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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素不相識,他為何罵我?”

“我……”

烏天涯的扇子頓了頓,還是大人不記小人過地抬起來,俯身遮在兩人臉旁,小聲:“師妹,既是一樣靠族人蔭庇,讓他們說兩句就說兩句吧。不打緊的。”

“我也靠族人蔭庇了?”雲搖沒睡醒的眼睛都睜開了。

原主可是太一真人從乞丐堆裡翻出來的,就算有族人,也死五百年了吧。

墳頭草成個精不成問題吧?

烏天涯問:“咦,你不知道門內已經傳開了嗎?”

雲搖微露警惕:“傳開什麼。”

她出關的事情瞞得緊,“奈何”劍也未徹底暴露她,不應該被發覺……

雲搖正苦思冥想。

烏天涯道:“說你是掌門在山外的私生女啊。”

雲搖:“……”

雲搖:“……啊?”

“你也不要羞於承認,隻要陳見雪師姐不為難你,彆人也不敢真對你做什麼的,最多說兩句嘛,不妨事。”

“不是,”雲搖按了按額心,“這麼空%e7%a9%b4來風的事,你們也真敢信,不怕掌門動怒?”

“怕什麼,昨個某位長老去問掌門了,有弟子在門外聽到,說掌門聽完就笑出聲了呢。”

雲搖:“…………”

陳、青、木。

你倒挺會給自己漲輩分。

雲搖還未想好要怎麼跟自己的掌門師侄算這筆賬,就聽方才哼了她的弟子的去處,幾句嘲諷隨風送了過來。

“憑一點血脈親緣便覥著臉混進這次下山曆練的精英弟子裡,我還以為有些人慣來無恥,原來她還知道家醜不可外揚?”

“掌門也太偏心了,竟叫她記在小師叔祖門下,成了寒淵尊的親師妹——見雪師姐都沒有這等機會。”

“彌補唄,誰知道這是哪個犄角旮旯裡找出來的廢物,和見雪師姐雲泥之彆,恐怕掌門也是覺著她太過粗鄙不堪,這才故意將她送到寒淵尊身邊調教一二的。”

“觀她氣息,和凡人沒什麼兩樣,怕連築基修為都無,之後不定怎麼倚仗身份、賴在寒淵尊左右呢……”

雲搖原本是不打算理會的,畢竟隻是幾個不懂事的宗門小輩,年紀未必有她零頭大。

但聽著這左一句右一句的“寒淵尊”,想著昨夜夢裡那頂晃來晃去惹人心惱的銀絲蓮花冠,她不由地咬住唇肉,拿齒尖磨了兩下,嗤出聲輕笑來:

“最後一句,誰說的?”

紅衣少女轉身,問得直白坦蕩。

那幾名聚首的弟子俱怔,顯然沒想到她一個毫無根基修為的小弟子竟敢在他們麵前質問。

愣過後,最後出言的女弟子蹙眉:“我說的,如何?”

“你方才說,我毫無修為,隻會倚仗身份,賴著慕寒淵?”

“寒淵尊何等身份,你竟直呼其名,果然出身鄉野,不識禮數!”女弟子惱睖著她,“他與見雪師姐從小一同長大,相知相許,你最好是識趣,此行不要在他們麵前——”

雲搖忽地一拍巴掌:

“好主意啊。”

“什麼?”

“我說你出的主意極好,我都沒想到呢,”盈盈笑意入了眸,少女眉心紅蝶更靈動,“反正我也是個沒修為的小廢物,禦劍飛行都沒辦法,看來隻好央著寒淵師兄,這一路上日夜陪著我、保護我咯?”

“你——你!你無恥!!”

