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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下去恐怕他要連他自己的大道都一起推翻了!

這個小世界雖然不太依賴於一個六番開外的配角,但修道世界攤上一個叛逆的佛子,總不是什麼能保持穩定之事……

為了不讓玄舒的思想走得更偏,謝琇咬了咬牙,痛下決心,右手五指猛然合攏,一把握住掌心之物。

“好,我幫你。莫要再胡思亂想了。”她大義凜然地說道。

玄舒猝不及防,悶哼一聲。但他那張俊顏上,卻慢慢浮現出了一絲笑意。

“阿九……”他輕輕地叫她。

聖潔的水蓮在她的掌心輕輕擺蕩著,一陣一陣濃鬱的香氣散發出來。

他好奇地蹭過來,撞一撞她的手心,倒吸一口氣,急急地想要湊得更近一些。

“好奇妙……”他低聲說,“這個……原來可以這麼用……”

謝琇覺得整個人都要燒起來。

“你可閉嘴吧,大少爺!”她忍不住凶了他一句,手指一收攥緊,引得他痛苦地昂首低/%e5%90%9f了一聲。

可是他並沒有生氣,而是輕輕地笑了起來。

“大少爺……”他斟酌著這個她隨口冒出的稱呼,低低道,“從來沒有人這麼叫過我。”

謝琇:“……那或許可能是因為,您一直都是佛子?”

玄舒就好像沒有聽見她的話一樣,陶醉似的埋在她手中,目色朦朧,像是一隻被很好地安撫了的貓兒,輕聲道:“我俗家的姓氏,是‘淩’。”

謝琇:“……什麼?”

玄舒說:“聽說,也是哪裡的甚麼世家……所以倘若我一直在家中的話,想必也是會聽見好多人這麼叫我的。”

謝琇心下微微一動,不知是什麼觸動了她的心緒。

她的手勁溫和了一些,口中笑道:“淩大少爺?”

玄舒一頓,過了幾息,才低低笑道:“……嗯。”

第240章 【第四個世界三生事】36

謝琇心想, 都已經開始想當“淩大少爺”了,再這樣下去真的要玩完。

“其實,當大少爺也沒什麼好的。”她開始給他發燒的頭腦降溫。

“我認識好幾個將來理應做家主的大少爺,可是, 他們各有各的痛苦……”她歎息了一聲。

“旁人看了, 即使痛心, 即使同情,即使想要幫助他們……最終,依然是無用的。”

玄舒忽然身軀一顫。

他緩了片刻,忽而抬起右手,反手以手背覆蓋在了自己的雙眼之上, 悶悶道:“看來做大少爺也沒什麼好的……你是在何處認識了那些大少爺?”

謝琇:“……”

她不耐地抽出一條帕子來擦手,一邊分心在儲物戒指裡找著香露瓶子,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那不重要。”

好在她早就把儲物戒指裡的空間合理分類整理過,此時在化妝品那一片地方, 很快就找出了好幾個香味不同的香露瓶子。

她全部都拿出來,一瓶子一瓶子都打開來試過去, 最後選中了氣味最濃的一瓶。

那是高濃度的玫瑰香露, 西域來的好貨,因為濃度很高, 幾乎類似於現世裡的精油了, 一瓶子就價值百金。

對於開局就莫名其妙十分有錢的大富婆謝九來說,這自然不是問題。

有問題的是——她就這麼拿著價值百金的香露, 毫不吝嗇地灑在手上,厚厚地塗了一層, 隻塗了這麼一隻手,香味就衝得整座帳子裡都是這種霸道的香氣。

而且因為她就這麼捏著瓶子往手上澆, 一部分香露還從她的指縫間滑了下去,灑在了玄舒的%e8%85%bf上。

香露自然是冰涼的,灑在熾熱的肌膚上,立時就激起了一絲涼意,引得他不由得輕輕打了個寒顫。

他欠身坐起,去看謝九如今的表情,卻發現她神色淡淡的,即使發生了這種%e4%ba%b2密事,即使他問及那些大少爺的事情,她也好像絲毫不為之動搖似的,並沒有一絲心虛、閃躲或其它激烈的情緒。

