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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春知處 風歌且行 4241 字 4個月前

這?些東西的藏處。

然而就這?麼一句簡簡單單的“絕對?信任”,不足以概括遲羨那二十年的光陰。他耗費了所有精力成為孫齊錚最忠心的狗,最終也從他口中套出了最大的秘密。

麵對?許君赫的問話,遲羨仍舊沉默不語。

“無趣的人?。”許君赫評價道。

紀雲蘅也想不明白遲羨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了。

他殺了很多人?,為許承寧和孫齊錚做了很多壞事,可他似乎又是站在他們這?邊的。

紀雲蘅看著他的麵容,依舊如往昔般平靜,像一尊木偶一樣坐在那裡。他守著心底的秘密,曾經的過往,誰也不肯吐露,更不允許旁人?窺探。

正想著,下巴上多了一隻手,將她的臉強行扭了過去?,繼而就看見許君赫笑得溫柔,“我看你是累了,眼珠子不受控製了是不是?”

紀雲蘅搖搖頭,“我還不累。”

許君赫捏了捏她的耳朵尖,剛想說話,卻聽得那邊傳來一聲叫喊,“殿下,找到了!”

三人?同時動身,侍衛辟開一條道路,就見滿頭大汗的幾人?合力將一個箱子抬出來。箱子埋得極其?深,幾乎將整個書房的院子都翻了個遍才找到,上麵掛著一把?大鎖,已?經鏽跡斑斑。

許君赫站在箱子邊上,目光落在鎖上,有片刻的沉默,不知在想什麼。

紀雲蘅輕聲喚:“良學?”

許君赫回神,下令道:“砸開吧。”

生鏽的鎖不堪一擊,被輕易砸開,箱子隨即打開。

裡麵似乎裝了許多東西,上頭蓋著一塊紅布。許君赫擺擺手,所有侍衛都齊齊後退,退至一丈之外,背過身去?。

他半蹲下,將紅布揭開,就見下麵擺著整齊的書本?和各種老?舊的信件,其?中還夾雜著幾個類似令牌的物件。這?些東西就是孫齊錚藏了許多年的秘密,是他手裡最大的一張牌,用來保命的底牌。

許君赫與紀雲蘅在箱子邊坐下來,沉默地翻出東西查看。

有很多都是賬本?。許承寧在成婚之前就已?經接手掌管江南一帶的官鹽和織造,而賬本?上則正記錄了二十年前許承寧利用職務之便貪汙走私,從中牟取暴利。後來他一手創立遊陽花樓,暗中培養數個組織從大晏各地拐賣幼女,將她們培育成瘦馬送給?權貴,以聲色犬馬,%e6%b7%ab歡作樂來籠絡權勢,建立自己的黨派。民間的長夜鏢局亦是他創立,從世間各處搜刮奇珍異寶,做了不少殺人?越貨的勾當。

而那些奇珍異寶最後都送到裴家私宅,成為栽贓裴家的鐵證。許君赫翻著那些寶貝羅列成的單子,在其?中找到了五顆夜明珠。

再往下看,許君赫翻到了一些書信,展開後才發現那是他父親和許承寧的書信。

原來當年太?子與裴寒鬆來到泠州本?為賑災之事,卻偶然發現拐賣幼女案。太?子與裴寒鬆全力追查,早些年時許承寧尚年輕,且拐賣體?係隻有雛形,並不完善,做事也不如現在乾淨,被二人?查到了端倪。太?子沒想到弟弟是這?樣的人?,一怒之下寫信痛斥他,要他自己向皇帝請罪。

