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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無今夏 眷希 4334 字 3個月前

你是在一個什麼樣的精神狀態下說出這種話的。但你後麵給洛霓寫了那麼長的一封信,那些話總不可能是衝動上頭寫的了吧?可你又說了什麼?你洋洋灑灑八百字,裡麵有一半都在控訴洛霓那次讓你賠償你摔壞的杯子。你說你隻是不小心的而已,洛霓又這麼有錢,她就不該讓你賠。”

“洛霓家境好就該包容你嗎?她父母的錢難道不是她父母辛辛苦苦掙來的嗎?因為對方是富豪,你是窮光蛋,你就可以不賠錢?這就是你的正義嗎趙曉金?”

“如果你走在街上忽然被人拿刀捅了,我很好奇你會不會對警察說,‘不是他的錯,都怪我今天出門沒打車’,畢竟你就是這樣說洛霓的啊?”

“……趙曉金,你自詡正義,自詡大公無私,不過是在拿著受害者有罪論當令牌使;你自詡自尊自愛,可在我看來,你比地上的泥巴還要輕賤自己。”

“你知道你像什麼嗎?一條自卑又扭曲的可憐蟲。”

趙曉金抓著床鋪上的被褥,手背青筋暴起,她的嘴唇都在顫唞,她氣得紅了臉,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陳緣知的目光從趙曉金處離開,緩緩落在梁商英身上:“至於你,梁商英。”

“你比趙曉金還要惡心。”

陳緣知墨眸沉沉,微微啟唇:“洛霓在寫日記的事,隻有三個人知道。我沒說,就隻有可能是你們兩個中的一個人說出去的。”

梁商英:“那你憑什麼認為是我?我在教室的時候可從來沒跟A203的人說過話!”

陳緣知笑了:“一定要說過話嗎?”

“梁商英,你有黃梓蔭的微信吧。”

梁商英的臉色霎時間白了。

陳緣知看著她:“我之所以肯定是你,就是因為你不僅有黃梓蔭的微信,還帶了手機來學校。”

聽了剛剛的對話,陳緣知才肯定了梁商英是泄密者。

因為趙曉金說她沒有黃梓蔭的微信。而且陳緣知觀察過,趙曉金平時從不玩手機,她根本沒有帶手機來學校。

隻能是梁商英。

“你一定沒有參與她們的策劃,但,如果說她們的策劃是一個巨大的火藥桶,那你就是在火藥桶還未成型的時候,遞給了她們打火機的人。”

“洛霓對你那麼好,你軍訓的時候低血糖,是她及時發現扶你去休息。如果說趙曉金是因為自卑,因為二人間懸殊的落差而產生了畸形的仇怨憎惡——那你是因為什麼?你的家境明明也不差,我怎麼也想不通,你為什麼會這樣對洛霓。我尤其想不通的一點是,你為什麼要告訴黃梓蔭,洛霓在寫日記這件事。”

“我想了很久,直到我的一個朋友提醒了我,我才隱約摸到一點思路,逐漸想明白了。倒不如說,正是因為家境和出身都差不多,你才會嫉妒她。因為差太多的人,隻會仰慕,不會嫉妒。”

“你一直在嫉妒洛霓。”

“和黃梓蔭的嫉妒不同,你的嫉妒不極端,可是綿綿不絕。我猜你每次考試成績都比洛霓差一些時,你一定很沮喪吧?朗誦比賽時,大家都誇讚洛霓的裝扮,因為她長得好看,我猜你那時就覺得不高興了吧?在洛霓家玩的時候,趙曉金說洛霓不努力也可以過得很好,你馬上接了一句‘啊那我也是’——你從那時起,就已經在無意識地和洛霓較勁了吧。”

“你對黃梓蔭說出洛霓有寫日記的習慣時,你在想什麼呢?”

“你那麼聰明,肯定看得出黃梓蔭問這樣的問題沒有好心。你那時大概是在想:把這件事說出來吧。你也不知道她們準備做什麼,但你也不在意她們即將要做的事。”

“不管她們會如何做,隻要最終洛霓倒黴,你就滿足了。”

“你口口聲聲說季冰伊很可憐,說希望她自信一點,不過是在用你那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憐憫遠不如你的人罷了。如果季冰伊比你好看,比你成績好,比你家境優渥,你根本不會可憐她。你隻會在心裡祈禱她一輩子是個可憐的重度抑鬱症患者,然後一輩子翻不了身。”

陳緣知垂下眼眸,目光定格在洛霓疊得整整齊齊的床鋪上。

洛霓那麼聰明,她早就猜到了吧。

她語氣變輕:“你這種人,不過是見不得彆人好罷了。你根本不配做她的朋友。”

“可是梁商英,我還記得,當初在自我介紹時,你說過你特彆喜歡曼德拉的一段名言。”

記憶飛回到那個遙遠的九月,仿佛有桂花的香氣縈繞在腦海中。

陳緣知抬起眼,靜靜地看著遠處的梁商英。

“如果天空總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發出聲音是危險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覺無力發光的,那就蜷伏於牆角。但不要習慣了黑暗就為黑暗辯護,不要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諷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的人們。”

“可以卑微如塵土,不可扭曲如蛆蟲。”

陳緣知看著這兩個人:“我之所以把話說得這麼難聽,是因為我已經看出來了。你們根本沒有把洛霓當朋友。”

剛剛梁商英笑著說要加季冰伊微信時,也許是因為太牽掛洛霓,陳緣知的內心竟然感受到了一絲鈍痛感。

她掂量著那份痛感,想著如果是洛霓在這裡聽到這句話,她該有多難過。

“和立場,和必須站在我這邊,和個人選擇的自由,和朋友之間應有的界限都無關。”

