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攔下雲搖:“有件事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要不是仙格受損,識海也隨之震蕩,雲搖現在恨不得一息就去到萬裡之外的兩儀城天隕淵。

如此情況下,她自然沒耐心和陳見雪虛耗:“我實在有件急事,片刻都緩不得。其他事留待我回來後再說,最多兩日,我一定趕回來。”

陳見雪卻急了,一把拽住雲搖,同時脫口而出:“你朋友可能熬不過兩日了!”

“——”

已經走到門前的雲搖身影驟僵,幾息後,她回眸,“什麼…朋友?”

陳見雪麵色為難:“我也不知他為何要這樣做……就是那位救了我的白虎城城主要我等你醒來後,告訴你的。他說你有位見不得光的朋友,那夜剛好撞到了他手裡,如今就在朱雀獄內受刑呢。”

“……鳳清漣?”

雲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我昏迷了多久?”

“具體時間我也不知道……”陳見雪猶豫了下,“但他讓我來照顧你,就已經是十日前的事了。”

雲搖:“——!”

仙術反噬的天譴之力竟傷她仙格至此。

可見她窺破的天機對乾元界的未來命運有多至關重要。

“朱雀獄在哪兒?”

陳見雪有些擔憂:“你要做什麼?”

“劫獄,救人。”

雲搖麵色冷極。

她已經能夠斷定,這十日內,或說在她昏迷之時,慕寒淵識海內占據為主的就已經是惡相了。

鳳清漣在他手中絕討不得好,她若不儘快將人救出……

“才剛醒來,就想著要怎麼離開了嗎?”

雲搖麵前,這座寢閣內的正門被人從外麵霍然拉開。

一道玄色衣袍,雪白長發的身影,逆光站在了她身前。

青銅麵具遮蔽了原本神情,雲搖驚回身而抬眸時,正撞入了麵具下,那人漆晦如墨的眼底。

細微的魔息將他瞳孔描上一圈血色。

隔著青銅麵具,那人臨睨著她,笑意低啞、沉戾而又如蘊著亙遠的懷緬:

“師尊,我們已有千年未曾親見了——當真不留下來,參加徒兒明日的大婚之典嗎?”

第83章 落花時節又逢君(二)

慕寒淵的忽然出現,驚到的顯然不止雲搖。

旁邊,陳見雪慌忙上前:“尊主,她應是昏睡久了,口不擇言,您……”

“出去。”

慕寒淵冷聲,一眼都不曾往旁邊落,隻是目不瞬地凝視著雲搖。

“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許靠近這座院落一步。”

“……是。”

陳見雪遲疑地看了雲搖一眼,還是不敢違背,做了禮便離開了屋子。

房門在雲搖麵前不遠處關合。

室內歸於寂靜。

“慕、寒、淵。”

望著麵前雪發玄袍的青年,終於回過神的雲搖隻覺得身後都生涼:“若你真是千年前的那個人,那我早已不是你的師尊了。”

“是麼?可我還是很想知道。”

慕寒淵卻笑,他抬起袍袖像要來攬身前的紅衣女子,可惜被她身影一晃,便向後退避了過去。

他也並不遺憾,就垂下手停在那兒,漆眸如海地臨睨著她:“師尊喊這個名字的時候,想起來的究竟是我,還是你這一世那個天真、無知、愚蠢——蠢到竟然對世間蒼生懷有可笑的悲憫的徒弟呢?”

“……”

對上青銅麵具下那人眼底糾葛至深的瘋狂,雲搖隻覺得連眉心的仙格都跟著痛了起來。

她閉了閉眼。

“前世種種,是我一錯再錯。但我以為我以一命還你,該夠解你執念了。為何你還是如此恨我?”

“因為你根本不懂——!”

慕寒淵忽然暴戾地近身,扼住了雲搖的肩,他死死凝著雲搖的眼:“即便到這一世、你卻還是不懂!……我從不恨你要殺我,我隻恨你拋下了我。”

他的聲線在沙啞下透出幾分難察的顫栗。

又像是兩道重疊的魂音。

雲搖吃痛,愕然抬眸。

在慕寒淵的眼底,她果然見到了黑白兩色如太極陰陽般首尾相逐的遊魚。

所以,這一句也是他想對她說的嗎?

“慕寒淵,你能聽到,對嗎?”雲搖放輕了聲,“這一次,我沒有真的拋下過你。你該知道的,我已經想儘了一切辦法,可是隻有那樣,我才能從仙域所有想要你死的人手中救下你、保全你。我如果真的想要放棄你,又怎麼會來魔域?”

“——”

扼製著她肩的指骨顫著一點點鬆懈。

近在咫尺的青銅麵具下,那人痛苦地緊闔上眼,握拳的手垂扣在雲搖身後的桌沿上。他手背上的青筋抻起暴烈的力度,像是在遏製著神魂深處劇烈的撕扯與掙紮。

慕寒淵的身影似乎被巨大的痛苦壓製著,一點點低伏下來。

雲搖不敢妄動,隻望著他,直到他慢慢伏在她的肩上。

靠在她頸側,那人一動未動。

雲搖連呼吸都放輕了,試探:“慕寒淵?”

“……”

“…寒淵?”

