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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此刻再也不能平靜,連奚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問:“怎、麼、回、事?!”

更夫:“……”

肥胖的身軀顫唞起來,滿身的肥肉都在發顫,更夫苦不堪言,給自己喊冤:“我冤枉啊,大人!我真的不知道這個排行榜智能成這樣了啊!以前咱們九道鬼差經常跟它插科打諢,聊聊天,它都一副又呆又傻的樣子,特彆好糊弄。它隻是崔判官設定的一套規則,這、這怎麼會突然就智能成這樣了!”他隻是叫排行榜把溫州、蘇城兩地的額外業績抹除,沒讓它去抓作弊啊!

事已至此,連奚盯著無常證下方白紙紅字寫著的自己的名字,一咬牙問道:“你上次和這個排行榜交流是什麼時候了。”

更夫回憶道:“十年前?”

連奚:“它十年就進化成這樣了?”

更夫:“……是人間的十年,地府的話,大概三千多年?”

連奚:“……”

捩臣淡淡道:“其實也沒什麼,哪怕是陽間其他地區所有鬼差都看到了,他們也並不認識你。隻是知道個名字罷了。”

連奚刷的轉頭:“那把你名字寫上去?”

捩臣輕描淡寫地看了他連奚一眼,語氣平靜:“這無常證並無大用,它沒有顯示出我的名字,也不是我強迫的,似乎是出了BUG,”捩總現在已經是個遊戲老玩家,BUG這種詞說起來十分順口,“若是它顯現出來,也並無所謂。”

嗬,連奚冷冷道:“你名字不在上麵。”

言下之意: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察覺出青年冰冷眼神背後的含義,捩臣挑起一眉,狀若隨意。他翻開自己的蘇城黑無常證,右手雙指並攏,在上麵輕輕描畫:“不過便是被一群陌生鬼差知曉你的姓名,知曉你在作弊罷了,這是大事?便是寫上又何妨。”

說著,捩臣神色鎮靜,氣定神閒地以指為筆,在無常證的那團亂碼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削瘦修長的手指劃過白色的紙頁,每勾勒一個筆畫,金色的光便在指下浮現。

很快,金色的“捩臣”二字出現在排行榜下方。

捩臣笑了:“不過如此。”

連奚:“……”

更夫翻開自己的江南道白無常證,忽然驚悚道:“大、大人,您的名字也被寫上去了!這竟然還是同步更新的!”

連奚一怔,趕緊低頭去看自己的蘇城白無常證。然後……

哦豁。微笑。

捩臣的笑容卻瞬間僵在臉上。

手掌一翻,蘇城黑無常冷笑一聲,金色冊頁浮現掌中。捩臣眯起雙眼,看著更夫,低聲嗬斥:“你先前說,並不會影響到我蘇城鬼差的業績,那當下情況,該如何解釋?”

更夫:“???”你剛才都沒問,一副壓根不在乎的樣子啊!

更夫頭皮發麻,抖著求饒:“小人真的冤枉啊!!!”

曾經有人說過,如果想要遺忘一件很糟糕的事,就要找到一件更糟糕的事,吸引你的注意。

此時此刻,連奚、捩臣完全忘了這個月他們本來該是排行榜第二,突然之間,彆說第二了,連倒數第一都沒了,根本上不了排行榜!現在他們的眼中隻有六個字——

全!國!通!報!批!評!

回蘇城的一路上,連奚目不轉睛地看著排行榜下自己的名字,止不住地歎氣。再看一眼,再歎氣。

唉……

捩臣更是氣炸了。

黑無常坐在副駕駛座上,麵色陰晴不定,時而翻開自己的無常證,時而又扔到一旁。

“這個崔判官是怎麼弄的排行榜規矩,憑什麼公開鬼差姓名?”捩臣皺起眉,不滿地問道。

更夫討好地回答:“崔、崔判官大抵也隻是隨便這麼一設定,沒想到會冒犯了大人?”嘴上這麼說,心裡卻道:人家那是判官,彆說你們這種十八線不入流的兼職鬼差,就是他這樣正兒八經的鬼差,判官大人連餘光都不掃一眼的。公開你姓名怎麼了,公開你性向你都沒法說!

手指壓著無常證紙頁,發出啪嗒嗒的聲音。

捩總輕哼一聲,閉上雙眼。

見狀,連奚一邊開車,一邊望了他一眼。果然,他們選擇的都是同一個法子……

隻要我裝死,你就不知道被通報批評的人是我!

然而,沒過幾分鐘。

“滴滴——”

手機震動起來,正好剛下高速,遇到一個紅燈。連奚停穩車子,打開手機。

【唐梓:???咋肥四啊,連奚,我在無常證上看到你名字了。】

【狐小離:誒,你名字怎麼出現在無常證上了,通報批評,說你作弊?】

【唐梓:我看到下麵了,作弊!我就知道哈哈哈哈,你們就是作弊,活該!天道好輪回!】

連奚:“……”

還沒回複,微信又滴滴地響了,連奚打開一看。

【蘇驕:我師叔說,他從朋友那兒聽說,你和黑鬼差兩個人被地府的鬼差證通報批評了?你倆作弊?】

連奚:“!!!”

這日子沒法過了!

他才認識幾個鬼差,幾個玄修?他們都知道了!

連奚以手掩麵,尷尬地咳嗽一聲,他看都不看地直接關閉手機,扔到一旁。

沒看見,這些消息他一條都沒看見!

