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1 / 1)

到呢?

無論之前他有多麼得寸進尺,那一切都能夠完完全全地遮掩在他的“病弱”之下。

沒有人會拒絕一位病弱佳公子,尤其是當他的病弱還是由於他孝事長輩、友愛兄弟的善行所帶來的。他的遭遇,增強了他形象的光輝之處,令彆人對他的同情和關切,不由自主地就會被放大許多——

所以那個時候,他安全地躲在病弱之軀的掩飾之下,索求著她的讓步和厚待,而她竟然也覺得這種願望是可以被滿足的。

另一方麵,在他看來,他並沒有直接說出他的願望,因此他的顏麵得到了顧及,即使她婉言謝絕,也隻是因為他的咳嗽令她無所適從了;並不是因為其它原因,並不是因為她想要拒絕他這個人——

但是今天,毫無疑問地,他產生了一點錯誤的念頭。

或許是因為那場突如其來的救援來得太過詩情畫意了一點,或許是因為後來的氣氛太奇妙了一點,畢竟就連她現在回想起他盤膝撫琴的樣子,腦海裡都不由得浮現出幾句不太知名的古詩——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知音識曲,善為樂方。”

……所以,他感覺他可以稍微用直白一點的話語,把他的意圖表現出來了,是吧?

然而,她卻表現出一副魯鈍不堪的模樣,裝作沒聽懂他的暗示,演技還尤其拙劣,讓他一看就知道她是在裝傻,是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卻沒有給他回應……

因此,大少爺顏麵大失,惱羞成怒。

還把他的玉佩都磕碰壞了。

謝琇歎息了一聲,張開右手五指,全神貫注地盯著掌心裡托著的那枚玉佩,目光落在那攀在螭虎身體一側、羽翼的尖尖被磕掉了的神仙人形。

她就這麼凝神靜氣地長久注視著那枚玉佩,許久之後,方笑著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似的低聲說道:“還說什麼‘能夠在此遇見十二娘,在下才是三生有幸’呢……”

這句話是那天在河畔,都瑾含笑對她說的。

謝琇又歎了一口氣。

或許是為了驅散心頭那種莫名的沮喪感,她略微提高了一點聲音,自言自語地說道:“咳!說不定眼下他正覺得,遇見這個魯鈍不堪的十二娘,真是人生的大不幸——”

結果她的話音未落,亭外的庭院裡就傳來了一個聲音。

“並非如此。”

謝琇:!!!

她差一點驚跳起來。

她下意識一把就攥緊了那枚玉佩,猛地抬起頭來。

……卻發現不知何時去而複返的都瑾,此刻正站在距離亭子還有十數步遠的小徑上,身上已經多披了一件外袍。

看起來他真的把她剛剛胡謅的那個“夜間風涼,不適於在亭中過久逗留”的理論聽進去了。

有那麼一瞬間,謝琇覺得自己的臉都木了。

私底下自言自語地編排人家也就算了!還被去而複返的主人家逮個正著!

現在他們兩人各丟一局麵子,大概可以算是……扯平了吧?!

她深呼吸了數次,平複了一下自己被驚嚇的心跳,這才攥著那枚玉佩,走到亭子的入口處,並不著急下去,而是就那麼站在那裡,居高臨下地遠望著都大少爺。

“你……你為何又回來了?”

斟酌良久,她卻問出這麼笨拙的一個問題來。

而都瑾呢,也異常耐心地站在庭園中的小徑上,靜等著她開口。聽到了她這個毫無巧思、平平無奇的問題之後,他也沒有笑,隻是用一種極為平淡的口%e5%90%bb回答道:

“……你沒有注意到嗎?十二娘。”

謝琇:“……什麼?”

他這一次依舊還喚她“十二娘”。

和在河畔的那一次不相同,他並不執著於玩這種小小的語言遊戲,非要將“十二娘”這個稱呼偷換為“琇琇姑娘”了。

可是這一次他喚著“十二娘”的語氣,卻十分平靜而鄭重,帶著幾分她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像是不想認輸的情緒。

“已是真正的……夕陽西下的時分了。”他說。

謝琇:“呃!哦……是這樣嗎……我竟然沒有注意到……”

或許她的驚訝和抱歉非常的情真意切、貨真價實,謝琇聽到都瑾輕聲地哼笑了一聲。

謝琇:“……”

正當她思忖著都大少爺是不是這一回要乘勝追擊一下,也讓她被結結實實地下一回麵子才夠;自己又要不要躺平示弱,乾脆利落地輸給他算了的時候——

站在庭園中的小徑上的都大少爺,卻並沒有如同她所想的那樣,得意洋洋地嘲諷她剛剛還滿口理論、此刻自己卻忘了時間。

他隻是伸出左手,拉緊幾乎從右肩上滑落下去的外袍的衣襟領口。爾後,他就保持著那樣的姿態,又向前伸出右手。

那隻右手平攤開來,掌心向上,伸向她的麵前方向。

“來吧。”他說。

“夕陽西下,可緩緩歸矣。”

謝琇:……!!!

她一瞬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隻是十分平淡的兩句話而已,甚至也十分簡短,加起來不過十一個字。

可是聽在她的耳中,卻益發驚心動魄!

