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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透,仿佛能掐出一把水來。

蒙炎不覺便?看癡了,這時蒙炙舉起一網子蚯蚓,赤腳踩水跑來,正?要喚人,一瞥見蒙炎正?似狻猊一般盤踞在荔水遙身畔,他頓時打個寒顫,悄沒生息的溜了。

蒙炎把自己眼睛遮上,把滿腦子的不宜之想壓下,俯身,手臂穿過荔水遙的腿彎就把她抱了起來。

荔水遙惺忪著睜開眼,盈盈淺笑,“今日立夏,我們大將軍也得假了?”

蒙炎望著她臉上溫柔的笑,心臟怦然,沒答,徑自把她抱進了風荷水榭,放她在床榻上。

荔水遙一沾了枕頭?,眼皮就沉重的睜不開,“怎麼總是睡不夠。”

“睡吧,睡夠了咱們再說話?。”

話?落,蒙炎便?發現她已經睡著了,他輕輕撫著她日漸隆起的香腹,歡喜與期盼情不自禁就盈滿心間。

這時呱呱的蛙鳴從打開的窗欞傳進來,蒙炎警醒過來,狠揉了一把臉,他想,前世就是色令智昏,不曾想,今生得到了她的身子,還是這般的受她美色迷惑。

想那平康坊中,美人無數,他從不曾多看一眼,怎麼偏偏就是她,讓他食髓知味,偏執索取,日日都嫌不足。

若非如?此,他早該發現她與前世不同的種種異樣?之舉!

且等端午,他要試她一試,就知分?曉。

風荷水榭和垂釣台是連著的,蒙玉珠王琇瑩看見蒙炎過來了,都噤若寒蟬,又瞥見他抱著荔水遙進那邊去了,蒙玉珠已是知道一點人事了,怕王琇瑩聽見一些她們這樣?未出閣小娘子不宜聽見的動靜,忙拉著她走了。

蘭苕九畹等侍女也都安靜下來,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日上中天,日光曬人,湖上的荷葉微微的發蔫,釣線依舊垂在水中,鉤子上掛著半截蚯蚓,有一條大鯉魚遊到了此處,一口咬了去,逃之夭夭。

荔水遙的肚子咕咕叫起來,她餓醒了,滿腦子就想立即吃點東西,這時卻聽外間有說話?聲。

“有了身子的婦人便?是如?此嗜睡,委屈舅父舅母在這裡坐等。”

“沒什麼委屈的,最難得是大將軍你,有些做人夫郎的,自家娘子懷著孩子有些嗜睡的症狀,還要叱罵懶惰,趕著大肚婆去操持井臼之事,渾不似大將軍這樣?通情達理,縱著她昏天暗地的睡足才罷,是我們遙兒的福氣。”

荔水遙輕輕打開半扇門,仔細辨認了一番,試著喚道:“舅父?舅母?”

“哎呦,可算醒了。”葛氏循聲望去,站起身,也把荔水遙仔細打量了一番,頓時笑道:“好些年?不見了,我們遙兒竟出落的這樣?可人,我是你舅母,沒戴金釵玉環,也沒穿錦繡綾羅,我呀,隻是個農莊老?婦,可還願意認?”

隻見,舅父蕭融世,舅母葛若素,皆穿戴的樸實無華,舅父腳上更?隻得一雙千層底麻布黑履,他撫須笑望過來,溫雅和氣,似清臒文士,又似踏實耕種的大農莊主人。

舅母頭?上也沒戴什麼假髻,隻用自己的真發盤了個簡素的矮髻,簪了一支素菊銀釵,手腕上所戴也是一對素圈銀鐲子,她亦含笑,和藹可親。

即便?如?此,可終究都是相貌不俗的人,哪怕歲月在他們臉上鏨刻下了痕跡,也仍可見年?輕時候的風華。

而?今,荔水遙細細打量著他們,不知為何,心中感觸頗多,望著他們便?想到了“洗儘鉛華”四個字。

“遙兒拜見舅父,拜見舅母。”