她甚至都沒有多打量他一眼,也沒有問他打探這些事要做什麼。

她隻是隨手把方才那張擦手的帕子團成一團,丟到了榻外,再慢條斯理地把香露瓶子的瓶塞蓋好,自始至終都沒有向他投過來一眼,道:

“如今都無法再見麵了的人……也就不必重提了吧。”

她無意與他分享那些活在她回憶之中的人們。若不是他剛剛一時言語走偏了,他甚至都不可能從她口中挖掘出那些人的存在。

這種想法一瞬間就讓他渾身怒火如熾。

那原本已經從他肌膚表麵退去的可怖線條,隨著他血脈的脹鼓與搏動,仿佛又要重新從他的身體裡浮出。有烈火在他的四肢百骸奔流,所到之處火光熊熊,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

他不明白這是為何。

或許是因為那情毒太過霸道,一次解不掉全部?

他隻能在這種熾火之中浮沉,掙紮。

他被燒灼得昏昏沉沉,頭腦也不甚清醒,隻記得低喃著一個名字。

“阿九,阿九。”

在迷茫、昏沉、擺蕩不安的虛空之中,仿若有那麼一幅幅幻象,從無有之處浮起,浮向他的意識之中,在那裡映出似有若無的情景。

他仿若夢見,他狼狽不堪地拉緊僧袍的前襟,半弓著腰以掩飾那更加令人狼狽之處,一路跌跌撞撞地直衝進了麵前的潭水之中。

潭水刺骨冰冷,他剛一涉水,就凍得猛一哆嗦,停住了腳步。

可是當他回望岸上時,卻赫然發現她也來到了水邊,滿麵焦急和關心之色,向著他的方向張望。

“玄舒——”她喚他。

可是她每喚他一次,他那不聽話的身體就更疼痛一些。他不得不更深地往水中央涉入,最終停在水下的一塊巨石旁,低頭看了看那巨石的深度,一咬牙就冒著潭水的酷寒,往巨石上盤膝而坐,不再看她。

在那幻景之中,他身處於寒潭正中,隻有頭部和肩膀露出水麵,冰涼刺骨的水波包圍住他滾燙的身軀。

她站在岸邊,而他垂目不看她,一顆顆數著手中的菩提子佛珠,心頭滾過的,卻是《佛說摩登女解形中六事經》。

【阿難至佛所言:昨日行乞食,於水邊見一女人。我從乞水。明日有人名摩登,請我歸飯。我出便牽我欲持女與我為婦。我持佛戒,不得畜妻……】

啊,是阿難陀與摩登伽女的故事。

阿難在水邊乞食,摩登伽女為他斟水,由此結識……

摩登伽女之母知道了女兒的心事,便於路上攔著阿難,道出其女的一番苦戀之情,要他娶摩登伽女為妻。阿難謝絕,說他乃佛門弟子,不能娶妻。

菩提子佛珠一顆顆在他幾乎被凍得僵硬的指尖滑過。

【女明日自行來索阿難。複見阿難行乞食。隨阿難背後。視阿難足。視阿難麵。阿難羞慚,低頭不視而避之。女複隨不止……】

但阿難的逃避並沒有用。摩登伽女依然愛上了少年英俊、相貌莊嚴的阿難,跟隨他身後,表露出她的愛意,想要嫁他為妻。

他於冰寒水中,聽見岸上阿九喚他。

“玄舒!水中冰冷,你……你怎麼樣了?”

