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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無今夏 眷希 4337 字 3個月前

下來的十幾分鐘裡,王芍青坐在自己的床位上, 給朋友打電話, 一邊笑一邊話裡有話地暗暗刺人:

“你彆說了,我都記不清上次拿榮譽宿舍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感覺來到這個宿舍就沒拿過幾次了, 我們之前每周都能拿好吧!”

“對啊,我真的覺得很無語。”

她猛地拖長了聲調,這讓她的話聽上去滿是惡意:

“——你說,怎麼會有人上廁所連紙都衝不乾淨啊?我真是想破頭都理解不了這種人!”

柯玉杉默默地坐在床上看書,她低垂著眉眼,仿佛沒有聽見這些難聽的話一般。

陳緣知看著這一幕,嘴裡嗬出一口氣。

還是那套老掉牙的對付人的方法啊。

陳緣知收回了目光,本想開始看昨天沒看完的教輔書,結果餘光在掠過柯玉杉時微微一停。

那人臉色還是默然,仿佛並不在意王芍青的惡言惡語,可扶著書脊微微顫唞的手指卻出賣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她差點忘了。

王芍青這套陰陽怪氣的方法,陳緣知早就免疫,可柯玉杉這樣性格的女孩卻非常容易受到影響。

倒不如說,王芍青這樣的人天生就是柯玉杉的克星。內向敏[gǎn]遇上伶牙俐齒,似乎總是前者吃虧。

陳緣知看著低著頭一聲不吭的柯玉杉,抿了抿唇。

王芍青那邊還在笑著大放厥詞:“對!你彆說,我真懷疑有些人從來沒有住過宿,不然怎麼能做出這麼討人嫌的事來啊——”

“討人嫌的到底是誰?”

清冷如碎冰的聲音在半空中猛然炸開,王芍青的聲音仿佛一節被截停的火車,一直低著頭的柯玉杉霎時抬目,然後愣愣地看著陳緣知。

陳緣知坐在床鋪上,背後是一扇窗,背光模糊了她的五官,卻讓那雙眼睛顯得更亮更驚人,直直望去的目光則是靜得讓人心惶,幾乎要生出些自慚形穢來:

“在宿舍裡大聲打電話,真的以為誰都對你的事情很感興趣是嗎?我隻覺得你很沒禮貌。稍微住過幾次宿的人都知道打電話要麼小點聲要麼就乾脆出去打吧?真以為自己一點錯也沒有,可以高高在上全無負擔地指責彆人?”

“天天編排彆人的閒事和八卦不會讓你看上去多麼神通廣大多麼了不起,隻會顯得你人品卑劣,做派低級。”

陳緣知要麼不開口,一旦開口罵人必是字字珠璣。

柯玉杉聽得一愣一愣的,好久才反應過來,陳緣知表麵上是在責備王芍青在宿舍打電話的問題,實際上則是把王芍青之前諷刺她的那些話挨個兒奉還了回去,順帶貶損一下王芍青這個人的品行。

王芍青再一次被陳緣知的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臉色鐵青。

柯玉杉怔怔然地望著陳緣知,卻見陳緣知轉過頭,朝她看來一眼,微微彎了彎唇角。

柯玉杉讀懂了陳緣知的眼神。她眼底的憂傷漸漸消融殆儘,取而代之的是粼粼閃動的微光。

十一月便在這樣無形的硝煙中度過了。

十二月初的光景暗淡不少,低溫逐漸籠罩了南邊的沿海城市,陳緣知早就換上了全套的冬裝校服,開始在校服外麵加穿一件略厚的外套。

又逢周末,陳緣知去社團活動室找許臨濯,並把最近發生的事告訴了他。

“——最近嘛,大概就是這樣。”陳緣知抬頭看向許臨濯,被他臉上的表情帶得一怔,“怎麼了嗎?你怎麼這副表情。”

許臨濯斂起情緒,慢慢恢複成平時的模樣:“……那個王芍青,她最近還針對你嗎?”

“不太清楚她背後有沒有繼續和彆人說我了,但是當麵的確實少很多。”

陳緣知笑了笑:“而且許臨濯,我一點也不在乎她這點招數。如果我後麵的考試順利,我下學期就能升進創新班,我升班了,她卻還呆在普通班,這不得把她鼻子都氣歪?想想我就解氣。”

“報複人就得抓蛇打三寸,兵不血刃,卻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許臨濯看著她,忽然覺得眼前人此刻非常像一隻正在算計人的小狐狸,眼睛裡閃著光的精明樣子落到他眼裡,也這麼可愛。

意識到這一點,許臨濯捂住了自己的額頭,微微歎了口氣。

要死了。

他也不知道他還能忍多久。

“許臨濯?你在乾嘛。”

陳緣知奇怪地看著許臨濯,她以為他是哪裡不舒服了,於是傾身靠近了些,“你頭疼嗎?是不是昨晚沒休息好……”

一片溫柔的陰影落下,鼻尖嗅到了一絲海鹽和鼠尾草的氣息,是來自女孩身上的沐浴露的味道。

許臨濯連忙握住了她伸過來想要探測溫度的手腕,但又仿佛燙手一般馬上鬆開,眼神慌然地掃向一側:“……我沒事。真的,就是覺得有點熱。”

陳緣知不疑有他,起身去窗邊把窗戶都打開了,但回來之後還是嘀咕了一句:“感覺你最近怪怪的。”

“是有什麼心事嗎?”

許臨濯:“……不,真的沒什麼。”

“……其實,我有點擔心你。”

陳緣知:“擔心我什麼?那些謠言嗎?”