荔水遙趕忙上前行禮,眼圈微微的泛紅。

旁邊有鎮山太歲一般的大將軍“虎視眈眈”,葛氏哪敢讓她屈膝彎腰,便?忙托著胳膊扶正?她的身子,笑道:“快彆多禮,這個時辰你定是餓了,有了身子的人餓不得,舅母這就下去給你做槐葉冷淘麵,大將軍心細,已是讓人把所需食材都備齊了,不消片刻便?可得。”

荔水遙連忙拉住,羞愧道:“舅父舅母遠道而?來,本該是我這個做甥女的大宴款待,如?何能讓舅母在甥女家下灶房,那日我與大將軍閒話?,隻是忽然就想到了,就提了一嘴,雖念念不忘了好幾日,但此時已經過了那個迫切想吃的勁兒了,舅母且坐著,我這就下去安排飯食,誠請舅父舅母留下享用。”

這時蕭融世就笑道:“午食大將軍早已安排下了,隻等你醒來,你舅母給你做一碗槐葉冷淘麵,咱們就能一塊用了,放你舅母去吧,舅父肚子餓了,擎等著呢。”

葛氏含笑抽出自己的手,跟著九畹去了。

“阿娘在灶房裡等著舅母呢,你放寬心。”蒙炎扶正?自己身畔椅子上的靠枕,溫聲道:“坐著等一會兒便?可以?吃了。”

荔水遙坐下,就羞愧的道:“都是我的不是,才把舅父舅母從老?家一路舟車勞頓折騰到了京城,您一路辛苦。”

蕭融世笑道:“大將軍派了一隊人馬,用輦車把我和你舅母接來的,那個叫虎翼的小將熱忱實誠,一路上把我和你舅母照顧的妥妥帖帖的,一點也不辛苦。而?且,大將軍的人來的正?是時候,早幾日我已是和你舅母商量著進京一趟,一則是,來年?你顯誠表哥要進京赴考,就想著把京中老?宅翻修翻修,拿來給他住。二則是,你阿娘和大姨母多年?不與我來往了,我心中雖是有所猜測,但還是想和她們見上一麵,這其中倘若有什麼誤會也好當?麵說清楚。”

“舅父見過阿娘和大姨母了嗎?”

蕭融世臉上的笑立時就頓住了,憐惜又愧疚的看著荔水遙道:“遙兒丫頭?,你受委屈了。”

隻是尋尋常常的一句話?罷了,卻讓荔水遙一下子落了淚,加之她懷孕的人本就情緒敏[gǎn],雖隻得了這一句話?,但是一想到兩個娘的無情,她的眼淚就嘩啦啦的流個不住。

蒙炎急忙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忽然想到自己從來不用手帕,就張開手掌去接她淚珠子。

荔水遙被他沒頭?沒腦的舉動逗笑了,推開他的手,就掏出自己的手帕抹眼睛。

蕭融世見此,臉上又有了笑模樣?。

這時蒙武劉嬋娟和葛若素,帶著提食盒的侍女走了進來,蒙武就笑道:“親家舅父,咱們這就開飯了。”

蕭融世起身,含笑拱手施禮。

葛若素便?笑道:“我一去就看見親家母把麵條都切好了,整整齊齊碼在案板上,出力的活我一樣?沒乾上,隻調個味兒罷了。”

劉嬋娟便?笑道:“兒媳婦愛的也是親家舅母親手調製的這個味兒罷了,麵條子誰擀都一樣?。”

一時,侍女們將十菜一湯擺畢,眾人上桌,每人跟前都放了一碗翠綠清爽的槐葉冷淘麵。

這時節吃冷麵,爽口亦應景。

許是哭了一場,心裡痛快了,荔水遙整整吃下了一碗,很是饜足。

飯畢,蒙武劉嬋娟借口走了,把此處留出來,給他們舅甥閒敘家常。

荔水遙拿眼睛看蒙炎,蒙炎微笑而?已,老?神在在的陪坐,偏就不走。

荔水遙拿他沒辦法,隻好繼續閒話?,“舅父說,我阿娘和大姨母多年?不與您來往了,逢年?過節也不互送節禮了嗎?”

