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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無今夏 眷希 4315 字 3個月前

鮮亮麗的圈子,要成為彆人眼中被豔羨的人。她總覺得人被愛是有條件的,那就是足夠美好。

真實的她善妒,執拗,虛榮,連她都不喜歡那樣的自己,又怎麼會有彆人喜歡這樣的她。

孔臻怡一直沒說話,直到此時,她忽然輕聲開口道:“婉宜,你是不是一直喜歡許臨濯?”

虞婉宜抿了抿唇,笑了,很淡很淡的笑意:“你早就知道了呀。”

“是啊,我喜歡他。”

孔臻怡的語氣很肯定:“但你沒有向他表白過。”

虞婉宜:“因為我知道,他不會喜歡我。”

那天孔臻怡表白的時候,虞婉宜其實也跟過去了,但她沒有告訴孔臻怡。

所以她聽到了好友對許臨濯的表白,也目睹了許臨濯聽到表白時的神情。

他依舊那麼溫柔,那麼耐心,他站在走廊的儘頭,中午放學後的走廊空無一人,他麵前是紅著臉傾訴心意的漂亮女孩,走廊外垂落的綠影和光斑密密麻麻地落在他的眼睫,他的衣領上,而他不動如山,眼底的那潭湖泊一絲波紋也無。

許臨濯聽完表白,臉上露出了淺淡的笑,“所以,你喜歡我什麼呢?”

孔臻怡一一數著:“成績好,性格溫柔,長相出眾,人品也好……”

許臨濯:“除了這些呢。”

孔臻怡沒說話了,虞婉宜看著她的背影,猜測著她現在的表情,也許是愣住了吧。

許臨濯搖了搖頭,語速輕緩:“臻怡,如果有另一個成績好,性格溫柔,長相出眾的男性出現,你也會喜歡他的。”

“你喜歡的並不是我。”

海風似乎也變得慢了下來,浪花拍在礁石上,漸漸靜止了。孔臻怡的聲音低了下去,“你聽到了?”

虞婉宜修飾著自己的聲音,回答道:“我聽到了。”

孔臻怡笑了一聲,很輕:“那他說的時候,你覺得驚訝嗎?”

虞婉宜:“不驚訝。因為我也是那樣的。”

許臨濯的拒絕說得隱晦,可孔臻怡一瞬間便明白了他想表達的意思。

他什麼都知道,他知道孔臻怡那時所謂的喜歡是什麼。是虛榮,攀比,是因為她覺得和許臨濯在一起會很有麵子。

孔臻怡把和一位優秀的男性在一起,視作了一件能夠增加自己價值感的事情,或者說不止是她,很多人都是這樣的,她們喜歡的並不是許臨濯這個人,而是他所代表的光環。

剝離開一切外物,她們甚至說不出自己欣賞許臨濯什麼。

“我沒想到他會看出來。其實我也隻是迷迷糊糊地意識到,我的喜歡很輕微,但他直白地說出來的那一刻,我才清晰地發現,我確實是的。”

孔臻怡看著遠處的海麵,風吹開她的黏在她麵頰上的頭發:“婉宜,我那時覺得那麼難過,不是因為他不喜歡我。”

“而是因為我也覺得,他不該喜歡我。”

“我知道。”虞婉宜伸手攬住她的肩膀,輕聲道,“我知道你那個時候為什麼這麼難過,臻怡,我都明白的。因為我也是。”

所以她那天收回了那封本來已經送出的表白信,不止是因為孔臻怡是她的好朋友,還是因為,她看清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許臨濯不會喜歡她,無論如何都不會。

