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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無今夏 眷希 4336 字 3個月前

?你咋了?”

陳緣知慢慢地續上自己剛剛沒說完的話:“……沒什麼。”

“圍觀什麼的,肯定不行。你若是膽子夠大,直接去找他說?”

洛霓本來也隻是開玩笑,此刻被陳緣知以玩笑回擊,連忙順梯子下來了,“彆,我哪好越俎代庖,而且我和他也沒那麼熟。”

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陳緣知又接著和洛霓聊了一會兒天,但這次,她一直分神留意坐在前麵的嚴謙智。

直到上課鈴聲響起,陳緣知在洛霓的笑聲中,目光看著嚴謙智的背影,心裡慢慢浮出一個詞:果然。

從剛剛開始長達五分鐘的時間裡,嚴謙智手裡拿著的書便一直停留在那一頁,整整五分鐘,他沒有翻動過一次書頁。

這也驗證了陳緣知的猜想。

嚴謙智沒在看書。他靠在椅背上,是在聽陳緣知和洛霓聊天,書不過是掩飾。

有一個異常出現,後麵的其他異常便也跟著浮出水麵,變得格外顯眼起來。

陳緣知開始留意這個她平時從未分神留意過的同班男同學,也開始若有若無地從旁人處獲取這個人的信息。

“嚴謙智?他成績很好,脾氣也挺好的,我上次去問他問題,他也很耐心。而且他從來不和班裡那些很吵的男生一起玩,”梁商英,“感覺他這個人挺內向的。”

“啊,我同學之前和他一個班的,”柯玉杉,“聽說他之前在班裡都是第一第二,感覺是個很聰明的人,因為也沒怎麼見他很努力地學,有時候還看到他晚自習在看閒書。不過我同學說感覺他數學不太好。”

“謙智嘛,我和他挺熟的!”趙曉金,“他和我說過他父母是老師。他還有個姐姐,我感覺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吧,他對女生都挺禮貌的,而且他可好欺負了,我每次逗他他都不會反抗的!”

一個文靜內向,少言沉默卻天資聰穎的教師家庭子弟的形象,在陳緣知的心中逐漸搭建起來。

她發現嚴謙智確實有在晚自習看閒書的習慣,他的桌上有《聊齋誌異》,也有《瓦爾登湖》;

她發現嚴謙智每次轉過頭把試卷和其他什麼東西遞給她的時候,都會用雙手拿著;

她發現這個人確實有一副非常好的頭腦,幾乎每次在課堂上被點起來回答問題,他都能從容不迫地給出正確答案;

她發現這個人會偷偷地看她,那種隱秘且不易察覺的視線,在起初不為人知,在發現端倪之後顯得那樣起眼,陳緣知大多數時間體貼地假裝沒有看到,偶爾她也沒有反應過來,會和他對上視線,出乎意料的,往往是她先挪開目光;

她發現他幾乎不會大聲說話,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靜地看書或者趴桌休息,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彆人來座位上找他,然後陳緣知會聽見他說話的聲音,低沉悅耳,和他本人看上去有幾分拘謹的書生氣完全不同。

最重要的是,她終於在一次發作業本的間隙中看到了嚴謙智的字跡。

——和那張明信片上的字,一模一樣。

真相到這裡已經塵埃落定。

陳緣知觀察了這個人很久,也觀察到了很多,可她心中始終有費解之處。

不如說,她隻有一個疑問。

那就是——為什麼她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和嚴謙智說過,嚴謙智卻喜歡上了她?

陳緣知還沒有想好要怎麼向對方說明自己的態度,可是對方卻似乎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態度變化。

某一日的清晨,一封信被裝進一個紙袋子裡,和一本未拆封的書籍,一同被人放在了陳緣知的桌子上,帶著一整晚還未醒的風和露珠。

第一縷陽光照到它身上時,它也迎來了它所等待的人。

……

又到了難得的周末,陳緣知照例坐在教室裡和許臨濯一起學習。

一切如常,許臨濯卻敏銳地感覺到了對方哪裡不太對勁。

趁著短暫的休息時間,許臨濯斟酌了一番,開口問道:“你今天似乎有點走神?”

陳緣知本來在發呆,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事情,被許臨濯的一番話拉回思緒:“嗯?有嗎?”

許臨濯看著她,語氣斬釘截鐵,“有。”

“比如說你剛剛就在發呆。”

陳緣知遲鈍地“啊”了一聲,“這樣。”

然後她偏過頭,看著書本。

許臨濯看了她幾秒,發現這個人壓根沒有在看書,而是換了一個角度在繼續發呆。

許臨濯:“……你怎麼了?”

“最近發生了什麼事嗎?”

陳緣知似乎回了神,“……沒事。也沒發生什麼。”

許臨濯皺了皺眉,他拿出水杯,“是嗎……?”他怎麼覺得像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一樣。

“——就是,有人和我表白了。”

“咳咳!!”

許臨濯正在喝的一口水差點嗆進喉嚨裡,他彎下腰,左手拿著水杯,整個人咳嗽了幾聲之後就凝固住了,一動不動。

陳緣知聞聲看去,看見地上不小心灑出來的水,“哎呀”了一聲,“許臨濯你搞什麼?”

椅子被人拉開,陳緣知站了起來,繞過桌椅去小房間裡拿拖把。

等她出來之後,許臨濯已經直起腰來,他看到她,第一句話就是問詢:

“誰和你表白了?”

