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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方落, 那串七寶佛珠上,所有的珊瑚珠都忽然開始一同綻出赤色光芒!

那一顆顆珊瑚珠四周環繞的紅光益發大盛, 最後彙為一束, 直指他麵前那風旋的中心,激射而去。

下一霎, 紅光撞上了風旋,發出一陣更為耀眼的光芒, 刺得人眼睛發痛。但就在那一瞬,屋中的狂風驀地止休。

謝琇幾乎整張臉都被佛子玄舒壓入懷中, 隻有眼角的一線餘光看到了這番景象。

她掙紮著從他懷中站直了身軀,欲要退後幾步拉開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但佛子的左臂卻還牢牢圈在她肩後,阻止了她的動作。

謝琇:“……”

她微帶一絲惱意地瞪著佛子,剛想說“夠了吧現在可以拿開手了吧”,就看到佛子把視線從麵前的琢玉君和齊夫人那夫妻二人身上收了回來,改為垂下頭望著她。

他似乎也並沒有像話本子裡每個英雄救美的男主角一樣,麵露關切之色地問她“你感覺怎麼樣?你沒事吧?”之類的廢話,而是就那麼靜靜地垂下眼,視線在她身上打了個轉,審視地一寸寸看過去,最後終於確定她好像確實沒事,這才收回他單掌豎起的右手。

他好像一點兒也不覺得,作為一位將來要憑借佛道證道飛升的天才,他現在把一位姑娘家攬在懷裡的姿勢有何不對似的。

他隻是語氣平淡地說道:“琢玉君誤以為你要將他的夫人當作妖物收伏,故此剛剛情急之下出手,險些傷到你。雖然其情可憫,但其行不可原——”

謝琇:“……”

不不不,客觀地說起來,單論修為的話,她一個築基期,和金丹期的琢玉君對戰的話,本就應該他贏……

而且她剛剛雖然不是要把齊夫人當作妖物打死——否則的話她早就祭出更強力的符咒了——但她使用“流光刃”,確實也是存著把已經瘋狂的齊夫人打傷打暈的初衷,好平息屋內的妖氛。

這麼說起來,琢玉君為了維護自己的妻子,情急之下沒有控製住自己出手的分寸,雖然有錯,但也不至於到了不可原諒的地步——更何況佛子玄舒那副平淡的語氣裡,蘊含著的分明是“他欲傷你,大錯特錯,已非吾輩中人,骨灰直接揚了吧”這種可怕的意思!

這萬萬不可!

謝琇一急,顧不得再計較他們現在糟糕的姿勢,立刻伸手把玄舒意欲再度抬起、指向琢玉君的那隻右手扳了下來,還牢牢按住。

“等等!”

佛子垂下視線,目光在她按住他右手的那一處久久逗留。

他的聲音似乎變得有點低沉。

“這是為何?”

謝琇哪裡想得到什麼理由,隻是覺得琢玉君好歹是東洲第一大城的城主,不能這麼倉促潦草地在這裡領盒飯,即使有再大的罪過,也應當原原本本地查明因由,公開明正典刑才對。但她的直覺告訴她,佛子是不會聽這一番話的。

於是她想了想,說道:

“他與齊夫人之間尚有許多疑點未解……我對此倒是很有興趣聽一聽。”

佛子玄舒的目光始終盯著她按在他手背上的那隻手,聞言果然沒有多說什麼。

他左手上纏繞著的佛珠,不知何時已經悄然又變回了菩提子的模樣。

“那你且問來,”他漫不經心地應道,“琢玉君應當不會再對你做什麼了。”

謝琇:?

她勉強轉過頭去一看,驚呆了。

此時的琢玉君麵色灰敗,%e8%83%b8口衣襟上還有不知何時吐出的血跡,那血跡從他的嘴角、下巴一路淅淅瀝瀝地延伸到他那件“碧海青”錦袍的前襟上,看上去直是觸目驚心。

而被他右手反扣住的蜃妖齊夫人,則低垂著頭,一臉溫順而空洞的模樣,站在那裡,對她丈夫的糟糕模樣視而不見,就仿佛靈魂都已經被抽空似的。

謝琇:“……這是怎麼回事?”

佛子玄舒甚至都沒有再看向那兩人。

他好像忽然對她按住自己右手的這個動作產生了無限研究的興趣似的,直勾勾地盯著她覆蓋上去的手不放。

“對於齊夫人而言,陸謂秋已逝、她又與姬沉璧已互生心結,此後亦不可能恢複到從前夫妻恩愛互信的地步,她執念全失、情智儘去,即使你不收伏她,她此後亦不過隻是一具空空的軀殼罷了。”他淡淡地說道。

“如她這般通過不當服用秘藥而化成的蜃妖,若是兌現了或是失去了心中執念,遲早也隻有化作輕煙散去……正如海市蜃樓一般,終歸是不得長久的。”

謝琇:……?!

她大為驚愕,忍不住用力一聳肩,將佛子玄舒環繞過她肩頭、阻礙她行動的那隻手臂略微晃落了幾寸,視線這才得以毫無滯礙地看到依然坐在原處的琢玉君姬沉璧的整個身軀。

此刻,聽了佛子對他的夫人命運的最終宣告之後,琢玉君的身軀重重一顫。

他忽而好像泄氣一般地頹然垮下了雙肩。

霎時間,他身上那種身為東洲第一大城城主的驕傲和風度,如同冰消雪融一般地散去了。留下來的,隻有一具徒然衰敗的皮囊而已。

他那張英俊而年輕、看不出實際年齡的麵容上,忽然湧上了一層深深的滄桑、疲憊與愴然。

“是嗎……”他低聲呢喃般地說道。

謝琇:“……”

她一時間好像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動了動嘴%e5%94%87,結果卻說出一句原本壓根不在她設想之內的話來。

“……就這麼算了?既然表現得那麼愛她的樣子,怎麼不再爭取一下?”