虞婉宜記得剛進入高中時的自己是什麼樣的。

那時的她渴望被注視,渴望成為人群的中心,她希望自己被人羨慕,她表麵上裝作不爭不搶,實際要強至極,所以經常暗暗地和其他人較勁。

她喜歡假裝不經意地炫耀某樣東西和經曆,然後享受來自他人的豔羨目光。

她那時尤其看重異性緣,因為她漂亮性格好,格外受男生追捧,班裡幾乎沒有誰的異性緣可以和她比擬。

自己的身上有一樣東西是遠勝於周圍同齡人的。這種感覺,簡直令人上癮。

在日複一日的優越感的熏陶下,她逐漸覺得受異性歡迎的她比其他女生都要優秀。

她那時愚蠢,狹隘,卑劣。

若非許臨濯點出,她甚至意識不到自己的卑劣。

許臨濯可能會喜歡任何人,但絕對不會是那時的她。

他身上散發的光輝,也曾有一刻落在她的身上,但卻沒有照耀她,反而讓她無所遁形。

“但是,臻怡,”虞婉宜的聲音帶著釋然,“我已經決定不再喜歡他了。”

是的,不再喜歡那個人。

即使她一直注視著那個人整整兩年,即使她曾經努力地攀爬到足以和那個人並肩而立的位置,即使她為了那個人而改變自己,即使漫長的青春歲月裡,她曾經真正地……喜歡過許臨濯這個人。

孔臻怡抬手回抱她:“嗯,不要再喜歡他了。”

虞婉宜的手指微顫,她收緊手臂,將臉埋在好友的肩膀處,慢慢合上眼睛。

一滴透明的水珠悄然落下,消失在拂過耳畔的海風之中。

……

上了車之後,陳緣知和胡妤洙坐在一起,兩個男生被趕到後排坐去了,陳緣知回想著剛剛在海邊發生的一幕幕,此時此刻,她終於有機會對胡妤洙問出一直以來的困惑:

“妤洙,你和婉宜……曾經有過什麼摩攃嗎?”

胡妤洙聞言,露出一點驚訝來:“為什麼這麼問?”

“當然沒有啊。”

陳緣知:“這樣……因為之前有人跟我說過,你們關係不好。”

“為什麼?”

“她說你曾經拒絕和虞婉宜做朋友。”

胡妤洙恍然:“原來是這件事嗎?”

“但怎麼說呢……”大巴車開動了,夜晚和燈光交織成流動的銀河,胡妤洙的側臉時暗時亮,隻有一雙眼澄如清水,她看著陳緣知笑道,“我本來朋友就很少,不是因為彆人的問題,而是我自己不擅長和人交心。”

“我確實沒有答應和虞婉宜做好朋友,但這並不意味著我討厭她。”

陳緣知慢慢點頭,心如明鏡:“原來如此。”

大巴車沿著海岸線的小路晃晃悠悠地行駛著,海洋和天空在暗藍色裡沉澱成一片濃鬱的黑,林間小路樹影密匝,直到臨近燒烤場,燈火才慢慢亮起。

無數的熒光燈和火焰彙聚成一片人間的星河,學生們的歡呼交織著零碎笑聲,車一停穩,大家便紛紛湧出車門,朝燒烤場跑去。

一班人被分坐在好幾個小燒烤爐麵前,還有人沒吃燒烤,跑去喝粥的,還有人跑去角落的沙灘上玩秋千和吊床。

陳緣知一個人坐在石桌邊上,許臨濯去替她拿吃的去了。

她坐在角落的一隅,遠處人聲鼎沸,這一處便顯得靜謐。海風夾雜鹹濕的氣息吹拂過她的鬢發,她拿著手機在看消息,白光淺淺映亮臉頰。

“嗨。”

耳畔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陳緣知聞聲仰頭看去,有些驚怔。

是彭淩澤。

他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他穿的簡單,一件毛衣和衛衣外套,纖長的睫毛黑得濃鬱,看人的眼神溫和,跟她打了聲招呼後便在她身側的位置坐下。

陳緣知偏頭看他:“這麼快就吃完了?”

