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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後一眾仙娥仙君同時有了反應,近乎狂熱、瘋癲和崇敬的眼神裡,他們彎低了腰——

“恭迎魔尊!!”

“……”

身後腳步聲未加遮掩,慢慢走近。

那人停到了她身後,然後從後環抱住她。

帶著酒後才得顯露兩分的慵懶,親昵與倚賴,他輕靠在她肩上,垂瀉的青絲蹭過她細膩的頸下,隨著他微灼的呼吸一並糾纏上她。

“是我為你畫的那幅仙庭不夠美嗎,師尊不喜歡?為何要撕了它?”

“因為再美也是假象,”雲搖決然拉下了慕寒淵環住她的手,回過身,“若非今日我親眼所見,你還準備瞞我到何時?”

“……一生一世吧。”

慕寒淵低聲笑了,語氣輕得像個誓言,或詛咒:

“直到我死。”

第103章 回頭萬裡,故人長絕(三)

雲搖一時有些恍惚。

若非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她幾乎都有些要混淆了,眼前的慕寒淵究竟是善相還是惡相。莫非……是與惡相的記憶融合後,對他造成了什麼影響?

一麵思索著,雲搖一麵放緩了語氣,試探開口:“我並非打算離開,而是憶起了下界前的幾分蹊蹺,正要上九重天,去找那個設局陷我於不義之人——你會阻攔我嗎?”

“……”

慕寒淵垂著長睫,神色似有幾分酒後蒼白的懶懨,他虛拈著袍袖,不知在斟酌什麼。

雲搖的心隨他的默然而一點點沉下去。

正在雲搖行將歎一口氣,哀悼一下自己是專收逆徒禍害蒼生就該孤家寡人萬萬年的體質時——

“弟子怎敢冒犯師尊?”

慕寒淵說著,上前一步。

那人抬手,雲搖下意識偏開了頭,緊接著她就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顯得太過提防,又硬生生給自己停住了。於是極近處,她看得分明,慕寒淵薄唇微微勾了下,似乎在笑她方才自相矛盾的舉動。

雲搖臉頰微熱,當做沒看到,偏落下視線。

反正後麵一眾墮仙看著,雲搖不相信慕寒淵善相那般的天性,能做出多麼大逆不道的事情。

事實上,慕寒淵也確實未做什麼,他隻是動作輕緩地為雲搖將垂來身前的那根發帶理回了肩後,又用指骨勾起柔軟的青絲,將她耳邊最後一縷不聽話的長發也整理細致。

隨後他收手,垂袖,溫顏淡笑:“我便在司天宮中,靜候師尊歸來。”

試探出結果,雲搖反倒有些奇了:“你就不怕我一走了之,等休養好了,乾脆帶九重天上的仙人們下來剿了你?”

“弟子不曾為惡,師尊為何要懲處弟子?”

慕寒淵溫聲,問得當是無辜至極。

雲搖扭頭看向她身後,以青木神君為首的那一眾滿身魔息的墮仙:“這還不算為惡?”

“他們是心甘投效,寒淵未曾相迫半分。”慕寒淵垂眸道,“師尊若要將此事算作我之罪孽,那,寒淵引頸受戮便是。”

雲搖:“……”

好好好。

還成她得理不饒人了。

雲搖憋氣,吐氣,揚笑:“好啊,那你便在這司天宮中好好候著吧。待為師今夜回來,一定第一時間去你房中探望,絕不會冷落了你。”

“………………”

身後墮仙們中,以青木神君為首,登時臉綠了一片。

滿身魔息都遮不住的那種。

雲搖餘光瞥見,暗自蹙眉。

——竟然真是心智全存,並非傀儡,卻還是被魔息浸染做了墮仙?

終焉之力,竟能蠱惑仙心卻不昧其智……

實在駭人聽聞。

在雲搖近乎調?戲的論調下,慕寒淵這位當事人也難能怔了片刻。

數息後,他淡淡一笑,垂眸:“是,師尊。弟子今夜便在殿中恭候。”

剛回過身的雲搖:“……”

被惡相的記憶一影響,慕寒淵學壞了。

不敢再耽擱試探,雲搖回身,虛影一晃,就消失在司天宮禁地之外。

在她身影消失後。

青木神君向前一步,皺眉諫言:“魔尊,初聖乃三聖之首,即便還未歸位,也是非同小可。何況此去近乎放虎歸山,若劫聖助她歸位……”

“不會。”

慕寒淵淡聲打斷。

自雲搖走後,他便斂去了神色,如今清冷漠然得像神殿之上一尊金玉像,霜華披身,纖塵不染。

“她若在此時歸位,第一個遭殃的便是他。”

-

九重天闕,禦令神宮。

雲搖從前還未下界時便最不愛來此處,嫌它太高,雖仙骨無寒暑,但莫名有種居高不勝寒之感。

如今想來,大抵是那時便覺它脫離凡塵太遠。

“站住!來者何人!”

“……”

尚沉湎回憶中,雲搖便被身前喝止的聲音勾回了神思。

她定神凝眸,望向身前的聲音來處——兩位接引台上的輪值仙君各持長戟仙器,麵色警惕而不善地望著她這個從下麵那黑黢黢的“霧”中升上來的仙子。

望著金霓霞光中層疊的宮闕殿宇,雲搖收回了眼神:“劫在神宮中嗎?”

“大膽墮仙!竟敢對聖尊直呼其名!”

“墮仙?”想到被終焉之力汙染了仙身的青木神君等人,雲搖無奈,“我並非墮仙,不然你再近前看看?”

開口那個勃然大怒,正要說什麼,就被旁邊另一位輪值的仙君拉了一下:“宗闕仙君,你最近又熬仙藥熏著眼睛了吧?這位仙子身上確實沒有墮仙之力。”

“……啊?是嗎?”宗闕仙君小聲,“可她不是從下麵上來的嗎?”