他闔目不答。

【阿難前白佛言:摩登女,今日複隨,明日複來……】

阿難屢勸不住,苦惱不已,隻得向佛陀求助。

菩提子佛珠在他的指尖一顆顆滾過,似乎發出一陣熱意。

【佛言:汝愛阿難何等。女言:我愛阿難眼,愛阿難鼻,愛阿難口,愛阿難聲,愛阿難行步。】

佛陀便問摩登伽女愛阿難什麼。摩登伽女毫不害羞,大聲與佛道:我愛阿難的一切。

他又聽見她喚他。

“玄舒!已經夠了吧?兩個時辰了……寒潭中畢竟不是久留之處,你上來吧……”

他抿緊雙?%e5%94%87,菩提子佛珠在指尖轉動的速度加快了一些。

【佛言:是摩登女,先時已五百世,為阿難作婦。五百世中,相敬重,相貪愛……】

佛陀一番開導,終究令摩登伽女悟道。眾比丘不解為何摩登伽女對阿難苦苦相逼,最後依舊能夠悟道證果。佛陀便將隱情道出。原來阿難命中該當有此一劫,因為他前五百世,都與摩登伽女是夫妻,互相敬重,互相愛慕,互相貪戀……但終究兩人都於佛前得道,此一世,前世夫妻便隻能相見如兄弟……

玄舒忽而於此幻景之中,驚醒過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然後,他發現自己已經握上了她的手。

他一時間有些恍惚。

夢境裡的寒潭刺骨的寒冷仿佛還留在他的四肢百骸之中,但實際上,此刻的他渾身滾燙得驚人。雖是已經勞她一遭,但他好像卻並沒有任何的好轉。

他於迷惘恍惚之中,目注於她,低聲說道:“……是摩登女。”

曾立於他麵前的,是摩登伽女啊。

謝九好像很訝異似的,睜大眼睛盯著他。

摩登伽女言:我愛阿難眼,愛阿難鼻,愛阿難口,愛阿難聲……

是這樣嗎?昔日的摩登伽女,曾這樣深愛過阿難嗎?在她眼中他的一切,都是至美至好,引人愛慕的嗎?

於是他便緊緊握住她的手,直直地望住她那雙波光粼粼的眼眸,低聲懇求她:

“……再一次,可好?”

她僵住了。

他便把自己整個兒都送進她的手掌中去。

帳中暖熱迷亂,她手上有濃鬱的玫瑰香氣。

她每移動一下,那種玫瑰香氣就升騰一分。

他沉溺其中,又是陶醉,又是痛苦。

他金身未破,但他已不是從前那個他了。

生平第一次,他依循著自己的意願行事。竟然有種罪惡的甜美感。

這是他選擇要做的事情。他並不後悔,因此並不生心魔。

他內視神識,一片滔天大火。但其中並沒有任何黑霧存在,因為他很坦然,他並不認為自己有錯,也不會感到任何愧疚或遺憾。

他被她掌握於手中。但他並未墮落。

阿難曾與摩登伽女有前五百世的夫妻緣分,方有今生施水之恩;何錯之有?

阿難避於佛陀之側,玄舒坦然迎著貪/欲而上。

摩登伽女苦苦追尋,謝九冷若冰霜,漫不經心。

他們各有自己的道,也各有自己的欲/望,僅此而已。

阿難欲/求正果大道。摩登伽女欲/求一真心愛慕的郎君。

玄舒呢,玄舒長久以來為佛子之名所縛,忽然想要試著遂心而行。

而謝九,仿若總在雲裡霧裡,%e4%ba%b2切而不%e4%ba%b2近,溫暖而無溫情。

玄舒倒在衾被之間,沉重地喘/息。

他似乎渾身都變得輕飄飄的,大汗淋漓,但又身輕如燕,仿若變成了一隻紙鳶,馬上就要飛到天空中去。

在迷茫的浮蕩之間,他恍若又看見了不同的景象。

他行走於塵世之間,身旁總有謝九相隨。

他們一起渡世人苦厄,一起斬殺作惡的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