女弟子被雲搖氣得險些拔了劍。

後麵幾位同行弟子也沒想到雲搖看著漂亮廢物,竟是這麼一個舌燦蓮花的,各自臉色微變。

臨近的男弟子上前攔住了動怒的師妹,冷著臉幫腔:“掌門行事素來循規守矩,見雪師姐更是溫柔似水,不知怎麼會有你這樣一個不知恥的——”

雲搖打斷:“掌門若不是行事溫吞,你們還敢背後議論?我看他現在就是太規矩了,縱得乾門歪風邪道橫行,哪還有半點昔年風骨在!”

“你!你竟連掌門都敢非議!”

“哦?那你們方才所議,難道就是什麼敢拿到明德殿內長老會上的正事了?”

“——”

眼見說是說不過了,幾個弟子互相眼色。

為首便是那個最先斜了雲搖一眼的男弟子,他一甩袖,轉向餘人。

“哼,秋後蚱蜢而已,且讓她囂張幾日。奈何劍已生感應,用不了多久,小師叔祖她老人家出關,定會親手將她清理門戶!”

這種低劣的放狠話、還是靠彆人放狠話,乾門小師叔祖本人權當沒聽到。

雲搖帶著得勝笑容轉回身,卻見烏天涯就站在她身後,也正望著她笑。

雲搖被他笑得古怪:“你笑成這樣做什麼?”

烏天涯:“隻是覺著,你我確實一丘之貉。”

雲搖:“怎麼說?”

烏天涯:“譬如,我們的修行信條大概是一樣的。”

雲搖:“哪一樣?”

烏天涯搖著扇子,語氣飄飄然:“做人嘛,讓自己愉快哪有讓彆人不愉快來得愉快?”

雲搖:“……不愧是師兄。”

烏天涯笑得更得意:“師妹不必自謙,你我同道中人呐。”

雲搖頓了下,忽想起什麼:“我既記在小師叔門下,稱慕寒淵作師兄,便算乾門二代弟子,那按輩分,師兄你至少該喊我一聲師叔吧?”

“……”

少女聲不高。

但明德殿外偌大廣場,連帶著方才鴨子群似的幾個弟子,霎時全啞巴了。

他們忽然反應過來一個問題。

——“受害”的可不止是烏天涯。

寒淵尊生性淵懿,從不計較,即便輩分奇高,弟子們私下也不少以師兄相稱。

但事實是,若真從小師叔祖那輩分論起,雲搖門下親傳弟子都該跟掌門平輩,算乾門第二代,連長老閣不少三代長老見著雲幺九,都該乖乖行個禮,問一聲師叔好才行。

至於內門外門這些弟子,最小的一輩能數到十代以外,跪下隻磕一個頭都得算她恩寬了。

“………………”

死寂數息。

“咳咳咳——”

“昨日師弟你問我的那套劍招叫什麼來著?”

“哦哦是那個什麼……”

“哇今天的太陽可真大啊……”

雲搖身邊十丈內,乾淨利落地清了場。

而唯一被她拎著腰間玉帶,想跑都跑不掉的烏天涯默默舉起扇子——遮住了她望自己的眼。他哼著小調,假裝無事發生地把臉扭開。

好好的一支民間調子,被烏天涯唱得哼哼呀呀的,聽得雲搖頭大。

在被她“滅口”前,烏天涯忽停了。

扇子壓下,他戳了戳她:“師妹,寒淵尊這——莫不是受著什麼刺激了?”

“?”

雲搖順著烏天涯扇子一撇的方向,回眸望去。

慕寒淵與陳見雪一同來的。

依然是那位衣不染塵,寬袍緩帶的寒淵尊,也依然是那頂濯濯如雪的銀絲蓮花冠。

唯有一處不同:今日多出一條白綢覆目,遮了他眉眼。銀白絲帶就係於蓮花冠下,正隨風而拂,沒進了他烏絲如墨的長發間。極致的黑與白勾纏掩映,給他原本霽月清輝似的仙氣之上,又添了一筆勾人的駘蕩。

雲搖:“……”

怎麼、好像、更禍害了?