他平靜的語聲,回蕩在夕陽西下時,暮色曬暖的庭院內。

周遭的一切都很安靜,但卻又有些什麼在震動,仿若黃鐘大呂,一瞬間響徹雲霄。

謝琇呆立在亭子的入口旁,望著那隻他伸向她的手。

她的右拳攥得極緊,一段係在玉佩上的絡子從她的指縫間鑽出,垂落在她的掌下,夕陽裡的風中。

她就那麼站在那裡望著他。而很奇異地,他也依然站在原地,穩穩地保持著那個向她伸出手來的姿態,不言不語,不動不移。

日落時的晚風拂過他的身側,吹起他披在身上的外袍的下擺。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庭園裡的一切都仿佛快要凝固的時候,謝琇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都瑾凝望她的目光仿佛閃了閃。但他還是一言不發,也沒有動。

然後,謝琇很快地低下頭去,一路拾級而下,愈走愈快,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都瑾的麵前。

她並沒有去握他伸出來的那隻手。

可是都瑾原本緊繃成一條直線的雙?%e5%94%87,卻忽而緩了下來,%e5%94%87角甚至還往上翹了翹。

他收回了那隻右手,動作和神情都十分自然,沒有再因為她避開那隻手而氣惱。

他的右手自然而然地垂落在身側,他看了她一眼,正欲轉過身去。

但下一刻,他卻感到了右側的衣袖上傳來了一股極其微小的拉力。

他的腳步頓住,低頭一看,正是她的左手,拽住了他寬大衣袖的一角。

她選擇的下手點恰到好處,甚至壓根就沒有碰到他的手或手臂。

然而他剛才想要舉步走開的時候,衣袖上卻傳來不容錯辨的一股小小的拉力,使得他竟然沒能移動分毫。

都瑾抿著%e5%94%87,%e5%94%87角仿佛又向上翹了翹。這一次,他的雙眼都微微彎了起來。那種眯著眼、翹著%e5%94%87角笑的神情,使得他一瞬間看上去又像是個意氣風發的俊朗少年了。

不知為何,謝琇低下頭,盯著被自己捏住的、他衣袖的那一角,也微微地勾起%e5%94%87角,無聲地笑了。

③思③兔③文③檔③共③享③與③線③上③閱③讀③

第63章 【第二個世界殘夜】21

雖然謝琇暫時在都家借住, 但是她每天依然有機會見到謝玹。

因為巡視鄉裡的重責大任,還是由他們兩人共同擔負的。

……確切地說,是謝琇執意要與謝玹【共同】擔負的。

否則謝玹真的能隻憑自己的雙腳和一雙貼了神行符的雙%e8%85%bf,每天就橫掃過雲邊鎮全境!

謝琇其實一直有種印象, 就是謝玹和那些走男頻風的氣運之子完全不一樣。

他活得簡直像個端正自持的廟裡神像一樣。

每天就像苦行僧一樣, 用雙腳丈量雲邊鎮的每一寸土地, 甚至連後山都要不時地上去巡視一番;而且,在巡視之餘,他還不停地更新他的陣圖設計,往雲邊鎮的四邊布下驅魔陣法,並不斷加以更新和增益, 恨不能讓這個陣法的有效範圍擴展到雲邊鎮的角角落落,一寸土地也不落下。

他不僅是個除魔術方麵的天才,他還是個陣法天才。他不僅天才橫溢,他還卷生卷死。

俗話說得好, 不想擺陣的除魔師不是好符修!

……而她,謝十二娘, 毫無疑問, 就是她兄長的對照組,不怎麼擅長擺陣的除魔師, 於畫符一道, 也很平庸,畫出來的神行符用來平穩安逸地運送傷員正好(。

謝琇本以為謝玹現在困於心魔, 或許因為能力的停滯不前,他會稍微有所放鬆;但她在後山的林間小道上遇到他的時候, 才發現他其實卷得更厲害了。

她看見他的時候,他正半蹲在一棵大樹下, 不知道在樹根部正在鼓搗著什麼。

她從他的身後,隻能看到他的右臂緩緩移動,仿佛沿著某種既定的線路,但她卻看不出來那種線路是什麼。

她生怕他是在做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因此連自己因為攀爬了好長一段山路而變得有絲沉重的呼吸聲都按捺住了,屏住氣息遠遠地站住,遙望著謝玹的動作。

但謝玹畫得很慢——姑且認為他是在畫什麼東西吧,因為他手臂的移動路線曲曲彎彎的,很像是在勾畫某種符籙上的圖案——謝琇在原地站了少說也得有十幾分鐘,可是謝玹依然沒有結束的意思。

他全神貫注,好像也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來了。

的確,這裡已經深入了後山的密林之中,人跡罕至。

謝琇愈看愈是有點擔憂。

謝玹的能力值可是本作天花板,即使現在隻算是原作的第一個單元而已,他的初始能力值應該也已經能完爆大多數除魔師了……至少完爆她這種炮灰的能力值是毫無問題的。

因此,需要他長時間全神貫注地進行繪製的符籙——或陣法?——到底是有多困難或多強大?覆蓋的範圍到底有多廣?會抽空他的靈力嗎?會讓他的能力也無以為繼嗎?……

謝琇在樹後站得愈久,心頭不停地一個一個蹦出來的新問題和新擔憂就愈來愈多。

她甚至感覺自己很明顯地開始心神不寧了,於是趕緊摸出一枚隱匿符拍在自己身上。

這種隱匿符讓全盛時期的謝玹來用,大概能讓他的身形和氣息,乃至整個人的存在——都無聲無息地消融在空氣裡。

當然,他本人其實還站在原地,但任是多麼強大的妖鬼或除魔師,都無法再捕捉到他的身影,甚至無法察覺他的存在。

但是,這枚隱匿符出自於謝琇自己的手筆。

也就是說,她最多隻能把自己逐漸變得混亂起來的氣息再隱匿下去,但身形是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了。

……這枚符咒並沒有那麼強大的力量。要它同時滿足兩個條件,是太為難它了。

而且這棵樹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