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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無今夏 眷希 4210 字 3個月前

的門,食指彎曲,叩門的聲音很清脆。門內傳來熟悉的溫和嗓音:“請進。”

陳緣知打開門,探出一顆頭,許臨濯看到是她,失笑道:“怎麼還敲門了?我還以為是李姨。”

陳緣知走了過去,坐在他身側的沙發上:“上次小渠問我進書房要不要敲門,她說媽媽從來不敲門,那她要不要敲。我思考了一下,我覺得你還是一視同仁比較好。”

許臨濯:“小渠還小,你難道還小麼?”

陳緣知:“我不小了,但我現在是一個母親,我得以身作則。”

許臨濯悶笑兩聲,手指碰了碰眼鏡框的邊沿:“好,你高興怎麼來就怎麼來。”

“花收到了嗎?”

陳緣知這才想起自己過來書房是來道謝的,她站起身,走過去親了親某人的額頭:“收到了,謝謝許先生的花,我很喜歡。”

許臨濯鏡片後的丹鳳眼輕挑:“看來那束花隻值一個%e5%90%bb。”

陳緣知:“一束花而已,還想漫天要價?”

許臨濯笑了:“不敢。”

陳緣知抱著他的手臂,湊近看:“你在看什麼書?”

許臨濯:“卡爾薩根的《宇宙》。”

陳緣知:“我怎麼記得你看過了。”

許臨濯:“嗯,這本是新買的,我看到最近出了新版,是彩色插圖版。”

“我準備把舊版的拿走,把這本新版放到書房裡。”許臨濯,“這樣小渠她如果找到這本書,會更容易看進去。”

陳緣知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的側顏,“那舊版的那一本能不能給我?”

許臨濯笑了:“當然,你想怎麼樣都可以。”

陳緣知滿意:“中午你和我一起去接小渠吧?”

許臨濯:“嗯,好。”

兩人一起將陳如許接回家,陳如許還在為自己的作文題目而發愁,一到家中就迫不及待地問了許臨濯:“爸爸,你覺得永遠是什麼呀?”

許臨濯有點被問愣住:“永遠?”

陳如許努力點頭:“嗯嗯!”

陳緣知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噢,這是她這周的語文作業。題目是永遠。”

許臨濯失笑:“原來是這樣。那我想想,嗯……小渠是不是不知道該寫什麼?”

陳如許點點頭:“嗯。”

許臨濯:“其實,老師可能隻是想了解一下大家對永遠這個詞彙含義的思考,你可以當作寫周記一樣,想到哪裡就寫到哪裡。”

陳緣知插嘴:“那不是散文嗎?”

許臨濯:“寫散文也是可以的。”

陳緣知摸了摸陳如許的腦袋:“沒想到現在小學就要開始學散文了。”

許臨濯:“這個題目還挺難的。永遠是個對我們來說很遙遠的東西,因為沒有什麼事物是永遠的。”

陳如許冥思苦想,忽然看向許臨濯,很認真地問道:“爸爸,那你會永遠愛媽媽嗎?”

許臨濯和陳緣知兩個人都愣了一下。隻不過陳緣知很快反應過來,立刻露出了一點看熱鬨的神情,調笑地看著許臨濯:“親愛的,你會永遠愛我嗎?”

許臨濯看著陳緣知,臉上露出了一點無奈的神色,但語氣仍然溫和耐心:“我愛你。但永遠是一個很虛的詞,我們要做的就是朝這個方向不斷地努力。”

陳如許沮喪:“爸爸說了和沒說一樣。”

陳緣知終於不再袖手旁觀,她摸著陳如許的腦袋,細語道:“其實小渠不用去深想永遠的含義呀。”

“人的生命有限,隻有幾萬天,不到一百年。如此短暫的時光,說永遠難免顯得很渺小無力。”

“所以媽媽覺得呀,永遠對於我們來說,就是每個平凡的一天連在一起。”

陳如許坐在沙發上沉思,忽然眼睛一亮:“我好像知道我該寫什麼了!”

“謝謝爸爸,謝謝媽媽!”陳如許從椅子上跳下來,噌噌噌跑上樓,“我先去寫作文了!”

陳緣知遠遠喊她:“記得寫完下來把飯吃完喔!”

晚上,陳緣知靠在許臨濯的膝蓋上,半躺著看書,本來很悠閒,但卻突然想到了什麼:“小渠她明年就小學畢業了。”

許臨濯:“嗯,時間過得真快。”

陳緣知坐起來,伸手按下他手裡的書,點了點那人鼻尖:“你也老了。”

許臨濯隻是看著她笑:“那清之和我同歲,又怎麼說?”

陳緣知坐在床上:“那還是不太一樣的,我比你小半年呢。”

“年輕半年也是年輕的。”

許臨濯:“很快就不年輕了。”

陳緣知柳眉倒豎,握拳準備打人:“許臨濯你會不會說話?”

許臨濯被打了好幾下,還在笑:“對不起,那我想想——在我心裡你永遠是小孩子,這樣可以嗎?”

陳緣知刻意重複道:“噢,永遠。”

“你居然說永遠。你這可一點也不嚴謹了。”

許臨濯把人抱在懷裡,“就像你說的,永遠意味著每一天。”

陳緣知:“我那是回答的小渠,人哪有永遠可言。”

“死亡是結束,忘記是結束,甚至分開也可以是結束。結束太容易了,永遠則太難。即使是一個故事,也有大結局和完結的時刻。”

許臨濯看著她,輕聲道:“那你覺得一個故事迎來結局,便意味著它從此結束了嗎?”

