎,到底怎麼了?”

他顯得分外礙口似的,緘默了片刻,極為艱澀地問道:“……能呆在你的旁邊嗎?”

第449章 【主世界夢中身】53

“什……?”謝琇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然後馬上意識到了有什麼不對。

或許,他會在這麼深的黑夜裡,四顧彷徨,有一些難以隱藏的不安, 不知道該如何排解吧。

也因此, 他下意識地會來尋找她作伴, 就像是……初初接觸這個塵世的雛鳥一樣?

她立刻放柔了表情與聲音,道:“……當然可以。”

她猶豫了一下,見他還是僵硬地站在門邊,就伸出手來,牽住了他一邊衣袖, 輕輕拽了一下,他便像個木偶那般,僵愣愣地跟在她的身後,進了書房。

謝琇將他引到那張榻旁, 伸手按在他肩頭,似乎並沒有怎麼用力, 隻是往下輕輕一按, 他便好像身不由己似的,一下子坐到了榻上。

她卻好像渾然不覺他的緊張、局促、不安與彷徨似的, 十分自然地問道:“你喜歡睡裡邊還是外邊?”

在一室昏暗之中, 盛應弦依然轟地一聲,漲紅了臉。

他明明知道她沒有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