許臨濯搖了搖頭:“謠言本就是假的,假的成不了真的,隻要是謠言,注定會不攻自破,我沒必要擔心那些。”

“我是在想,天天和那人呆在一個地方,你會不會受到影響。”許臨濯看來的眼神溫柔清冽,一潭水瞳裡漾出波紋,“她並不重要。但如果影響到你,還是早些將她剔除出你的生活為好。”

陳緣知:“唔……怎麼說,影響肯定還是有一點。”比如說今天中午的事情,如果沒有王芍青在那裡刁難挖苦柯玉杉,她也不會動了惻隱之心,浪費那幾分鐘去和她對線。

像這樣的事情,即使她完全不在乎王芍青的冷言冷語,甚至能無視這個人,也不免被對方找上門式的挑釁被動乾擾到自己。

“但是如果提出換宿舍的話,以我們班主任那種和稀泥的作風,若不是兩個人有特彆大的衝突,或者對方有特彆嚴重的問題,她是不會答應的。”

“不可以轉外宿嗎?”

陳緣知頓了頓,“外宿……我家長,應該不會同意。”

她當初便是外宿,不還是被她母親逼來學校住了麼。

陳緣知垂下眼簾,沒有注意到許臨濯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明白了。那如果能證明王芍青這個人有很嚴重的問題,你們班主任應該會同意換宿舍吧?”

陳緣知:“應該會吧。這樣至少把握會大一點。”

許臨濯笑了笑,“嗯。那就不聊她了。看書吧。”

……

夜晚,月華如蓋。

隨著“滴”的一聲輕響,許家大門被輕緩推開,一名穿著白色長衫的男子緩步走入玄關,隨手將長柄傘擱在傘筒旁。

在房間裡看書的許臨濯聽見門鎖的響動,眼神一頓,合上了書籍,起身披上衣服打開了房間門。

他循著樓梯下到一樓,腳步停在了樓梯口,沒有再靠近。

客廳內,素衣男子被漢白玉長桌上的一幅畫吸引,他伸手將桌上的畫紙拾起,月光透過半長的黑發,在來人的鼻梁上停滯。

而男人專心地看著手上的畫卷,他的目光在白紙上緩慢梭巡,不知看到了什麼,目光一滯,看上去竟是有些出神。

男人長相清俊,帶著副細框眼鏡,舉手投足間氣度儒雅斯文,已上了年紀的臉生出皺紋,卻難掩骨相的優異,讓人可以窺見他年輕時的幾分卓越風姿。

若有認識許臨濯的人站在此處,定會驚訝,因為這個男人和許臨濯的五官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一般。

許臨濯開口道:“爸爸。”

許致蓮像是才注意到許臨濯一般,他聞聲抬頭,看到許臨濯站在暗處,麵上微微露出些許驚訝,“臨濯。你還沒睡嗎?”

許臨濯走近了些,朝他微微點頭:“嗯,在做試卷。”

許致蓮:“注意休息。彆學到太晚。”

許臨濯應道:“是。”

空氣一時間沉寂下來。父子倆仿佛不是血濃於水的至親,而像是一對陌生人,勉強寒暄幾句之後,彼此間便再無話可說。

許臨濯看著許致蓮,許致蓮則是細細地端詳著手中的畫,半晌,他似乎終於將這幅畫的細節全都閱覽無遺,方才抬頭看向許臨濯,聲音裡帶著些遲疑:“臨濯……”◢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這幅畫,是你畫的嗎?”

許臨濯清瞳若水,靜靜地望著自己的父親。

月光照了進來,可他的眼睛卻沒有被點亮,仍是沉浸在黑夜裡。

許臨濯:“不是。”

“這是……我的一位好朋友畫的。今天我邀請她來家裡做客,她看到家裡的畫,說她也喜歡國畫,我便請她畫了一幅。這幅畫便是她畫的。”

許致蓮點了點頭,像是了然,“原來如此。”

他頓了頓,似乎是明白自己接下來的話語會顯得不合時宜,所以在斟酌著是否吐露,又該如何開口。

許久,許致蓮才終於拿定主意,抬眸看向自己的兒子,語氣溫和地說道:

“……她畫得很好。這幅畫,我能不能先幫你們收起來?”

“之後,若是她再來家裡玩,就讓她來我書房,找我拿這幅畫吧。”

許臨濯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神情波瀾不驚:

“好的,爸爸。”

第90章 韌性

十二月初, 高二級的學生們迎來了上學期的第二次月考。

考完試的當晚,陳緣知對完答案後,表情也沒有放鬆, 眉心一直微微皺著。她一反常態地重新做了好幾遍數學的應用題,反複地對著答案比照思路。

幾天後, 成績出爐, 陳緣知拿著自己的各科試卷去找了許臨濯。

“這次考得怎麼樣?”

陳緣知垂下眸:“還是全班第一。”

許臨濯敏銳地發現了什麼:“那為什麼看起來垂頭喪氣的?”

陳緣知抿了抿唇,沉默了半晌:“……級排退了。”

許臨濯了然, 直起身,接過了陳緣知手上的試卷, 嘴裡問道:“退了多少?”

“……二十多名。”

許臨濯在心裡盤算,他記得上次清之是第二百三十名左右, 這次退了二十多,剛剛好退到了創新班線上,應該二百五十多名左右。

許臨濯語氣放緩, 聲音裡帶上笑意:“才二十多名嗎?我還以為是多少, 這不是很正常的排名波動麼。”

“你是剛進入這個分數段, 排名會不穩定,下一次考試肯定就不一樣了。”

陳緣知:“我知道。我也是這樣想的。”

女孩還是安靜地坐在座位上。許臨濯看著她,聲音溫柔下來:“那為什麼心情不好?”

陳緣知抬眼看向他,“我……對數學答案的時候, 看了好多遍答案的過程,才會做最後兩道應用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