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姿勢又是瀟灑適意,又是萬般柔情,那張如玉一般的臉孔,在正午的暖陽映照之下,竟然仿若宛然生光。

他慢慢啟%e5%94%87,含笑說道:

“……我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對你一見鐘情了。”

謝琇:“……”

我信你個鬼哦,你這個小郎君壞得很!

光天化日之下,戲台還未搭好,你竟已戲癮大發。

……有誰家情深似海的未婚夫,會把明晃晃那麼大一個未婚妻擺在隔壁的包廂裡當誘餌的?!倘若今日來的是謝二的話,隻怕早就涼透了!

謝琇竭力控製著自己的麵部表情,居然最後還慢慢展平了%e5%94%87角,再以極大的自製力將%e5%94%87角向上一點點翹起,看起來就像是個絕處逢生之後,忽然發現命運賜予她的不是痛苦、而是糖蜜的——天真少女一樣。

她雙手抵在窗台上,上半身向前微傾,探出窗外,垂首向著街心望去。

時值正午,天清氣朗。

俊秀有若好女的如玉郎君,就站在她的窗下,仰頭望著她。

就像是曆經了長久苦難之後,上天為她降下的第一縷厚愛那樣。

她凝視著他含笑的臉,嘴%e5%94%87翕動,輕輕道了一聲:“……郎君。”

樓頭少女含笑帶嗔,露出半驚半喜的一抹內抑的羞色;樓下郎君氣度不凡,卻將一腔溫柔期待的眼神都傾注在樓上窗前俯望他的少女身上。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這是何等美好的一幅畫卷。

……除了,那少女腳旁,還倒著一具殺手的遺體;隔壁包廂中,昏迷不醒之人,也有三五之數。

除了,那郎君輕輕握在手中的名貴折扇,合起的雪白扇麵上猶有一片灑落的血滴,合著扇麵上原就繪著的半樹虯枝,如同琉璃世界,紅梅初綻。

少女的%e5%94%87角翹起,原本緊抿的雙?%e5%94%87也慢慢啟開了一條縫,如同她那原本堅固的心防,仿佛也為之緩緩開啟一樣。

“……言之有理。”她輕輕說道。

……不是要表演如何對我一見鐘情嗎。

那就來吧。

第275章 【第五個世界千裡光】20

小侯爺或許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賜婚的聖旨也很快降到了謝太傅府。

謝琇跪在來傳旨的中官麵前, 耳中鑽入那些艱澀難懂的吉祥話:

“應天順時,受茲明命:朕聞太傅謝華遙之長女謝琇,族承軒冕,門傳雅範, 天資清懿, 性與賢明。又聞莊信侯世子晏行雲, 聰睿夙成,端莊特秀,樂善承顏,曠度容眾——”

謝琇心想,真是給他們兩人臉上貼金。

實在誇無可誇, 就說她出身名門;因為她在一座破道觀裡修仙二十年,就說她“天資清懿”;估計她這二十年來也沒念過什麼女德女訓,這方麵十分欠缺,於是就說她性子賢明……而且這幾句話組合起來, 不知為何總有一種滯澀感,就好像是突兀的四句好話被七橫八豎地找出來複製粘貼進來似的。

負責起草詔書的不知是哪位才子。恐怕想得頭發都要禿了吧。

小侯爺那邊倒是讚美得飛起, 遣詞用字十分流暢, 從儀容到頭腦,從性格到氣質, 誇了一個遍。

那中官倒沒發現她這一番內心簡評, 繼續中氣十足地念道:

“古人大猷,諒在婚禮, 必資令淑,以儷宇庭。今遣使吏部尚書李蒼永、副使禮部侍郎張祺順持節為媒, 責有司擇吉日完婚。爾其虔恭所職,淑慎其儀, 日新其德,垂美無窮。欽此。”

謝琇低著頭,保持謙恭貌。但低垂的臉上,早已猛地一挑眉。

哦豁?