許承寧在回信中苦苦乞求,不斷承認是自己一時糊塗做錯,日?後絕不再犯,隻求太?子能夠繞過他這?一回。

而太?子堅持要將此?事稟明皇上,而後在回京城的路上被害。

許承寧布的局,下的命令,動的手,還因此?提前啟動了陷害裴氏的計劃,將太?子的死栽贓到裴寒鬆的頭上。

許君赫坐在地上沉默許久,將自己父親曾經寫的信字字句句讀了一遍又一遍。京城所有人?都稱讚太?子殿下是光風霽月的君子,心懷仁善的儲君,大晏的未來。

他也曾在年少時一遍又一遍地看著父親的畫像,猜測他笑時,生氣時的模樣,也猜測倘若他活著,如今會是什麼樣。會不會是一位嚴父,會不會教會許君赫許多彆人?不曾教給?他的東西,因此?他的母妃也就不會患上瘋症,像全天下所有疼愛孩子的母親一樣,疼愛他。

那些與父親有關的東西他總是好好地保存著,從中窺得父親的零星影子,幻想著他沒有體?會過的父母之愛。

而今他也終於找到了害死父親的凶手。

“良學。”紀雲蘅在旁邊喚他。

他轉頭去?看,就見紀雲蘅正仰著頭,眸光怔怔道:“天亮了。”

許君赫也跟著仰頭,朝著東方的天空看去?,果然看見天際線處亮起了一抹金光,連帶著半邊天的夜幕也隱隱泛白,像是帶來了無儘的光明。

長夜已?過,昔日?做了千百遍的夢,終得實現。

七月初五清晨。

皇帝聽到了輕微的響動,忽而從夢中驚醒。他朝往外看了看,就見隱隱有了天光,便起身喚人?進來更衣。

施英捧著乾淨的水站在邊上,伺候皇帝洗漱,輕聲道:“皇上,寧王爺還在門口跪著呢,瞧著臉色不怎麼好。”

皇帝輕閉著眼,並未理會。待他衣衫穿戴整齊,這?才起身出了寢宮。剛出門就看見許承寧衣著單薄地跪在敞亮的簷下,正低著頭,消瘦的身軀像是隨時都會被風吹倒。

聽到動靜後,他趕忙抬起頭,赤紅著眼眶喚道:“父皇——”

許肅裕背著手站在門前,目光淡淡地落在許承寧的身上。

已?經記不清有多久,他沒好地打量這?個兒子了。當年他母妃被人?設計陷害,早產後當時就沒氣了,許肅裕傷心不已?給?瘦弱的孩子取名承寧,願他日?後能健康安寧地長大。

許承寧泡在藥裡長大,雖大大小小的病沒斷過,但恍恍幾十載而過,卻也一直好好地活著。許肅裕從前見他身體?瘦弱,經常受兄弟的欺負,有沒有母妃庇護,難免對?他有一二偏心,早早就讓他接手了江南的差事,卻沒想到養虎為患。

許肅裕看著他,淡聲道:“老?四,從前太?子還在時對?你最為關心,這?些年逢他忌日?,你可有去?祭拜?”

許承寧匆匆叩頭,哭道:“兒臣掛念皇兄,自然每年都會去?,不敢有一刻忘記。”

許肅裕點頭,“那就好。今日?正好堂審,你也一並來看看吧。”

皇帝說完後便沒有任何停留,抬步離去?。施英擺了擺手,讓人?將許承寧給?扶起來,帶著一同往外走。

許承寧從昨晚就跪在殿前求見皇上,用這?副病弱的身子骨硬生生跪了一晚上,這?會兒膝蓋幾乎廢了,用拐杖都沒用,隻能讓侍衛左右架著往前走。他紅著眼落淚,像個犯了錯的孩子般,麵上儘是無措的神色。