彭淩澤翹著唇角,“嗯,胃不太舒服,就沒吃燒烤,隻是喝了粥。”

“我看到班長了,他在幫你烤東西,我走的時候看了一眼,他應該很快就好了。”

陳緣知眨了眨眼,握著茶杯的手指鬆開,她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壺:“謝謝你給我傳消息,不過我沒什麼消息能給你,就請你喝杯茶吧?”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彭淩澤也幽默了一把:“怎麼沒有?你可以偷偷告訴我班長傳授給你的學習秘訣,要知道他的學習秘訣是可以拿到朋友圈賣錢的,那樣我就賺大了。”

陳緣知忍不住笑了,戳破了彭淩澤的謊話:“你真的想要班長的消息嗎?不是彆人的?”

“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我能說的,我都會告訴你的。”

得到了這樣的準許,彭淩澤反而沉默了,嘴邊那抹若有若無的笑也淡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陳緣知倒好一杯茶,將茶杯放到他麵前的時候,彭淩澤才開口:“剛剛在海灘那裡的時候,你幫婉宜她們拍了照片。你走之後沒多久,我看到婉宜抱著臻怡哭了。”

陳緣知怔了怔。

彭淩澤眉眼低垂:“她其實隻流了幾滴眼淚,很快就沒事了,什麼痕跡也看不出來。如果不是我一直在看著她的話,估計也不會注意到。”

陳緣知笑了笑:“所以你是來興師問罪的?你覺得我弄哭了她嗎?”

彭淩澤輕聲道:“不是,不是興師問罪。我隻是很想知道,她為什麼會哭。”

“因為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流眼淚了。”

陳緣知臉上的笑慢慢收了起來。她凝視著彭淩澤的側臉,歎了口氣:

“好吧,我告訴你。”

“我其實也沒說什麼,”陳緣知複述道,“我隻是誇讚了她的拍照技術,然後說了句,‘我覺得你應該背地裡也付出過很多努力吧’,就是這樣而已。”

彭淩澤微微怔愣,旋然笑了:“原來是這樣。”

“那我知道了。”

陳緣知:“所以是為什麼?她是因為我說的這句話才哭的嗎?”

彭淩澤沒有直接回答,他反問了陳緣知一句:“你覺得婉宜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陳緣知:“很要強,也很有野心。”

彭淩澤有些意外:“為什麼你會這樣覺得?”

“不對嗎?”

彭淩澤:“不,你說的很準確。但我想,這和她平時表現出來的樣子應該是完全相反的吧,她喜歡在人前表現得不爭不搶,隨和親切。”

“如果她聽到你的評價,恐怕會嚇一跳,一個剛來到這個班不久的普通同學都這樣看待她,她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哪裡露餡了。”

彭淩澤將虞婉宜的反應說得很風趣,陳緣知聽完,淺淺地笑了:“因為我以前也是這樣的。”

“我後來發現,看一個人不應該看她說什麼做什麼,而應該看她得到了什麼,對她得到的東西又是什麼態度。”

陳緣知一開始見到虞婉宜時,也曾經以為她是一個單純熱烈,活潑可愛的女孩,她笑起來的樣子讓人覺得她無憂無慮。這樣的女孩,一定在愛的包圍裡長大,從小到大都沒有煩惱吧。

直到她發現,虞婉宜其實是曆史類的第一名,陳緣知一向很早到校,每次她到了之後不久,虞婉宜也會來到教室,然後拿著書本去走廊上背書。上課時她也曾無意識地看向虞婉宜幾次,看到的無一例外都是專注地望著黑板的眼神;

後來她又聽說,虞婉宜高二時曾參加過三個大型社團,在其中一個社團擔任乾部的職位,也因此有很多學弟學妹會來班裡找她,給她送東西,和她聊天,也有很多人追求她,但她卻沒有接受過其中的任何一個追求者。

但虞婉宜和朋友談及這些時,並沒有表現出困擾,而是自然而然,習以為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