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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人間……星火長存。”

慕寒淵虛握起手掌。

魂契碎裂在他掌心,一寸寸,化作金粉散儘。

他勾唇,闔上了眼。

“你看,天亮了,師尊。”

第109章 一丘黃土,千古青山(三)

[……雲搖。]

[等此間事了,我們一起回乾元,好不好?]

[雲搖……]

混沌黑暗中,親眼見那道越來越遠的夠不著的白衣身影如雪消融,雲搖驚聲撲去:

“——慕寒淵!”

她猛地從榻上坐起。

眼前天光亮得她一驚,太久不曾見到白日的仙庭,雲搖一時如墜夢中,不知此身何處。

她隻記得在自己失去意識的最後時刻,乾坤混元陣已開,終焉之力終顯潰散。

那她該是……死了吧?

這裡又是哪裡?

“啊!你醒了!”

榻旁遠處的屏風前,多日不見的司天宮小仙娥雲巧滿麵驚喜,慌張又踉蹌地朝她跑來:“青木神君果真沒說錯——你醒了哎!”

雲搖怔怔望著對方。

她記得雲巧分明被終焉之力侵蝕,成了墮仙,怎麼好端端地站在這裡?

就在雲搖低頭看向自己雙手,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哪一個時間點的時候。

“啊,是我逾矩了,”跑到榻前,見她無反應的雲巧訕訕地垂下手,失落也難掩喜極欲泣,“司天宮仙娥雲巧,恭賀初聖尊醒歸仙庭。”

“——你當真是雲巧?”

雲搖隻覺得一顆心被猛地拔起,她慌忙扭頭:“終焉之力呢,終焉之力可消除了?”

“聖尊放心,乾坤混元陣下,終焉之力在三日內被滌蕩一清。”

“墮仙們……全都無事?”

“是啊,我們都好好的,”雲巧不好意思地笑,“隻是不記得墮仙期間的事情了,青木神君說,是終焉魔尊給我們抹除了記憶。”

“……終焉。”

雲搖眼底一濕,幾乎有些控製不住她的聲息:“那,他呢……既然你們都無事,那他,他一定也……”

“恭賀聖尊。”

雲巧跪地,難掩欣喜地作禮:“終焉魔尊已除,三界再無後患之憂。”

“——”

像是開天辟地的一道驚雷落下。

雲搖被拔起的心重重地墜了下去。

“不,不可能,終焉之能已越三聖,他絕不可能就這麼死了……”

等回過神,雲搖倉皇地掀開身上的薄衾,赤足跑下地去。

雲巧愣在原地,欣喜轉作驚慌,忙扭頭:“聖尊!您雖神魂無恙,但勞耗太過,青木神君說您須得靜養百年啊——”

這一番話吼完,雲搖也已經從內殿跑去了外殿。

哦,這裡是起始神宮。

她想起來了。

她就是在這裡與慕寒淵訣彆的。

雲搖赤足慢慢慢了下來,眼神空茫而慟然地掃過整座空蕩的大殿。

直到在不遠處的幔帳後,榻旁,似乎綽約著一道身影。

“慕寒淵……?”

像是怕驚碎了那道影子,雲搖顫聲,小心翼翼地朝那幔帳後繞去。

然而在她看清前。

那人已經轉過身來,一步踏出,冰冷而平靜地出聲:“見過,初聖尊。”

“……青木神君。”

應聲的那一刻,雲搖也看見了他身後的榻上。

那裡躺著一道身影。

如玉,如雪,如霜。

雪色的長發鋪了滿榻,他全身的血似乎都已經流儘了,整個人都是冷白的,水一般的清透。

好像下一刻,他就會彌散在這寂寥的司天宮中。

支撐著雲搖的最後一股力幾乎被全抽走了,她整個人有些踉蹌地朝前,扒著榻邊,軟倒在他身旁。

“慕寒淵……慕寒淵?你睜開眼……”

眼淚難以克製地湧出,雲搖顫不成聲,她抬手想去摸他的臉龐,卻不敢落上。

“你睜開眼啊……你忘了嗎,你說要和我一起……一起回乾元的……你說過的話,你不能忘……慕寒淵——”

雲搖的指尖終於還是落了上去。

冰涼。

冷過了九重天上的天寒玄玉。

而雲搖也感知得到,指尖下這副軀殼早已死了,空了。

一絲神魂與生息都不複。

“初聖尊不必再執著了。”

青木神君在她身後緩聲開了口:“您大約不知,窺天石上,原定結局該是終焉之力消除,起始亡,而終焉存。由終焉接替成為新的起始——天之道,循環往複,生生不息——這才是天道的用意。”

那些字句幾乎要被拚湊無數遍才能進入耳朵裡。

雲搖死死握著慕寒淵早已冰冷的手,窒息地紅著眼眶回眸:“那為何會這樣!死的既是我,向乾坤混元陣獻祭的也是我!他為何會躺在這裡!?”

“……”

青木神君無聲地望著她。

雲搖僵在了那兒。

她不可置信地回過頭,看向兩人相握的手腕間。

……沒有了。

魂契。

他說他自創的術法,他說那隻是用來溝通心意、聯結五感的……

那條係於神魂的金色鎖鏈,不見了。

“終焉魔尊抽己身五感,借魂契,替身於您,以惑天道。”

青木神君字字沉厲——

“您向乾坤混元陣獻祭己身,與終焉之力同歸於儘之時,抽取和耗竭的是他的神魂生息。”

“陣成,終焉亡。”

“……”

“魔尊說了,他不信宿命,這是他為自己與天道選定的終局。與您無關。”

“…………”

在青木神君的話聲下,雲搖伏下`身去,死死攥著慕寒淵冰涼的手,栗然難已。

她想說什麼,可是五臟六腑地被翻攪著作痛,她不甘心地紅著眼眶淚水模糊地瞪著榻上的人,張口,可卻一個字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終局已定,”青木神君終於還是歎了聲氣,低下頭去,“初聖尊,節哀順變。”

“……”

“轟隆——!”