“……”

靠在她肩上的人像昏睡過去了,雲搖抬手,想去觸碰他將要滑落的麵具。

然而指尖尚未觸及冰涼的金屬,她手腕就被驀地攥住。

“師尊,你還真是偏心。”

低啞沉戾的聲線,叫雲搖的心一瞬就跌了下去。

她下意識想要掙脫。

可惜慕寒淵已經攥著她手腕,從她肩前慢慢直回身。青銅麵具跌落下去,砸在雲搖的腳旁。

她看清血色魔紋如冷玉血沁般,描摹過慕寒淵淩長的眉眼。

將這張清絕謫仙般的麵孔都襯得穠豔妖異。

“可惜,你的那位乖徒弟,恐怕出不來了。”

慕寒淵說著,抬起修長的手掌。

血色絲絡勾連而成的終焉火種,如一朵血色的曼珠沙華,在他掌心徐徐綻放。

淡淡的金色熠爍其中,花蕊裡像綻著金蓮的虛影。

“終焉火種……”雲搖幾乎切齒,帶著怒恨瞪向他,“小金蓮果然是你殺的。”

“是又如何?”

慕寒淵低聲笑了起來,“你那個天真的乖徒弟,當真是什麼都不知道……他以為在仙域時候能夠以神魂反製於我,來了魔域就也可以,實在可笑。”

雲搖眼神輕顫了下:“你什麼意思?”

“意思是,這乾元界內每死一個人,終焉火種都會強盛一分,他要拚死克製封禁它在靈府內,而我卻可以肆意調用——那十萬魂火性命豈止填入了天隕淵呢……此消彼長,他到底拿什麼與我抗衡?”

慕寒淵以指節勾撥,引得終焉火種如同一朵生了靈的花火,在他指骨間盤繞跳躍。

他漆黑的眸心被它映得暗紅,邪異。

“哦,還有我的師尊,也是一樣的天真,”慕寒淵的眼神從指骨間的終焉火種上,挪下來,落在雲搖的臉龐,他啞聲笑起來,“你知道,你前世一直費儘心思想要拔除的這些絲絡,究竟是什麼嗎?”

雲搖瞳孔輕縮。

那個答案還未出口,就已經叫她有種心魂栗然的感覺。就像是拚命逃脫卻始終被追逐在身後的,逃不過的名為宿命的東西。

她眼睫輕顫:“彆……”

“是世人的魂火。”

慕寒淵卻冰冷、殘酷地,帶著笑斬斷了她的最後一線希望。

他低聲湊在她耳旁,“我每叫它衍生一絲,這世上某個角落就會有一個人死去。”

“我之生,之息,之存在,便已是毀滅本身。我,既終焉。”

“——他也一樣。”

雲搖眼眸戰栗難已:“不可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我早便說過,這是我和他注定的宿命。”

慕寒淵低聲笑著。

“我知曉這一切的終局,便絕不會同他一樣天真愚昧、負隅頑抗。”

雲搖心底那線再壓抑不下的陰霾漫籠上來,她深吸了口氣,壓下顫栗仰麵望他:“你回乾元界來,到底是要做什麼?”

“師尊受天譴之力反噬前,不是應當已經聽到了嗎?”

慕寒淵抬手,輕捏住她的下頜。

他一點點俯身下來,灼熱的氣息將她裹束,像是要將一%e5%90%bb烙在她唇上。

“我是來殺一位神君的,可惜祂藏得太好了。那便隻有殺儘乾元界的人魔兩族,毀儘世間器物,叫它禮崩樂壞,萬道淪喪,叫整個乾元界灰飛煙滅、歸入不複終焉!”

魔焰洶湧滌蕩過慕寒淵的袍袂,將他眼底的暴烈酷戾舒展到了極致。

比前世更深、更甚。

像是眼睜睜看著慕寒淵要拖著世間蒼生墜入深淵,雲搖感受到陰霾叢生的無力:“你究竟為何要如此——”

“因為我要救你啊。”

慕寒淵捏著她下頜的指骨拂下,他反手按住她頸後,將雲搖死死抵進了懷裡。

於是雲搖再看不到他的神情。

她隻聽到,緊貼著她的那人的%e8%83%b8膛裡,字字沉顫,竟如懼如栗:“……隻有那個結局,我絕不容許。”

“什麼?”

雲搖聽不懂慕寒淵的話,她隻是直覺那與她所失去的那段記憶有關。

隻是那人卻再未開口。

許久後,慕寒淵像是終於慢慢平複下情緒,他聲線低啞地貼%e5%90%bb在她耳畔:“師尊,你也不想那位鳳凰族族主客死他鄉,作仙域的第一個犧牲者吧?”

雲搖回神,向後推開他:“你威脅我?”

“我怎麼舍得?這最多,算是一點交換條件罷了。”

慕寒淵起身,指腹曖昧地擦過雲搖的頸側。

他低眸凝視著她:“隻要師尊願留下來觀典,那明日的大婚之典結束後,我就會放那位鳳凰族族主離開魔域,如何?”

雲搖微微咬牙:“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想用失憶了的陳見雪作餌,逼乾門與魔域再生戰火。”

“有師尊在,怎麼會呢。隻要師尊為我們證典,那便算作乾門師祖親認,豈不穩妥?”

“…你當真,隻是要娶陳見雪,彆的都不為?”

雲搖狐疑地仰麵望他,似乎是想從慕寒淵的眼神裡看出些什麼。

慕寒淵低笑了聲:“師尊為何篤定我不是?”

雲搖一梗。

不等雲搖想出話頭,卻被慕寒淵勾起下意識壓低的下頜。那人半強迫她對上了他的眼眸。

“因為師尊最清楚,我隻愛你一人。”

“——!”

猝不及防。

像轟的一下萬般情緒都湧上頭,撞得識海都震蕩,雲搖一時不知是惱是怒:“你……”

“雲搖,是不是無論多少世,你也永遠這樣。”

慕寒淵笑了,他一邊說著最冷漠殘忍的話,一邊用微微曲起的指骨流連不舍地蹭過她的眉,眼,鼻,唇。

最後他定格地望在她眼眸內,像不滿又不甘的喟歎。

“你對世人有多慷慨博愛,對我便有多薄情寡恩。”

雲搖幾乎被溺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