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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孫子那兒住了一晚。

終於,他看了病。

不嚴重啊!

他鬆了口氣。

不嚴重,花的錢就不多,就不會讓兩個兒子為難了吧?

等了幾天,等到大兒子回來。他沒有想過,一個醫院說很安全的手術,兩個兒子吵翻了天。從早晨吵到黃昏,第二天下了班又來吵。

“這個手術錢,我有醫保,我也有錢,莫得事的。”他忍不住打斷兩個兒子的話。

兩個兒子愣愣地看著他,過了會兒:“爸,手術肯定是要做的,您放心,不是錢的事。”

“對,這不是錢的事。”

……不是錢的事嗎?

推進手術室前,他還在想,真的……不是錢的事嗎?

出院後,大兒子要跑貨車,隻能住進二兒子家。他扶著還在隱隱作痛的腹部,摁著手術刀口的位置,蹣跚著終於又走進了那扇有著吃人的燈的大門。

兒子兒媳要上班,他躺在床上又要人照顧。兒媳嘟囔似的埋怨,一聲聲聽進了他的心裡。

他有點不懂,他生了兩個兒子,養的都那麼大,可他為什麼好像鳥雀住在彆人家的籬笆裡,躲躲藏藏,害怕地連眼淚滑下臉頰都不敢擦一下,生怕被兒媳婦發現他還沒睡。

他明明有兩個兒子啊,兩個那麼大的兒子。

“我這兩天想了想,我還是回老家吧。”

正在吃早飯,一聽這話,二兒子愣了愣,放下粥碗:“爸,你不是剛做完手術麼,回老家誰照顧你啊。”

李大叔搖搖頭,笑著說:“沒事,小病,醫生不都說了麼,我自己可以生活的。”

二兒媳在一旁低著頭,小聲道:“好像是這麼說過……”

二兒子剜了自己媳婦一眼,又去看父親:“爸,你就住著唄,又沒什麼。”

二兒媳一聽這話,瞪向丈夫:敢情不是你來照顧老頭子是吧?

夫妻二人的表情落入李大叔的眼中,他啞然半晌,笑著搖搖頭:“明天就回去,我買了汽車票了。”說完沒給兒媳兒媳再說話的機會,他摸著孫子的頭:“爺爺明天要回家啦,小軍想吃什麼,今天爺爺給你做。”

才七歲的孫子哪裡懂那麼多,聽到能吃好吃的,高興地放下小調羹,圓溜溜的眼睛轉動著:“什麼都可以嗎?”

“誒,都行!”

“那我要吃大蝦,吃大魚,還要吃肉,我要紅燒肉!”

“好嘞,我孫子想吃什麼,爺爺都給你做。”

……

會議室裡,渾身狼狽的二兒媳一邊踉蹌著往後爬,一邊哭喊著:“跟我沒關係,是你自個兒想給小軍做飯才出去買菜的,我沒讓你去,我沒,你彆來找我,彆來找我啊……”

第七十三章

“夠了。”連奚閉上眼, 聲音沙啞地說道。

捩臣和更夫紛紛看向他。

捩臣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他伸出右手, 在空中輕輕一抹。

會議室中, 那股若有若無的清淡香味漸漸變淡。同時, 遮擋著屋內情景的結界也隨之消散。走廊裡,一個女護士忽然瞥見屋內這一家人奇異狼狽的行為, 她驚訝地睜大眼,趕緊推開會議室的門:“誒你們這是怎麼了?”

響亮清脆的開門聲如同一道警鈴,在李家四人和律師的心頭作響。

五個人瞬間回過神, 他們齊齊發愣, 抬頭看向那站在門口的女護士。

護士走進屋, 想要扶人, 還沒走近,就聽一道道淒慘尖銳的尖叫聲。

“啊啊啊啊!!!”

李家兩個兒媳慘叫著爬了起來,跑出會議室, 仿佛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李家兩個男人也麵色慘白,渾身發抖,屁滾尿流地跟著跑了出去。

在他們的身後, 賊眉鼠眼的律師還沒從幻境中緩過神,他呆呆地看著女護士, 忽然好像看到什麼惡鬼,一下子衝上去就要掐女護士的脖子。

“是你不放過我的,是你不放過我的!”

這時一個醫生從走廊路過, 見到這情況趕忙進屋, 將徐律師扯開擒住:“你乾嘛!”

女護士驚恐未定,躲到一邊。

徐律師:“你的案子關我什麼事, 他買凶殺人沒被判是你證據不足,跟我沒關係,跟我沒關係啊啊啊!”

醫生護士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

很快,越來越多的醫生護士跑進會議室。

醫患辦的工作人員看到會議室裡狼藉的場景,也是大驚,問:“李家那些人呢?”

小護士搖頭:“不知道,我進來的時候他們跟發了瘋一樣的跑了,根本不給人說話的機會。”

工作人員也摸不著頭腦:“那這個呢?”

小護士驚魂不定地看著還沒完全清醒的徐律師,她摸了摸自己還有些發痛的脖子。這個矮瘦的律師剛才掐她時,用了很大力氣,完全是往死裡掐。要不是看他精神似乎出了問題,小護士肯定不能就這麼放過對方。

小護士心裡氣憤,道:“他好像腦子出問題了,要不送去精神科看看?”

“唉,也隻能這樣了。”

說乾就乾,工作人員叫來了幾個保安,將還在發瘋的徐律師送往醫院精神科。

走出會議室大門時,一個工作人員停下腳步,看向連奚。他思索片刻,想到:“你好像是李家那邊的朋友吧。現在到底什麼情況,你能聯係到李家人麼。”

連奚沒回答,而是問:“剛才我聽醫生說,今天是最後的解剖期限了?”