他心裡清楚,事情走到這?一步恐怕已?經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了。

因為遲羨背叛了他。

遲羨告知他的藏地根本?沒有任何東西,許承寧帶人?挖空了郊外私宅的地麵,什麼也沒找到。

許承寧撿到遲羨的時候,他才四歲,其?後二十年都跟在自己身邊。他從未懷疑過遲羨有二心,更何況他身上還背了枷鎖,無論如何他都沒想到遲羨會背叛。

一切為時已?晚,許承寧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皇上還念及父子之情,饒他一命。

禦駕下了山,直往郊外的草場而去?。今日?皇帝親自斷案,泠州刺史等?一眾官員為陪審。

紀雲蘅一紙訴狀將當朝丞相告到庭上,指控他貪贓枉法,構陷忠良。皇帝接下訴狀紙,宣布在先前大宴的草場上開堂,泠州百姓紛紛奔去?圍觀。

如那天大宴一樣,草場上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儘頭。∮思∮兔∮網∮

紀雲蘅換上一身赤紅長衣,墨發高綰,隻戴了一根木簪,站在灰蒙蒙的晨霧中,好似一株冒著水汽的海棠花。

許君赫給?她折著有些長的衣袖,又整了整雪白的衣領,見她滿臉嚴肅,忍不住笑道:“若是實在生氣,你可以罵他。”

紀雲蘅抬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我隻希望能夠把?他的罪行講清楚,說明白。”

“你當然可以。”許君赫牽起她的手,將緊握的拳頭掰開,往裡一摸才發現她掌心裡捏了汗,於是笑起來,捏著她的手晃了晃,“可以說得慢些,不打緊。”

紀雲蘅有時著急了,口齒就不太?伶俐,況且這?裡聚集了那麼多人?,她難免會拘束。

許君赫將她散落下來的發絲順了順,又往她背上輕拍,一番動作之後成功讓紀雲蘅放鬆了不少。

隻是不遠處站著薛久戚闕等?人?,姿態各異地並成一排,同時朝紀雲蘅二人?看。

戚闕撓了撓頭,納悶道:“殿下何時變得這?麼、這?麼……”

樊文湛早就習慣了,笑道:“好像涼水和麵煮了一天一夜,變成一攤漿糊了是不是?”

黏黏糊糊的,像是粘在了紀雲蘅身上。

戚闕點頭,對?樊文湛的比喻非常讚同,眼睛發亮,“還是你們文人?說話厲害。不過話說回來,殿下何時變成這?樣了?從前在京城可見他身邊有過什麼姑娘。”

薛久笑而不語,心說那還得看是誰,當初皇太?孫來了這?泠州沒多久可就一直追著我們佑佑跑了,正門都不走,專門翻牆,趕都趕不跑呢。

幾人?正閒聊著,大鼓突然敲響,人?群烏泱泱跪下去?,高喊著吾皇萬歲。轉眼一看,原來是聖駕已?至。

許肅裕一身龍紋黑袍,衣服上的金絲線白晝的光下微微閃著,儘顯君王的威嚴。他站在高座之上,眸光往下掃了一眼,淡聲道:“平身。”

泠州官員與成千上萬的百姓這?才陸續起身,不約而同地噤聲,不再閒聊。許承寧被人?架著落座於皇帝的左手邊,是那日?大宴時他坐的位置。其?他官員一一落座,獨獨將先前孫齊錚所坐的位置空了下來。

許肅裕道:“升堂。”

施英站在邊上,一揚手中的浮塵,隨後十數麵大鼓同時敲響,站於兩排的衙役同時杵動手中的杖棍,發出“咚咚”的悶聲。天高遠闊,風吹散了霧氣,台下圍得密密麻麻的百姓同時抬頭看,威武的喊聲震徹,就見一身汙濁,形容狼狽的孫齊錚被押上了高台。

不過才關在牢中幾日?,他就好像打黃泉路上走了一遭,麵色憔悴得仿佛隨時要蹬腿西去?。孫齊錚的手腳都戴上鐐銬,赤著腳走路時,鐐銬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亂糟糟的頭發擋住了大半張臉,露出胡子拉碴的下巴。

幾日?前他還是受人?愛戴,權傾朝野的丞相,眼下卻落魄至此?。

沒有誰是特殊的,剝去?了光鮮亮麗的錦衣,任何風光都可以在頃刻間蕩然無存。

孫齊錚被押著跪下來,垂低了頭,不聲不響。

其?後紀雲蘅抬步走上高台,一步步走到中央之處,將衣擺微微掀起跪了下來。熱烈的赤紅與汙濁的白形成了明顯的對?比,兩人?同時跪於台中,一人?挺直了脊背,一人?蜷縮成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