結尾那四句,簡直意味深長啊?

“皇上龍心難測啊……”到了晚間,在書房裡,謝太傅長籲短歎。

他麵前的巨大書案上,那軸黃緞詔書就供在一個錦盒裡。

他已經死死盯著那盒子裡的卷軸足有一刻鐘了。隻怕內心裡已經把這道聖旨上的每一個字都背下來、吃透了。

謝琇不動聲色地微挑雙眉,道:“卻不知小侯爺如今在朝中所領何職?”

謝太傅歎息道:“他正是現任的雲川衛指揮使。”

謝琇:……?!

……她這是跟“雲川衛指揮使”這個頭銜較上勁了嗎?!每次的CP都是這個指揮使才行?

她雖然內心震驚,但微垂的臉上看不清她的麵色變化,隻有那一瞬間氣息的波動,令謝太傅也微微側目了一霎。

“瓊兒可是另有看法?”他不由得多問了一句。

謝琇很快就平複了心情,笑了一聲,道:“皇上特意說要‘虔恭所職’,此語引人遐想啊……”

謝太傅微一凝神,思考了幾息,竟然點了點頭,說道:“看起來,在皇上心裡,和前任的盛指揮使相比,小侯爺這位新上任的指揮使,忠心到底有多重,還須自證方可啊——”

謝琇頓了一下,垂下的雙手在衣袖內慢慢緊握成拳,但表麵上的神情卻十分淡然,還適時帶上了幾分好奇。

“但是,小侯爺的另一重身份……難道也不能為他在皇上麵前作保嗎。”

謝太傅捋著胡須,嗬嗬笑道:“吾兒,你說,皇上為何要專門在聖旨裡稱讚他一句‘聰睿夙成’呢?”

謝琇悟了。

“……皇上也怕他太過聰明了。”她冷聲道。

“聰明人最是難以駕馭,更何況皇上遲遲不把他認回,焉知小侯爺心裡對此是否毫無怨懟呢?”

謝太傅:!

吾兒,你可真敢說啊。

他覺得自己脖子上一陣發冷。

“休……休得胡言,”他說,“雲川衛指揮使可是天子心腹方能擔任的職位,在盛六郎之後,天子任命的是小侯爺,這難道還不夠說明什麼嗎。”

他那位久未謀麵的長女,沉%e5%90%9f了片刻。

她坐在他對麵,單手托腮,食指屈起,在豔若桃李的臉頰上輕輕一點一點,似是在沉思著什麼。

然後,她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倘若此刻的‘雲川衛’,依然不能為小侯爺所用呢?”

謝太傅:“你說什麼?”

謝大小姐道:“盛六郎擔任雲川衛指揮使多年,在雲川衛內裡的經營,豈是他人一朝一夕之間便能奪去的!若我猜想得沒錯的話,小侯爺並不能真正將整個雲川衛收攏在手中,反而還為雲川衛所製,如同進了一個遍布忠君耳目之處,除了也表現得無比忠君又馴良之外,還能有什麼路可走?”

謝太傅:!!!

這想法太彆致了,很少有人會從這個角度去想。

人人皆知小侯爺是實際上的“皇長子”,是皇上流落在外的遺珠,如今信王被貶、仁王庸懦,小侯爺與這兩位弟弟相比,實是一枝獨秀。

而且,更可怕的是,他竟然好似是沒有弱點的。

他長袖善舞,聰敏明睿,性格從容坦蕩,文武皆有所成,平時又不愛去那些花街柳巷,亦不愛飲酒取樂,倒是聽說對武功一途有些偏好,自己拜了高手為師,學了一身高超武藝。●思●兔●網●