工作人員點頭道:“對。一般來說,法醫解剖都在48小時內進行,如果屍體保存完好,時間可以延長七天。今天就是最後的期限了,要是李家人再不同意解剖調查死因,以後就沒機會了。這事也麻煩你跟他們說一下,我這邊也會繼續聯係的。”

安靜的醫院走廊裡,徐律師被幾個五大三粗的保安架著胳膊,送往精神科。他如同一隻瘦小的雞仔,胡亂地在空氣中踢腳,嘴裡念叨著各種胡話。

漸漸的,這些人走遠了。

更夫:“大人,那個律師應該要過幾個小時才能清醒,因為小的給他多用了點彼岸花香。”

“沒事。”連奚輕輕搖首。

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連奚的神色,更夫眼珠轉動,在心裡揣摩起連奚對那家人真正的看法。很明顯,剛才那家人是那個死掉的李大叔的親戚,而連奚對李大叔非常好。不過看上去,連奚似乎不喜歡那家人。

想來也是,要是喜歡,絕不會讓他動用法術,坑李家人一把。

更夫放下心,嘿嘿笑道:“大人,小的有件事沒說。那彼岸花用了後,其實是有副作用的。如果意誌不堅定,在幻境中過不了自己那一關,那麼在往後的幾年時光內,會經常做噩夢,夢到今天所看到的一切。當然,要是問心無愧,就不會有大礙。”

聞言,連奚訝異地看向更夫。更夫朝他咧開白牙,笑了起來。

天天做噩夢,夢到自己做過的虧心事,似乎並不是大事,隻是做個夢而已。然而古人常說,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當“鬼”已經真正敲門後,那這一場場的夢魘就不再是虛幻的夢,而會真正影響到人的精神狀態。

李家四人可能還會好點,他們見到的“鬼”隻是自己的父親。那徐律師就危險了。從他竟然會把護士認成“鬼”,還想要掐死對方來看,他心中的恐懼早已深埋,很難剔除。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但總而言之,這五個人未來的幾年都會很不好過,甚至會影響極大。

但是連奚並沒有說什麼,他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隨口應了更夫的話。

連奚:“嗯,知道了。”

李家人已經走了,醫患辦的工作人員也忙著去聯係他們。連奚再在這裡待下去也毫無意義。他離開會議室,剛走到電梯門口,便見到李有德聯係的那些三姑六婆吃了晚飯,正用指甲剔著牙,大搖大擺地走向會議室。

“二叔公家的兩個兒子真有錢啊。”

“那要不然呢。我跟你們說,那個李有義可是大學生,你們二叔花了多少錢讓他考了大學。那個李有德也不錯了,上了個職校,有文化著呢。”

“二嬸子走得早,二叔可真不容易。就是福薄,兩個孝順兒子好不容易長大了,這剛要享福就走了哇。”

“唉!”

烏壓壓的人從連奚三人身旁走過。

李家親戚來的都是大爺大媽,個頭不高,捩臣低頭看了他們一眼,隻能看到頭頂,沒興趣地直接移開。更夫則覺得有趣多了,他看著這一群老頭老太從自己身旁走過,等他們全走遠了,笑嗬嗬地對連奚說:“這裡麵肯定有人活不長了。”

捩臣挑眉道:“你能看出凡人生死?”

更夫擠眉弄眼:“哪能啊。大人您都看不出來,小的哪有這能耐。所謂生死有命,這些都歸六道輪回管。不翻開生死簿,連閻王都不知道誰什麼時候會死。但是這種上了年齡的人最好不要插手這種不乾不淨的喪事,這叫沾了死氣。亡者走得開心,後人給他辦得好,那死氣便是喜氣。要是亡者死後有怨,後人還要做一些無恥卑鄙的事衝撞死者,那這死氣可就變成了晦氣。”

電梯到了,更夫用一句話總結:“所以做凡人其實不容易啊,隨隨便便就可能招惹一堆麻煩。”

“難麼。”

更夫看向連奚。

連奚伸手按向電梯按鈕,雙眸微微垂下,語氣平靜地說道:“做人很簡單,不義之財不取,不仁之事不做。不愧天地,對得起良心,就能做得好人。”頓了頓,他抬起頭,靜靜地看向更夫:“難麼?”

更夫愣住,啞然無言。

電梯門緩緩關上,捩臣默不作聲地看著連奚。明亮乾淨的燈光下,青年清瘦高挺的身軀如青竹般,燈光照耀其上,映出熠熠光輝。

察覺到男人的視線,連奚回過頭,兩人四目相對。連奚心想捩臣可能是覺得無聊了,便道:“就快回家了。”

捩臣雙手插進口袋,低低地嗯了聲,目光從青年清秀的眼眸上移開。

電梯一層層地向下移動。

連奚:“你有辦法查出來,李大叔的死有沒有問題麼。”

捩臣倏地抬眸看他,更夫也愣了愣。

這一次,捩臣正要開口,卻被更夫搶了先。更夫想都沒想,這種相當職業性的事,往常連奚都是在和他說話,這一次肯定也不例外。更夫無奈道:“大人,這件事……小的倒真不好弄。”

更夫麵露為難:“小的隻是九道十八鬼差之一,放地府,就是個芝麻綠豆大的官。查詢凡人生死,至少得到陰律使級彆才能有這職權。”

更夫曾經說過,九道十八鬼差是地府最底層的官員。當然,地府還有很多衙役連官都算不上,但要是真正地說起地府的官職體係,他們這些黑白無常就是最低級的了。

往上,是孟婆、牛頭馬麵這些陰律使;再往上,是四大判官。最後,便是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