雲搖暗覺不妙,扭頭看向廣場另一邊。

乾門的弟子們該是見慣了慕寒淵的清濯出塵,而即便是他們,此刻也都或矚目凝視,或竊竊私語。

竊竊私語也就算了、你們男弟子怎麼還臉紅起來了?

烏天涯在旁邊嘖嘖有聲:“難怪一到山外,就聽四大仙門的弟子們三天兩頭地拈酸,什麼‘天下明月落乾門,日日相思不得見’——不愧是小師叔祖,按臉收徒。”◢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不要汙蔑好嗎,小師叔祖帶他回來的時候,也不知道他日後是這般禍害模樣啊。”

“彆天真了,小師叔祖最喜歡好看的了,”烏天涯低頭笑,“師妹以為,之前那些被她追求過的青年才俊們,是被她看上什麼了?”

雲搖:“…臉?”

“是啊。”

“……”

慕寒淵被原主禍害的原因竟然如此簡單?

不過這會兒雲搖顧不上心疼慕寒淵——不必等下山,她已經知道自己昨天送慕寒淵綢帶想壓壓他禍水勁兒的行為,有多麼適得其反了。

好在還有他的“小師妹”。

與慕寒淵並肩行來,陳見雪一身雪白薄紗長裙,領間以銀絲隱紋鳳鳥,一條淺綠色長帶束腰,同樣是衣袂飄飄,飄逸脫俗的模樣。

尤其是走在慕寒淵身旁,一雙冰雕玉琢,神仙眷侶,相得益彰——

夠擋下一山的桃花了。

雲搖鬆了口氣。

等慕寒淵與陳見雪近前,點過人數。

行過禮問過好的弟子們當中,之前與雲搖略有口角的那名女弟子忽然隔空瞥來一眼。

“寒淵尊,”女弟子陰陽怪氣道,“您師妹雲幺九也到了,她方才對我們說,路上一定要纏著你,要你日夜陪伴、貼身照顧她呢。”

“……”

雲搖:????

就算要告狀也不能添油加醋吧——她什麼時候說過要慕寒淵貼、身、照、顧了?!

雲搖覺得自己距離原地走火入魔隻差一步了。

尤其是那人未言,蓮花冠下發帶輕緩,覆著遮目白綢朝她偏過身來。

雲搖:“…………沒錯,是我說的。”

這句話落,連慕寒淵身旁的陳見雪也有些訝異地朝她望了過來。

其餘人紛紛露出了等著看笑話的表情。

羞恥到極致後,雲搖反而坦蕩了,她眨眨眼,乾脆迎著那些人看熱鬨的目光,步子輕快連蹦帶跳地走到慕寒淵身旁:“師兄兄——”

雲搖拂上了慕寒淵的長袍廣袖,但隻拽了一點袖子布料,攥在了掌心裡晃了晃:“人家沒劍呀,還不能飛呢,難道你忍心不貼身照顧我嗎?”

眾弟子:“——”

“????”

慕寒淵似乎是頓住了。

雲搖又貼近幾分,笑靨上紅蝶如焰,出口卻是隻有兩人聽得懂的“威脅”:“你若不管我,那便算同門鬩牆,師父她老人家會傷心的呢。”

“你、你太無恥了雲幺九!竟利用小師叔祖名義威逼師兄,簡直是乾門蒙羞!!”

主動發難的那名女弟子臉色漲紅,盯著雲搖緊纏著慕寒淵的手,她氣急了,抬手攥上劍柄:“我在此向你發起門內挑戰!今日,一定要讓你給寒淵尊跪下道歉!”

話聲未落,女弟子一道劍光便拂上來,要將雲搖從慕寒淵身旁逼退。

“嘩。”

除了雲搖,大概沒人看清楚那一瞬發生了什麼。

隻是雪白的袍袖揚起又垂落,慕寒淵身影幻動,不知哪一刹那出現在雲搖背後,將拔劍上前的女弟子的劍柄怫然送回了劍鞘之中。

他麵如溫玉,聲色卻如覆薄霜:“不得無禮。”

“寒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