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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無今夏 眷希 4328 字 3個月前

起了頭,看向薑織絮,“怎麼停下來了?”

陳緣知看上去依然如往常一樣平靜,神情也淡淡的,隻可惜微微泛紅的眼角和略帶低啞的聲音都出賣了她。

“繼續走吧。我剛剛在想彆的事,沒聽清,你說到哪了……”

薑織絮伸手拉住了陳緣知的手,輕輕地晃了晃,一句話也沒說。

陳緣知明白,薑織絮是在用她覺得最不會傷害到她的方式在安慰她——薑織絮那麼了解她,看得出她所有的強撐和不願示弱。

陳緣知剛剛確實被打倒了,在夜以繼日地了努力一個月之後,在獲得了完全不符合預期也不匹配自己的付出的結果之後——她本就搖搖欲墜的心,在一整晚看不懂也解不出試卷上那些數學題的反複煎熬裡,最終在這個晚上一路的代表著喜悅的嘈雜和人聲鼎沸之中狠狠砸向了地麵。

但她崩潰完的下一刻,便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她擦乾了眼淚,仿佛從未被擊敗過,也從未因事與願違而掉過淚一樣。

她這樣驕傲,甚至看不得自己的軟弱。

薑織絮緊緊地拉著陳緣知的手,她抿著唇,眉頭擁簇,許久才聲音溫柔地說道:“小知……沒事的。過了這個晚上就好了,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

陳緣知任由薑織絮拉著她,過了好一會兒,她慢慢地回握了薑織絮的手,嘴角牽起,似乎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她的情緒便已經被控製住了,“我知道的……謝謝你,小絮。”

在路口分彆後,陳緣知一路沿著校門口方向的大道走,拐進了路邊的體育館裡。

夜晚的體育館隻有走廊儘頭的衛生間亮著燈,慘白的光宛若油漆粉刷著牆壁,陳緣知進了廁所,對著鏡子看了一眼自己。

她怔怔地望著鏡子裡的那個人,才感覺到眼眶早已被冷風吹得乾澀,全無淚意了。

……

陳緣知在體育館的廁所裡呆了很久,等到她走出來的時候,大道上的人已經不多了。

大多數外宿的學生們都早早離開了學校,此時校道上的另一頭,隻剩下零星幾個勤奮的學生載著夜色朝校門口走來。

陳緣知走出了校門,停放單車的車棚裡已經沒剩幾輛自行車,拐角處有人孤零零地站在車棚外麵,似乎是在找自己的車。

雖然從朋友那裡汲取到了一點穩定的能量,但此刻的陳緣知情緒仍稱不上好,無心觀察身邊的人和事物。

陳緣知一邊走著,一邊看著自己的影子,腦海裡浮現出今晚解不開的題目和試卷上不小心丟掉的分數。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學習方法?努力程度?

這一次在應用題上拿到的分依然不多,是不是意味著她應該把注意力從應用題上收回,增加對選擇題的訓練了呢?

該怎麼樣才能讓自己做題的效率提高……

——果然,她還是太沒用了啊。

本來已經被控製住的淚意又一次上湧,陳緣知閉了閉眼,一邊平緩呼吸一邊抬手想要擦掉眼淚——

“陳緣知。”

腦袋仿佛被按下暫停鍵,“哢嚓”一聲定住。

陳緣知還未轉身,身旁便多出來了一個陰影。

陳緣知本不想抬頭看,但許臨濯背著燈光垂首望著她,還微微彎下了腰,手心裡是一個斷了繩子的掛墜。

“你的東西掉了……”

許臨濯似乎是看到了什麼,聲音一下子消弭了。

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

陳緣知一向覺得暴露自己的軟弱無能十分丟臉,此刻這種心情更是攀上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瞬間滋生出了源源不斷的名為羞恥感的副產品。

她一下子奪過許臨濯手裡的掛墜,聲音沙啞地說了句“謝謝”,就要往前走。

許臨濯站在原地,慢慢放下了手。

他看著陳緣知落荒而逃的背影,忽然高聲喊出了那個名字:

“清之。”

宛若定身咒語一般的兩個字,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瞬間讓陳緣知止住了腳步,一動也不動了。

清之。

這是陳緣知在熔核裡的給自己起的名字。

這個名字有它的由來,但,她從未把這個名字告訴過任何朋友,也沒有在其他地方再使用過。

——會知道這個名字的人,她隻能想到一個。

陳緣知在原地僵立了好一會兒,仿佛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一般,難以置信地轉過頭。

她的眼睛微紅,濕熱的濃黑眼睫一顫也不顫,瞳孔微縮,一眼不錯地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許臨濯——那種近乎出神的怔愣裡混雜著難以掩飾的驚愕,和被突如其來的信息衝擊留下的短暫空白。

而許臨濯看到那雙眼睛的瞬間,便看見了她眼眶裡朦朧的霧氣。

他眸中波光流轉一瞬,話語再一次說出口時,語氣已然溫和下來,流溪潺潺般淌過陳緣知的心間的峽穀,再一次衝撞出滔天巨浪:

“——清之。”

……

很久很久以後,陳緣知早已擁有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躺在沙發上想起這一晚,回憶裡那夜的路燈格外暗淡,街邊的店鋪都關上了門,沿途的光亮稀少。

當那個人出現在她麵前之後,她才發現,原來不是那一夜的燈碰巧壞了一路,不是所有的倒黴都接踵而來——恰恰相反,原來那一夜的星辰這樣的明亮,如同沉睡在遙遠天河裡的銀白色珠寶。

有些光輝太過耀眼奪目,在來臨之前,總需要渡過一番黑夜。

一切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相遇,滿是隱晦的燦爛。

(建議看作話)