陳緣知有一段時間沒有說話,她趴在許臨濯的肩膀上,直到許臨濯緩慢地撫摸起她的頭發和肩胛骨,她才開口:“不覺得。”

什麼才算是結局?書中的一個全文完,還是生命儘頭?

不算。真正的結局留在每個人心中,不會因為一個end而改變。

陳緣知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夢境裡一片深沉的黑甜,花香和草木香氣縈繞醞釀,逐漸升騰。

……

楚清已經在這家奶茶店坐了一個小時了。

奶茶店裡座位間隔得不遠,嘈雜喧囂擠滿,有很多附近念書的高中生進進出出,在櫃台前停留,或是坐在店裡的位置上閒聊。

她早就不是高中生了,但看著這些年輕的人兒,還是會忍不住目光流連。

本來打算買杯奶茶就走的。

楚清看向不遠處店最裡側的那麵落地玻璃前坐著的一男一女。兩人都穿著藍白色的校服,女孩白皙,烏黑的長發梳到腦後,墨藍色的橡皮筋束起,露出一半明淨如山水畫的側臉;男孩剛好背對著楚清,看不清臉,但肩膀寬闊,握著筆的手指修長。

兩人靜坐一隅,似乎是來這裡學習的,他們麵前擺著一份數學試卷和幾本練習冊,正討論著解題方法和答案,在這間吵鬨的奶茶店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奶茶店裡狹窄,各個位置間隔都小,離得很近,楚清甚至能聽清兩個人交談的每一句對話。

少女對她所認定的答案據理力爭,聲音清脆有力:“我覺得是你算錯了,x怎麼可能是個分數?還是個這麼離譜的分母?”

少年似乎是在斟酌言辭,聽上去果斷,但語氣不失和穆:“我肯定沒算錯。這裡的推導很容易出現誤差,我算了至少有三遍才確定沒問題。要不然,清之你再算一遍?”

少女扒拉走一張草稿紙,紙張發出細碎聲響,“那我就再算一次。”

少女運算的過程很快,得出答案之後,她停筆,半晌沒說話。

少年微微側頭看她的表情,露出半邊側臉,丹鳳眼好看地彎起來:“結果算出來了嗎?”

少女的脖頸似乎有些僵硬,聲音也是:“……嗯,好像是我算錯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少年笑了起來,少女瞪了他一眼:“許臨濯,我算錯了,你就這麼高興嗎?”

少年看著她,說話的聲音很溫柔:“當然不是。”

“錯了也沒關係,我們一起來重做一次,怎麼樣?”

少女聞言湊近,幾乎挨著他:“你教我一下你是怎麼做的。”

少年調侃:“那我有什麼好處嗎?”

少女的聲音聽上去在磨牙:“沒有!”

少年笑了起來:“沒有好處啊,那也行。”

楚清坐在座位上看著他們的背影,看了很久。

樹影和陽光交織成玻璃上的若隱若現的水墨山河,他們坐在白色的長桌邊,窗外是幽靜的綠草地和街道,二者相合,像是一幅經久不褪色的畫。

店裡放著楚清很熟悉的歌,《最後一頁》的旋律奏響時,她幾乎可以跟著唱起來。

如果這是最後一頁。

楚清喃喃地咂摸著那首聽了她曾聽過數次的歌詞,手機上彈出新消息,同事提醒她午休時間馬上就要過去。楚清拿起快要放溫了的奶茶,走出這間舍不得離開的奶茶店。

在路邊眼神錯開之際,她看到背光的那麵玻璃窗裡,少年少女手裡各自握著一支筆,筆尖在紙麵上來回滑動,兩個人表情認真,手臂相貼,腦袋湊得極近。

楚清遠遠地看著她們,忽然笑了笑,轉身離開。

一窗之隔,陳緣知似有所覺地抬起眼,看到的隻是一個陌生的背影。

身邊傳來許臨濯耐心細述的聲音:“這麼講的話,能不能比剛剛清楚一點?”

陳緣知轉眸看他,點點頭:“嗯。這次理解了。”

店裡還在循環著同一首歌,女聲低語,像是雨落溪澗的清響。

陳緣知再一次將目光望向窗外,剛剛那個吸引她的背影早已消失在街角儘頭。

不知為何,看著窗外車水馬龍,她忽然想起自己在中考完的暑假寫在日記本上的一段話。

“靈魂發光的人終究是少數,也許這輩子也遇不到這樣的人,也許不會有被照亮的那一天,也許無法成為星星,無法得見真正的光芒。”

“但若彼此以螢火的微光相互溫暖過,照映過那雙眼裡的憧憬,若曾經一同聆聽過晚霞在長廊上褪色的聲音,也夢見過黃風鈴落花的香氣。”

“那麼也算是有過成為絢爛彩虹的一瞬了。”

夢境戛然而止。陳緣知緩緩醒來,天光溫和晝亮,淺淺籠罩床沿。

清早,一切將醒未醒,床邊她愛著的那個人還閉著眼,安靜沉睡。

夢裡和許臨濯再一次度過的那個短暫的夏天,仿佛還在眼前。

陳緣知一動不動地看著許臨濯,然後她彎下腰,親%e5%90%bb了他的額頭。

夏天啊。

那個記憶裡遙遠明亮的夏天,是我們每個人都再也不會擁有第二次的夏天。

但曾與你一同走過,也算是一種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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