葛若素扯出一個淡笑,垂下眼眸,端起花神杯淺啜。

蕭融世望著蒙炎,斟酌著不知如?何開口。

“舅母?”

葛若素擺手,笑道:“彆問我,那兩個是他的血親,但凡我多嘴多舌,就是我的不是了。”

蕭融世尷尬一笑,“雙親去世的早,都算我拉扯大的,難免偏疼些。”

蒙炎笑道:“舅父要說的話?是不方便?我在場聽嗎?”

荔水遙忍著沒瞪他,軟著聲推他手臂,“外頭?樹上的櫻桃都熟透了,你且去摘一些回來,讓舅父舅母嘗嘗。”

葛若素頓時側目。

蕭融世連忙道:“如?何能使喚大將軍摘櫻桃,也罷了,本想著家醜不可外揚,但大將軍既是你的夫郎,也不算外人了,我就說了,這朝堂上有政見不合老?死不相往來的,在一家一族之中也有意見誌向不合的,我與你阿娘和大姨母便?是如?此。”

說到此處,便?是長?長?一歎,神態晦澀。

葛若素實在沒忍住,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②本②作②品②由②思②兔②網②提②供②線②上②閱②讀②

荔水遙便?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等著他慢慢講來。

蒙炎瞧她白玉似的小耳朵高?高?豎起,仿佛好奇心旺盛的貓,忒煞可愛,便?是一笑。

“你外祖外祖母去世的時候,其實蘭陵蕭氏就隻剩個空殼子了,還有個在我看來惹禍的‘蘭陵蕭氏出美人’的名?聲,可隨著你阿娘和大姨母及笄以?後,美名?遠揚,慕名?前來提親的人家還是極多的,最後,你大姨母做主,為自己和你阿娘選中了北海棠氏和荔氏。她們出嫁了之後,又過了幾年?,我做出了一個決定,賣掉蘭陵蕭氏祖宅。”

荔水遙微微張嘴,“把空殼子賣掉了……”

蕭融世點頭?,“隻因我看透了,家族末世,族中資源匱乏,整個家族人心渙散,各為一己私心,你爭我奪,互相算計,如?同甕中養蠱,這樣?的家族外殼雖還在,內裡卻已經斷絕了生機,不如?壯士斷腕,把空殼打碎,各奔東西,就似一朵蒲公英到了成熟的時候,隨風飄散各處,誰能落地生根,開花結果,就各憑本事,也憑氣運了。”

“我阿娘和大姨母不讚成您賣掉祖宅,是嗎?”

“是。”蕭融世低頭?喝一口茶水,繼續道:“她們覺得有蘭陵蕭氏的名?頭?在,她們在婆家的地位才穩固,我賣掉祖宅,拆散家族,就是拆毀她們在婆家地位的根基,故此怨恨於我,至這幾年?已是完全不與我通消息了。”

葛若素麵露譏誚之色,但她忍住了,對兩個小姑,一句重話?也沒說。

荔水遙莫名?覺得自己與舅父同病相憐了,心裡竟沒那麼難受了。

“舅父可傷心?”

蕭融世沉默了下來。

第053章 假哭

“我心中亦有愧。”

當荔水遙聽到這句話的時候, 頓覺不妙,陡然雙手緊握。

“舅父此話何解?”

葛若素深呼吸,驀的把臉扭向了外頭。

蕭融世?歎氣道:“她們顧慮的是, 可我實在無能,窮途末路, 已經沒有法子維持祖宅的光鮮了, 供奉祖先牌位的祠堂漏雨, 公賬上?不但擠不出一點?來,盤賬時竟出現了大虧空, 實在是到了不得不賣掉祖宅的地步。”

聽到此處,葛若素驀的轉過臉來, “遙兒丫頭,你可知那時候你阿娘寫信來說什麼?”

荔水遙忽的就想到了荔紅枝。

“她寫信來問族中可有長成的女孩,可高?高?聘財嫁出去!”

蕭融世?窘然漲紅一張老臉, 輕扯了一下葛若素的袖子。

荔水遙偷望蒙炎,正與他四目相對, 小臉也漲紅了。

葛若素自覺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