一聲驚天作響。

整座起始神宮都似乎跟著動搖了幾分。

青木神君皺眉回頭,卻不見意外。

而此刻,正逢有個仙君也從殿外跑回來,人還未至殿中,便大驚失色地揚聲:“青木神君!各神宮仙人們已經快要攔不住劫聖尊了!初聖尊何時能——”

醒字未出。

那名仙君看見了回眸的額心金蝶神紋的雲搖,慌裡慌張踉蹌了下,就勢跪地:“初聖尊!太好了,您真的醒了——您快去九重天上看看吧,劫聖尊入、入魔了!”

“…………劫。”

雲搖搖晃的眼神慢慢靜了下來,也冷了下來。

她回過身,輕撫過榻上人雪色的鬢發,輕聲得像怕驚醒了他:“你等等我,我料理完那些事,很快就回來。”

雲搖鬆開手,起身,微晃了晃。

青木神君恰一步橫跨,攔在了她麵前:“初聖尊雖有魂契替命,經天道之力後,神魂亦有傷,不可妄動。”

雲搖沉沉地盯著他:“你要攔我?”

那一瞬,仙庭中,八方神君皆知的從來以溫婉散漫著稱的初聖尊,眼底如蘊雷霆。

青木神君盯了兩息,屈服地垂下眼去,讓開路子。

沒有再看他一眼,雲搖冷然向外。⊙思⊙兔⊙網⊙

直至身後傳來青木神君的餘聲:“我隻是想提醒聖尊,他舍生求來的命,望您珍惜。”

“……”

雲搖在殿門前佇立良久,終於踏出殿門去。

——

九重天闕,驚雷正作。

雲搖趕到時,正見天闕之上的九根接天玉柱被打裂了半根,顯然便是方才在起始神宮中感受到的那陣仙庭動搖的來源。

而淩亂狼狽的眾仙之中,劫披頭散發,神色瘋癲,果然沒了平日裡半分莊嚴模樣。

除此之外,雲搖還看見他手中握著什麼。

像是一塊石頭。

“……天道!你何其不公!!”

劫揮舞著手中緊攥的那塊石頭,狠狠指著接天玉柱上空隱沒的混沌之穹,青筋在他脖頸上鼓起,如同蒼勁蜿蜒的惡龍。

他身周儘是雷霆天罰之力,叫包圍抵擋的眾仙苦不堪言。

“憑什麼?憑什麼隻有他們能做三聖之首!!父神……哈哈哈……父神!連你都偏心於初!!明明我才是最強的——明明是我!!我等了幾萬年……才終於等到這個機會……為何、為何連一個卑賤的魔頭都能被天道欽定、繼聖首之位!?”

雲搖屏退眾仙於身後。

也在直麵劫的那一刻,她終於看清了。

他手中握著的確是塊石頭。

不過是本該高懸九重天闕之上,藏在那混沌之穹內的,窺天石。

“……初,你終於來了。”

在兩人正麵的那一刻,劫也看清了雲搖。

他轉過來,身後的雷霆之力愈發瘋魔,幾乎要將這九重天闕撕出無數條口子來。

接天玉柱關係著仙庭不墜,一旦此處出事,三界都要遭受殃及。

……沒有留力的餘地了。

雲搖臉色冷沉下來:“看在父神的麵子上,我對你一再容忍,但這不是你能為禍仙庭的憑仗。若不想數萬年仙修毀於一朝,立刻放下窺天石,到父神陵前認罪。”

“哈哈哈哈——可笑!到底是誰放過誰?!”

劫儼然瘋魔,神色冷戾地瞪著雲搖:“昔日,我留你仙格不毀,不過是等著你應驗天道之劫……隻是未曾想過,天道竟連我都瞞下……要捧那卑賤魔頭為新的三聖之首!?既如此,既如此……”

他死死捏著窺天石,終於以雷霆之力將其震碎,化作玄黑與金色的粉末,從他指間流瀉。

劫慢慢扭回頭,眼神癲狂地望著雲搖:“我也不必留你了,天道不選我作聖首,那我殺光了這座仙庭便是。”

“……你當真是瘋魔得徹底。”

“那又如何?!”

劫仰天大笑,青筋暴起如血:“我掌三界罪與罰,乃是仙庭鬥法之聖!若非我這些年恪奉天道,不造殺孽——你!還有度!哪個是我的敵手?!”

話聲未落,一道驚駭眾仙的雷霆之力便從他雙手中長貫而出,如電龍雷蛇,朝著雲搖猙獰撲下。

“初聖尊!”

“小心!!!”

“聖尊——”

天罰之力本就克製仙格,對仙人們來說乃是三界中最叫他們覺著可怖的存在,而這一道帶著滅絕的天罰雷霆,讓雲搖身後的眾神宮仙人們驚駭欲絕。

然而雲搖一步未退。

就站在那片猶如要將她與天地一並吞噬的,倒覆下來的雷霆之海前。

她緩緩抬起雲紋長袖,五指攥起。

“轟!”

“轟!”

“轟——”

接連九聲震響,每一聲後,環繞整座九重天闕的那九根接天玉柱中,就會淩空迸現一道如徹天貫地的金光劍影。

九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