她其實隻是在順口驚詫一句,但佛子的身軀卻似乎微微一僵。

謝琇:?

她下意識抬起眼來望向佛子的臉,就看到他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仿佛意識都浮遊在另外一個空間,並不在這裡似的。

謝琇當然不會深究他到底在想什麼。

假如說上一次任務中她還會關心這些的話,那麼這一次任務,郎心如鐵的那個人就換成了她。

她不會再去過多地在意他到底在想什麼,想要達到什麼或獲得什麼,到底喜歡什麼或厭惡什麼。

這種心境非常奇怪,對於感情豐富、總是富有同情心與同理心的她而言,也是一次難得的、新鮮的體驗。

譬如此刻他以一種幾乎算得上是過保護的姿態,把她攬在懷中,甚至明顯地因為剛剛琢玉君失手反擊她而遷怒於琢玉君,苛責對方……這一切反應都代表著什麼,她其實現在完全都不想知道。

她保留著隨時與時空管理局的同事們通話的權限,其實可以問上一句是不是這次任務又出了什麼錯——繼劇情的開始節點意外出錯,向前推進了好幾年之後,佛子的初始好感度明顯也沒有清零——但是她懶得去問。

佛子應該並沒有上一次的記憶。否則的話,他不可能始終不動聲色,甚至沒有任何的試探。以他的性格,倘若他還保留著一星半點關於他們上一次輪回的記憶的話,他絕對不會按兵不動,坐以待斃,而是會立即尋找一切可能的機會試探她是否也保留了相同的記憶,是否依然保留著上一次的好感度,是否還是會像上一次那樣有意願與他糾纏一世……

但是他沒有。

他的舉止和反應正常極了。

所以,她確信他並沒有保留任何上一輪的記憶。

但是,他又像這樣下意識地會給她一些額外的優待,會出手保護她……根據她上一次執行任務的經驗來說,隻有在他這裡好感度極高,才能獲得這些特權。

坦白說,她在他這裡的上一次任務,也並不算一無是處。

佛子雖然選擇了大道,但好感度還是一點一點被她艱難無比地刷高了。其具體表現,在她看來也很直白:他並沒有驅趕過她離開,在他做那個“渡百人苦厄、斬百魔作惡”的飛升前置任務時,自始至終他們都是一起去完成的;他對她雖然客套而冷淡,但並不惡言惡語,也並不刻意地疏遠她、孤立她,甚至在她遇險的時刻,他還是會像今日一樣,及時出手相救……

因此,在上一次任務執行的過程中,謝琇總有一種錯覺,那就是在佛子的身上,“佛性”與“人性”總是在激烈地爭持著、較量著,一下子“佛性”占了上風,一下子“人性”又數值高了過去……$$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到了最後,他的“佛性”在這場漫長的拉鋸戰之中終究取得了勝利,於是他明心見性,五蘊皆空,如原劇情裡一樣選擇了他的大道。她也放心地演繹了最後的高光戲份,毫無牽掛、毫無滯礙地倒下去,為他鋪就了證道飛升的最後一階;然後,回到時空管理局去,打開銀行賬戶,聽著額外加倍的獎金嘩啦啦入賬的聲音,平複了自己心中潛藏的最後那一點怒意與不甘。

她不知道他這一世何時能夠成佛。不過,她現在的確對他已經無欲無求了。

第226章 【第四個世界三生事】22

自然, 這一世她也不算虛度時光。

至少,她就知道了無凜劍君並不是前世那種冷冰冰、一心隻有劍道的清冷劍君,實際上他是個很有趣的人。和他即使隻是做個並肩除妖的同伴,也是很有樂趣的一件事。

也難怪前世的小師妹出儘百般手段, 也要得到他。

而且, 還遇上了這種前世她從未遇到過的故事。從現在起, 她遇上這種故事的機會決不會少,因為要將時間消磨到前世無凜劍君與小師妹飛升上界的那一刻,從現在算起,實則還有很多年在前方。

謝琇望著麵前麵色灰敗黯然的琢玉君,以及身形開始漸漸變得一點點透明起來的齊夫人, 心中不由得湧起了一絲滋味複雜的感歎。

……問世間情為何物,卻叫人如此盲目。

她注視著琢玉君猛然轉身,強忍著%e8%85%bf上劇痛欠身而起,隔著椅背, 雙臂環繞過去一下子緊擁住蜃妖齊夫人的身軀,聲調中帶著一絲哽咽。

“你我何至於此?!繁霜……”

他緊緊抱住齊夫人, 但依然無法阻止她的身軀一點一滴變得透明起來, 甚至肩臂上已經有細小的光點浮起。

“我還想回到當年,桃花溪畔, 你我一起賞花, 林間有春燕呢喃……”

不知道他這幾句話是哪裡觸動了齊夫人,仿佛已經喪失了神智的她忽然驀地睜開幾乎已經合上的雙眼, 垂頭呆呆地望著麵前擁抱自己的人,半晌方道:

“……春日宴, 綠酒一杯歌一遍……”

謝琇:“……”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長命女。

這闕詞叫“長命女”。

但是,對於齊夫人而言, 四十多歲便謝世而去,身死魂消,這無論如何不能算得上“長命”。

齊夫人依然眼神空空,語調茫然而執拗,一字字道:

“再拜陳三願……”

許是太過震驚,琢玉君緊擁著她的手臂放鬆了一些。他的身軀亦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