安靜的車廂內,蘇城黑白無常都心情奇差,沒有說話的心情。更夫更是不敢吱聲,生怕連奚和捩臣緩解尷尬、回過神後,拿他試問。

拐進一條安靜的小道,不過多時,車子便開到了小區門口。

連奚神情平靜地開著車,一手把著方向盤,轉彎準備進小區。忽然,他目光一頓,視線凝視在小區門口,那個拎著兩個大蛇皮袋,步伐蹣跚的老人身上。

雙眸微微睜大,連奚喊住了對方:“李大叔。”

聽到這聲音,李大叔轉過身,看到連奚後,他扛著兩個蛇皮袋,笑著走過來:“小連,這麼巧。我正好要回老家了,就想著還有點菜要不給你帶去。打你電話一直沒打通,我都準備走了,你剛好回來。誒,你這是剛從外麵回來嗎……小連,怎麼不說話呀?”

清晨微微亮起的曙光下,憨厚老實的中年大叔抬起手,摸了摸後腦。蒼白發青的臉上,唯有嘴唇,紅得滴血。

他淳樸地笑道:“小連,你老看我不說話乾嘛。”

酸澀充斥鼻腔,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顫著,連奚緊緊地望著眼前的人。他的身旁,捩臣和更夫也看了過來。

捩臣是見過李大叔的,現在忽然看見對方,他微微愣住,下意識地看向連奚,卻隻能看見青年如雕塑般沒有波動的側臉。

車後座,更夫“咦”了聲:“剛死的鬼?好像才死了不到二十四小時。”

李大叔仿佛聽不見更夫的話,他笑嗬嗬地看著連奚,從口袋裡掏出被砸得四分五裂的老年機,十分苦惱地說:“我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一直沒人接。本來想著算啦,但居然這麼巧你回來了。小連,大叔給你帶了菜籽油和黏玉米,我記得你最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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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氤氳, 晨霧薄薄。朝陽漸漸升起,喚醒這座沉睡在黑夜中的城市。

連奚下了車,望著眼前憨厚笑著的老人。

十一月微涼的陽光照耀在李大叔身上, 他的身形越來越透明, 他卻仿佛什麼都沒察覺, 仍舊以為自己是個活人,笑嗬嗬地看著連奚。他沒想過為什麼一大早天剛亮, 他就扛著蛇皮袋來找連奚;他也看不見,自己手裡握著的老人機,已經摔得四分五裂。

更夫也推開車門, 下了車。他站在連奚身旁, 猶豫道:“天亮了, 他看上去隻是個執念不是特彆深的普通孤魂野鬼。大人, 生死有命,他的魂魄已經走過陰門八關,是真的死了。等日頭再盛點, 他的魂魄會更加失去意識,應該就會自己去投胎了。”

身後傳來一道微弱的關門聲,連奚轉首, 看向同樣下了車的黑衣男人。

他目光平靜地看著對方,不動聲響, 但是捩臣卻明白了那眼神中的含義。

薄唇翕動,片刻後,捩臣靜靜望他, 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道:“生與死,隻是一場靈魂的輪回。”

四目相對, 良久,連奚輕輕頷首:“知道了。”

捩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雙手插進口袋,沒再回應。

『李大叔是真的走了嗎?』

『嗯,真的走了。』

更夫說過,李大叔已經死了,無法挽救了。可是連奚不信,他還是想再問一問捩臣。沒有任何緣由,他就是想從這個人口中聽到那個答案,如此,他才能死心。

更夫雖然是個正兒八經的鬼差,可他放在偌大的地府,也隻是最普通的那一類。

捩臣或許是個惡貫滿盈的惡鬼,但他實力強大,或許他就有辦法,他能給李大叔找出一絲生機。

但是現在,捩臣也告訴他,李大叔是真的不在了。

更夫神色躊躇,無奈道:“生與死這事,是寫在生死簿上的。生死簿雖說由崔判官掌管,可這東西根本不受崔判官管轄,也不受任何一個閻羅王大人掌控。崔判官執掌它,隻是單純的執掌罷了,不能改變任何東西。生靈宿命都是冥冥中早已注定好,寫在生死簿上的。但若是大人願意,小的可以使用特權,幫這個鬼魂投個好胎。”

連奚一愣,看向他。

這麼做是為了討好連奚,但更夫此時此刻,也莫名感到有些悲涼。

他看得出來,眼前這個死掉的老鬼,應該是連奚很重要的人。

這樣的場景是如此熟悉,更夫胖胖的臉上滿是諂%e5%aa%9a的笑,然而這一次的笑意卻不達眼底。連奚沉默而愴然地望著他,那張俊秀的臉龐上沒有一絲多餘的悲哀,可是卻讓更夫慢慢收斂了笑容。

他的悲涼不是為了連奚,而是他忽然想起一些很遙遠的事。

九道十八鬼差,都是死後才能成鬼神。其中有的生前是人類,有的生前是動物。

更夫生前是個人類,還是個打更的更夫。

很多年前,得有多久了?他早已忘了。隻記得,應當是很久很久以前吧。

那一日江南道黑無常又娶了一房小妾,在府中大擺宴席,邀請九道鬼差共同赴宴。宴上吃到一半,更夫就覺得無趣,離了席。其餘十六個鬼差,有六個也早早走了,還有十個鬼差實力不堪,處於鬼差中的末流,要巴結江南道黑無常,便留著沒動。

更夫瞧不上這些家夥,離開黑無常的宅邸。他走在漫長蜿蜒的忘川旁,奔騰洶湧的黃泉之水呼嘯而過,嘩啦啦的水聲吵得人耳朵煩躁。

幾個不入流的小嘍囉陰差遠遠看到更夫,趕忙過來行禮問好。

更夫擺擺手,準備離開忘川這麼吵的地方。就在他要走時,忽然,他的餘光中瞥見一個眼熟的身影。更夫身形一顫,他緩緩轉過頭,看向那個站在排隊隊列中、渾渾噩噩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