“那就不知了,”仗義執言的小仙君猶豫著看向雲搖,“這位仙子不知如何稱呼,有何事要拜見聖尊?”

雲搖想了想,指尖從眉心一抵又一落,一道蝴蝶虛影便翩躚飛下:“勞煩帶它去神宮中通報,便說故人相見。”

“故、故人?”

兩位輪值仙君神色駭然又不能確信,一番猶豫後,最終還是決定讓那個小仙君進去通報,另外一位眼神不大好的則留下來,在旁“監督”雲搖。

興許是九重天之下的終焉之力太過猖盛的緣故,整座仙山如今都像是籠在層暮色裡,昏昧難明。頂上的神宮殿闕尚得聖光普照,而接引台臨近仙山之外,最近黃昏色。

雲搖等了方片刻,就見那始終盯著自己的仙君揉了揉眼睛,隨即在接引台上點起了八方燭火。

仙人五感本就敏[gǎn],雲搖晃得眼疼,幾乎懷疑對方是要給自己布陣了:“……這位仙君?”

“嗯?”對方警覺望來。

“為何要點起這麼多燭火?”雲搖哭笑不得地問,“仙人五感,何須照明?”

雲搖問完,自己卻是一怔。

這一瞬有個熟悉的畫麵劃過了她腦海。

那仙君正甕聲甕氣地不滿道:“你方才沒聽我與宗衡仙君說的嗎,我最近沉迷仙藥熬製,熏傷了眼睛,難以視物。就算這燭火全都點起來,我也隻能看個模糊輪廓……”

雲搖聽得微怔。

不知怎麼,她從方才就忽然想起了近幾日殿內,總是點起滿殿燭火的慕寒淵。

不過隻想了兩息,雲搖就立刻否決了自己的可笑念頭。

——如今終焉之力遍布仙界六合八荒,每長一分,那人的魔息便強盛一分。即便是她歸位聖尊,都未必能是如今的慕寒淵的敵手。

否則最以鬥法聞名仙界的劫,也不會被逼迫在這仙山一隅,不敢妄動了。

便是全仙界都瞎了,他也是最不可能視感有失的那個。

雲搖正想著,就見方才離開的那個小仙君一路從長長的宮闕玉階上倉皇踉蹌地跑下,到了跟前,提前一口長氣就直揖到地:“小仙不知是聖尊法駕,萬望聖尊恕罪——!”

“……”

雲搖眼神微晃。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沒有去看誠惶誠恐的兩位仙君,她抬眸,神色有些複雜地望向那最高的一處神宮仙閣。

“如今仙界劫難在即,你又終於想讓我做回聖尊了嗎?”

“……”

虛空中。

像是有個暌違已久的故人聲音,在她身周一聲歎息。

同時,一道銀藍色光帶從最高的那座殿宇內淌下,像是一卷染滿華光的錦帛,直鋪到了雲搖身前。

她垂眸望了兩息,終究還是一步踏上。

錦帛重新卷起,帶著雲搖的身影消失在九重天闕之上。

——

禦令神宮,主殿。

銀藍色的華光在眼前消散後,雲搖第一眼,便望見了殿內聖座之上的身影。

天有九重,而這九重天闕最上方的殿宇內,聖座下亦是九階。

雲搖站在階前,聽見那道滄桑而恢弘的聖音從頭頂灌下——

“千年不見了,起始。”

“千年?怎麼會呢。”

雲搖一聲低哂,在額心輕點了下。

一隻束著銀藍色鎖鏈的金蝶從她眉心飛出,在空中不滿地縈過一圈。

而雲搖隔著金蝶,望向九階之上的劫:“若當真千年未見,那我的金蝶仙格上,又是誰留下的鎖仙咒?”

“……”

銀藍色的靈力在金蝶蝶翼上格外明顯。

聖座上,劫沉默片刻,抬手欲要將那抹仙力召回。

隻是雲搖早了他一刻。

隨著指尖在金蝶觸角上一點,縛鎖著的蝶翼的銀藍色光鏈就在頃刻之間崩碎,化作無數星辰粉末似的熠熠光點,慢慢消散在空中。

“…………”

劫抬起的手臂在空中僵停。

許久後,他放回去,扶著聖座扶手搖頭笑歎:“千年了,你還是如此。”

雲搖不理會他的親近之語:“我隻問你一個問題。鎖仙咒,可是你準備以乾元眾生為祭,保終焉不歸仙界,亦不願我歸位後阻攔你,這才施下的?”

“……隻憑這鎖仙咒,你就要與我反目成仇了嗎?”

“事到如今,你何必還要自欺欺人。”

雲搖冷淡了聲色:“還是,你要告訴我,你趁我從下界歸來時給我的仙格下鎖仙咒、誆騙我忘卻前塵,隻是出於一時興起,並非為了掩藏和延續你的陰謀?”

“陰謀?”聖座上那人皺眉,“我一心為了仙界,為了蒼生,何曾有過陰謀?”

“你也配提蒼生!”

雲搖陡然怒聲,一步踏上了最下麵的一級玉階:“若你當真在乎蒼生,那你告訴我,千年之前你所與我說的、三界眾生天地之劫,真相究竟如何?你在窺天石中所看到的,當真是什麼三界終末、眾生塗炭嗎?!”

劫在袍袖下攥緊了扶椅,“當然。難道你來時未曾看到,吞覆了整座仙界的那些終焉之力嗎?這不是天地之劫,還能是什麼。”

“不,這是仙界之劫。”

雲搖恨聲又上一階:“來之前我便已經去司天宮中看過了三千星燈,終焉之力並未沾染它們分毫。你昔日在窺天石上所看到的,遭受終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