陳緣知一邊揮動拖把,把地上的水漬拖乾淨,一邊分兩個眼神給許臨濯:“你又不認識。”

許臨濯,“你說了我不就認識了?”

陳緣知不回話了,許臨濯按耐不住,又接著問了好幾個問題——

“什麼時候的事情?昨天?”

“你和他熟嗎?”

“他是你的同班同學嗎?”

“他怎麼表的白?”

“陳緣知,你——”

陳緣知:“許臨濯。”

被喊到名字的人忽然熄了聲。

陳緣知把拖把放回原位,拍落了手掌心的灰,語氣懶懶:

“你急什麼?是我被表白了,又不是你被表白了。”

陳緣知從一堆問題裡挑揀了幾個問題,慢慢地回答:“他是我同班同學。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喜歡我,明明我們一句話也沒說過。”

“他前天表白的,送了一本書,還有一封手寫信,內容……”陳緣知頓了頓,“不好說。不過他文筆很好,我都差點看哭了。”

“他人挺好的,看得出來。而且頭腦聰明,做事有輕重,待人有禮貌,家庭條件也不錯,書香門第,性格也很安靜,不鬨騰。”

陳緣知越想越發現,其實自己不討厭嚴謙智這樣的男生。

陳緣知討厭的男生種類很多,太吵的,太輕浮的,定力不足的,沒有腦子的,太直男的……但嚴謙智身上恰好沒有她討厭的特質。他安靜,克製,風度翩翩,行動多於言語,還恰到好處的浪漫。

被嚴謙智喜歡的感覺,到目前為止,陳緣知沒有覺得有哪裡不好。

“……總之,他其實挺出乎我意料的。”

陳緣知說完,轉頭看向許臨濯,臉上的表情忽然頓住:“……你那是什麼表情。”

看上去苦大仇深的。

許臨濯:“凝重。”

陳緣知:“你凝重什麼。”

許臨濯沒有回答。他看著陳緣知,沉默了許久,才突然開口:

“那你打算接受他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陳緣知看著許臨濯一臉糾結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不打算啊。”

陳緣知語氣輕鬆:“如果打算接受的話,就不會在這裡和你說這麼多了吧?”

許臨濯慢慢地回過味來了,他語氣肯定,表情哀怨:“陳緣知,你在耍我。”

陳緣知笑道,“我才沒有。我說的都是實話。”

“他是個很好的人。隻是他很好,並不與我有關。”

陳緣知活得太清醒了,有時候她其實寧願自己活得不那麼清醒。適當瘋狂的人生會多出很多趣味和不確定性,而這恰恰是人生的迷人之處。

她心裡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不是一段轟轟烈烈像炸藥包一樣丟進她生命裡的愛情,也不是一個即將走進她生命裡並且變得親密無間的人。

她想要的是強大,是有足夠的底氣仰起頭看任何人,是自我的極限和能夠夠到的最高處,是潛藏於這具身體裡的終極可能性,是遙遠彼端的未來,是飛翔的能力,是自由,是徘徊於唇間未敢吐露的夢想。

陳緣知想了很久:“好吧,其實主要原因還是——我現在還不想談戀愛。所以不想考慮他。”

當然,不止於此。

陳緣知側頭看過去,她想起了什麼,她張了張口,她想和許臨濯說,休息的時間已經到了,他們該開始學習了——可她抬起頭,卻撞進一雙清沉浮湧的眼睛裡,那雙眼裡有海,也有星辰落下。

許臨濯問道:“他送你的那本書是什麼?”

許臨濯的話將陳緣知的思緒裹挾著,一路穿過清早和傍晚,重新回到了那一天的五點半。那天的陳緣知一如往常地來到教室,看到了載著一身露珠的書和信件,那時的她還不知道即將發生什麼,一切安靜平和,如同清曉吹過鐘樓頂的風。

陳緣知回想起了那本書的名字,她當時看到的第一眼便恍然,因為她其實很熟悉,她看過那本書很多遍:

“是《無聲告白》。”

這本書對於陳緣知來說很特彆。

因為這本書,她和許臨濯都看過。

她和許臨濯其實都分彆看過很多書,但是因為意外重合的很少,大多是他們彼此後來為了更了解彼此而去看的。

但《無聲告白》不同,它剛好屬於陳緣知和許臨濯從一開始就都看過的那一批書籍。

許臨濯聽到了書名,輕笑了一聲,語氣卻是不容置否的:

“他選錯書了。”

陳緣知,“也許吧。”

如果是以書名為標準,那麼嚴謙智便沒有選錯;如果是以書的內容作為標準,那麼他便選錯了。

許臨濯搖了搖頭,“即使是書名,也不適用於表白。”

“這本書的書名是作者對人生和自我的呼喊,是一種浪漫化的表述,書名裡的告白是指對人生告白,對人生無窮儘的意義,對自我覺醒的高光時刻。”

陳緣知又想起了這本書的內容。她看了很多遍,其實這本書並沒有直接地輸出某種觀點或者某種立場,作者用一種緩緩道來的筆觸寫了一個溫柔殘忍的故事,而大多數人從中看見了自己的人生。

那段時間的陳緣知也像故事裡的女主角一樣,困在那條人生的小船上,那條小船代表著的,是俗世的成功,是他人的期待,唯獨沒有對自我的探索。

陳緣知特彆喜歡書扉頁的那句話,也是因為那句話,她在琳琅滿目的書店裡選中了這本書,並且將它帶回了家:

“我們終此一生,就是為了擺脫他人的期待,成為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