第26章 知己

夜色灰蒙無垠,陳緣知回到家的時候,屋內漆黑,隻有月光落在門口的玄關上,閃爍時,像落了層細密的露珠。

她一路回到房間,書包和人一同撲進鬆軟的被褥裡,陳緣知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隔著一層又一層堆疊交織的羽絨聽見了自己猛烈的心跳聲。

桌上放著的手機忽然響起一陣輕快的震動音,燈光感應而開,被昏黃的光影覆蓋,陳緣知趴在被子裡,手指尖微微動彈了一下。

過了許久,手機被一隻細白的手從桌上拿起,陳緣知垂眼看著屏幕,光亮起時,烏黑眼珠被染成淡而剔透的棕色。

界麵中,那人的星球是淺淡的灰藍色,許多天沒有亮起過了。

此刻,昏暗的燈光之下,那顆星球緩慢地冒出了一個氣泡。青綠色的煙霧像春天的信號,瞬間撥開了籠罩星球的薄霧塵暉。

陳緣知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手指已經先大腦一步,點開了漣的星球。

那是一張平平無奇的夜景圖,圖片中有一片深色的夜空,還有公園裡秋千頂上一根掉了漆的欄杆。

他沒說一句話,可陳緣知看著那張圖片,又一次被帶回了一個小時前剛剛發生的一切之中。

……

公園裡,樹影擁擠堆砌,深黃昏色的燈光遠遠地散落在水泥地的一角,風很安靜,隻有秋千鐵索陳舊的吱呀聲在空氣裡醞釀著難以述說的氣氛。

陳緣知鬼使神差般跟著許臨濯來到了這個公園,此時兩個人一左一右地坐在公園的秋千上,麵前是一個空無一人的兒童樂園爬架,其上附著的鮮豔色彩在夜幕中沉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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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路走來的時間裡,陳緣知逐漸從巨大的震驚之中清醒過來,重新運轉的大腦中,那個昭然若揭的答案已然靜躺在了正中央。

此刻她坐在許臨濯的旁邊,除了羞窘和尷尬之外,還多了幾分茫然。

那無數個交談甚歡的夜晚還曆曆在目,她身邊的人便是她的高山流水,她的伯牙子期。

陳緣知何嘗未在孤獨感震耳欲聾的時刻,暗自想過那個完全聽懂了自己的人。

她也曾悄悄希望,漣真的能夠從網絡中走出來,真正走進她荒蕪的生命裡。

可當這一刻真的以她從未想過的方式來臨之時,她卻有些猝不及防。她很想否認,可%e8%83%b8腔裡加速的跳動,確實是隱隱的惶惶。

“清之。”

陳緣知條件反射般應道:“嗯?”

她似乎也沒想到自己會應得這麼快,頓時有些怔然。許臨濯接著說道:“我送給你的那本書,你已經開始看了嗎?”

陳緣知開口了,沒有她預想的那樣磕磕絆絆,她回答得異常流利清晰:“看了。我看到第三章 了。”

陳緣知沒有側頭去看他,隻聽見許臨濯發出了微微上揚的一個音調,“才第三章 ?”

陳緣知立馬解釋道:“書寄去彆的地方了,然後我再托人轉寄到我家裡的。我家裡人管我比較嚴。”

許臨濯輕笑了一聲:“怪不得你填的地址不是春申市。”

陳緣知聽到這話,微微愣了一下。

她的心臟猛烈地跳動了一瞬,然後咚、咚、咚地,震蕩不停。

許臨濯接著道:“你已經看到第三章 了——那你覺得,除了我寫給你的那段話,書裡你最喜歡的話是哪一句?”

腦海中的記憶宛如一雙靈巧的手,翻動起書頁,陳緣知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那句話,她脫口而出:

“——我們在情感上與某個人的聯結越強烈,彼此間的相互作用力就會越大。”

少年少女的聲音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又在同一時間落下。

陳緣知愣住了,她轉頭看去,發現許臨濯也在看她。

他的眼尾是微微上翹的形狀,褶皺不深不淺,一旦笑起來便會顯得格外明朗奪目,教人難以移開目光,便如同此刻一般:“——我就知道你會說這句話。”

陳緣知一直急促跳動的心臟,在那一刻,咚地一聲巨響,疾速朝下墜去,然後被一雙手穩穩地接住了。

有風乍起,慢慢把她落在額前和鬢角處的碎發吹拂開來。

以這一句話為起點,就像是一個奇妙的開關被驟然打開,陳緣知和許臨濯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交談起來。

在這個過程中,陳緣知逐漸回想起他們聊得最熱切的那一周裡的發生的點點滴滴,他們會分享彼此的書單和電影清單,不計日夜地閱覽,然後給出抨擊或者褒讚;

她那時喜歡穆夏,他便因為她的推薦去看了將近400頁的穆夏一生作品和人格構成的解讀,結果最後甚至能比她還要快速地辨認出穆夏某一作品的具體年代和思想主題;

他那時鐘愛路易巴斯德,她便跑去春申市的圖書館翻了三天有關巴斯德的文獻,兩人當時各執一詞,據理力爭過巴斯德在生物學領域地位應該有多高;

許多次深夜裡,他們會偶然提起自己的理想,目標和畢生所求,提起如何成為自己所想要成為的人。兩人對待世界的看法和價值觀,在綿綿不絕的對話中交彙,逐漸變得密不可分。

冬天的夜晚,風吹得溫度更稀薄,可陳緣知卻越發覺得通體熨暖,彷佛趕路已久的風雪人飲下一杯久違的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