“如果是我,我在做任何事之前,都會考慮清楚,我的朋友會不會因此而傷心。因為如果我將一個人看作是我的朋友,那麼無論如何,我都不想看到她難過。”

……

晌午,日光熱烈如火。

許臨濯在房間裡看書。他午休前習慣看一會書再睡,此時翻完最後一頁,他合上了書本,站起身走到窗邊,準備將窗簾拉起來睡午覺。

突然間,放在床頭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許臨濯拉窗簾的手一頓。他轉過頭去,快速走到了床邊。

這段鈴聲是他專門設置的。

他隻要聽到這首歌,不需要打開屏幕,他就能馬上知道,來電者是清之。

許臨濯接起電話的瞬間還覺得奇怪。陳緣知從不會在這個時間打電話給他——事實上,她連給他打電話的時候都很少。

大多數時間,他們都通過短信聯係彼此。

許臨濯按了接通鍵,開口的聲音清沉若水:

“——怎麼了?”

貼著耳朵的話筒處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就是沒有說話的聲音。

不會是誤觸了吧。許臨濯試探著喊道:“緣知?你在嗎?”

話筒那頭隔了很長很久的沉默之後,才傳來許臨濯熟悉的聲音。

“……嗯。”

許臨濯整理床鋪的動作一頓。

他緩緩站直了身體,青色長眉蹙了起來。

陳緣知的聲音不對勁。

許臨濯滿心憂慮不安,他不知道陳緣知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她打給他的電話會不會隨時掛斷。

他隻能小心地輕聲喊她:“緣知,你——”

“——許臨濯。”

許臨濯的心臟仿佛被人猛地砸了一錘,餘韻久久地回蕩在那顆跳動不已的奇怪器官上,上麵的神經因為某種疼痛而扭曲成一團。

……這次聽清楚了。

陳緣知又喊了一次,聲音裡帶著清晰分明的哽咽:“許臨濯。”

許臨濯難以克製地帶上了一絲焦急:“清之,你現在在哪?發生了什麼,你慢慢說……”

陳緣知聲音低啞:“……我沒事。”

“許臨濯,我想聽聽你的聲音。”

許臨濯的語氣變得輕柔了:“隻是聽聲音就可以了嗎?”

“嗯。”

許臨濯:“好。你叫我吧。”

陳緣知開口道:“許臨濯。”

“嗯,我在。”

“許臨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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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臨濯……許臨濯……許臨濯……”

“嗯,嗯。我在。”

陳緣知眼眶一熱,一滴淚就那樣順著眼角滑落了下來,猛然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許臨濯。”

電話那頭的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

“清之,我在。”

第74章 初夏

陳緣知一番坦言戳破真相之後, 宿舍裡的氣氛一落千丈,沉悶了好一段時間。每晚回到宿舍裡,大家都不提起話題, 安靜地洗漱上床休息。

這樣的情況持續到一周後洛霓正式離開班級。似乎是壓力源遠去,趙曉金和梁商英逐漸恢複了平日的交談笑鬨, 隻是她們都默契地忽略著陳緣知。

洛霓不在了以後, 陳緣知便越發形影單隻,在宿舍裡也常常默不作聲。

六月的初夏, 就在這樣的沉默和越來越嘈雜煩擾的蟬鳴聲中,慢慢地到來了。

換屆大會順利進行。作為唯一的候選人, 陳緣知順理成章地成為了mbti社新一屆的社長。

之前她並不關心mbti社的事情,她加入這個社團, 隻是因為突如其來的興趣。

但那時,湯宇找到她的時候,陳緣知發現自己的內心在不知何時, 早已悄然發生了改變。雖然她並不熱衷於社團活動, 也無意振興凋零的mbti社。

但是, 一個空蕩蕩的,隻有她和許臨濯的社團,和這個社團帶給她的一方淨土——

一個在這校園裡,難能可貴的, 能夠讓她和許臨濯安安靜靜地呆在一起的地方。

她想留住這些她覺得珍貴的東西,所以答應了湯宇的建議。

陳緣知路過教學樓下時,樓下的宣傳欄邊圍著一叢叢的學生, 不知在看什麼, 人群裡時而發出細密的話語聲,夾雜著興奮, 驚歎的語氣,即使陳緣知隻是路過,也可以很清晰地聽到,感受到。

“學校印貼榜單的速度真是感人……這都快期末了吧,才貼期中的優異生名單?”

“我去,許臨濯又是年級第一。”

“許臨濯?”

“就是清北班的第一名,今年入學當新生代表的那個。”

微風吹來,陳緣知聽到了熟悉的名字,腳步漸漸慢了下來。她梳理了一下被吹開的劉海,摘下了塞著一邊耳朵的耳機。

不遠處的廊底下,學生們低聲議論著什麼,更多的人隻是一言不發地看著。而陳緣知站在離人群不遠的地方,安靜地看著他們,樹影和熱烈日光散落,在風的催促下一點點地爬上她的腳踝。

“……啊!我想起來了,好像今年選出來的新一屆學生會主席也是他。”

“真遺憾啊,為什麼我不是那個被老天爺眷顧的人?我也想試試當天才的感覺啊!”

細碎的笑聲傳來,陳緣知轉回眸,重新戴上耳機,背著書包走進了陽光底下。

音樂被曬得很滾燙,在腦海中播放,暖洋洋的。陳緣知微微閉上眼,她感覺自己戴著耳機的那隻耳朵,在夏日的陽光裡慢慢地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