誰也不能說這樣的一個流落在外的“皇長子”不好。

他雖然是眾人心目之中,心照不宣的“遺珠”,但他並不對文武之途表現出額外的偏好。他讀書有成,可也沒有整日手不釋卷、訪求名士;他喜好武學,但武藝不過是單打獨鬥之技。雖然他的“養父”莊信侯晏尚春就是武將,但晏小侯卻也沒有流露出他鑽研兵書、通曉兵事的額外興趣來。

在謝琇看來,他就如同一個完美的人偶,將所有的技能點平均分配到每一項上,沒有專長,自然也就不會通過任何一方麵的特長而表露出半點野心來。

但他每一項都優秀得十分平均,倘若真的給了他至高無上的位置,他也不會庸懦到不通兵事或被文臣蒙蔽,這兩方麵倘若出了甚麼岔子,他也不會蠢到隻能亂下決定,或完全求助於臣僚。

而且,他有足夠的財富,並不貪財。他也不好醇酒美人,想要對他下手的話,卻找不到任何破綻。

謝琇心裡清楚,這樣的一個人,或許看在永徽帝眼裡,才是會令他警戒的。

永徽帝沒有多少治國的本事,但搞這些刻毒的小動作以操控人心,倒是十分擅長。

他之前放心使用盛應弦,就是因為盛應弦那種正道之光的屬性,使得他最大的弱點便是那種為國為民的俠義正道。隻要永徽帝一祭出這個正道,盛應弦縱使再沉默、再痛苦、再不甘心,也要為他所用。

因為盛應弦和她一樣清楚,在這個時代,這世間的正義,還是要依賴於少數人去執行和完成。

盛六郎不能退。他隻要退一步,讓某個庸官——甚至都不需要是貪官——得勢的話,這世間能夠實現正義的方式,便會又少一點。

盛六郎是茫茫黑夜裡,執著發出光芒的火把。即使風雨再盛,亦不會跌墜或熄滅。

然而,晏小侯不是那樣的人。

若要說晏小侯是怎樣的人,謝琇一時間還真的說不清楚。

即使是她拿到的任務資料上,也很難將晏小侯整個人很好地、準確地概括傳達出來。

他俊秀若好女,卻心硬如鐵石。他表麵上從容坦蕩,甚至有時興致一起,還要有幾分招搖,譬如他非要營造出的那種與她命定相逢一般的場麵;然而他的內裡卻謹慎隱忍到了極點,心計之深,隻怕誰也猜不透。

她甚至摸不透他非要聲勢浩大地、喧嚷地鬨出這麼一場金玉良緣的愛情戲碼,到底所為何來。

他看上去有幾分故弄玄虛的小聰明,可她有種直覺,即使是這種小聰明,也是他故意暴露在彆人麵前,給人看的。

他甚至是在確定了她的身手之後,才表現得對她一見鐘情、情深似海的。

哦,對。這自然也能說得通。

小侯爺唯一的愛好就是武功。自然,以他的身份地位,不能像那些絕頂高手一樣打熬身體、吃儘苦頭去追求高深的武功,但這並不妨礙他一眼看到一位與眾不同的、身手利落地解決掉來偷襲的壞人,俠女一般從天而降的大小姐,便立刻對她產生了無限興趣,進而生出混雜了好奇、欣賞、期待、欽羨等等諸般情緒的——好感。

謝琇懷疑他對皇帝皇後隻怕也是這麼說的。因此賜婚的聖旨才忽然下來得這麼快。

一個美好的愛情故事,以“起初不情不願,但一見麵就不由自主地為之傾心”作為開端,絕對應該是最暢銷的話本子。

自古套路動人心。小侯爺很顯然也深知這一點。

……而且,他現在有弱點了。

他聲勢浩大地,於中京街頭,將這個弱點,送到了皇上的手裡。

他跟盛六郎,可真是一點都不一樣。

盛六郎逆風執燭,小侯爺花團錦簇。

盛六郎逆流而上,仿若要將世間正義一肩擔起,步履維艱,卻依然堅定不移。小侯爺聲勢浩大,仿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