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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投胎, 說明心中有執念。我們現在,應該滿足她的執念。”

“她的執念是想知道,她用生命保護的那個人, 是不是成功逃走, 並把安全路線帶到了大後方。”連奚想了想,“那我們直接告訴她真相就可以了?”

狐小離搖了搖頭:“沒那麼簡單。她已經死了七十八年, 你們沒發現麼,她連自己的魂魄都沒有聚現出來,而是附身在這塊石頭上。這說明整整七十八年了,她被困在那場噩夢裡無法逃脫,我們光是用嘴說的,根本說不通。”

連奚皺起眉頭:“那怎麼辦?”

狐小離法力不高,對鬼差一道卻了解頗多。她思索片刻,認真地看向連奚:“還是得回到那個幻境。那是她執念最深的地方,隻有在那兒,我們才能告訴她,她的犧牲是值得的,她用生命拯救了更多人的生命。”

……

想要回到幻境,首先得把捩臣施加在紅玉石頭上的封印去除。

連奚看向捩臣。

捩臣走上前,他低首看著桌上這塊小小的石頭,抬起了手。仿佛在抹除東西,他的手輕輕地在紅玉石頭上方懸空擦過。隨著他抹除的動作,六個閃爍金光的篆體大字自石頭中憑空浮現,緩慢地飛向男人的掌心。

捩臣一把抓住這六個字。

一道清脆的破碎聲後,六個字被他猛然捏碎。

紅玉石頭的陰氣少了壓製,轟的一下,倏地爆發!

強大可怖的陰氣在房間裡肆意傾軋,震得所有人渾身寒毛豎起。

連奚目光縮緊,他抬起右手,搖晃鈴鐺。他一邊撥動鈴鐺,心中一邊想著進入女鬼營造的幻境。青銅鈴鐺的具體用法他至今不清楚,但每一次,都能發揮出他所想要的作用。

不過以後得想辦法弄清這鈴鐺真正的使用方法了。

連奚一下下地撥動鈴鐺,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陰氣中,隻聽一道沉重彌遠的鐘聲隨之緩緩響起。

嗡!

忽然,一股強大的吸力從桌子上的紅玉石頭中傳來。仿佛有人一把拽住連奚戴著青銅鈴鐺的那隻手,將他往石頭裡麵拽。連奚被拽進去時,捩臣毫不猶豫,拉著他的另一隻手也跟了進去。

“等等我!”狐小離是在場最靠譜的鬼差,自然義無反顧地跟了進去。

看到這一幕,唐梓瞪大眼:“誒還有我!”說著,他抓住狐小離的手。

狐小離啪的一聲拍開他的手,飛快道:“你在外麵守著!”

唐梓:“???”

眨眼間,兩人一狐被吸進女鬼創造出的執念幻境。空蕩蕩的房間裡,隻有還背著包的小鬼差愣愣地站在原地,幾秒後……

“為什麼又隻剩下我一個人啊!”

另一邊,連奚三人十分熟練地感受往下墜落的過程,又十分熟練地踩到了實地。

這一次,他們沒有再四處探尋,三人就站在原地,等待執念輪回的開始。

狐小離鬆開了抓著捩臣衣角的手,她拍拍自己的衣服,小聲嘀咕:“這種東西還是彆讓小孩子看了,小唐那個家夥,去年才當上白無常。剛抓鬼的時候他看到鬼都怕,現在好點了,可是他還沒經曆過真正的屬於鬼的執念。”

現在眾人都在等待長發女人開始新一輪的輪回,也沒其他事可做。

聞言,連奚問道:“什麼叫真正屬於鬼的執念?”

黑暗中,三人互相看不見對方。

狐小離單手捧著自己的下巴:“你們也是剛當上鬼差吧。”

連奚:“嗯,剛當上不到兩個月。”

狐小離:“哇,剛當上鬼差就拿了第二,真厲害。說不定你們以後有希望衝擊總榜前十。”

小狐狸精語速很快,連奚和捩臣一時間沒聽清,隻以為她說的是排行榜前十。捩總眉頭一皺,對此頗為不滿。什麼叫有希望衝擊前十?下一次他們必然是第一,溫州鬼差明顯作弊,地府還有沒有人管了?

連奚對排行榜名次沒什麼興趣,可是他對排行榜獎勵興趣濃厚。他點點頭:“嗯,下次我們努力。”

狐小離:“等你們以後做鬼差做久了,就會遇見很多事。比如瞎了眼的老奶奶,不知道身邊每天照顧她的老伴其實是鬼,早就死了。她的老伴不肯走,跪在地上求我們,給我們磕頭,‘我走了誰來照顧她啊!’。但是你必須讓他轉世投胎,哪有鬼能在陽間賴著不走呢,是吧。

“還有年紀輕輕,個頭還沒小唐高的小姑娘。人是跳樓死的,死了半個月,每天晚上都從一樓跑回家裡,敲她爸媽的門。她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鬼,又沒法力,敲門都沒聲的,她爸媽也看不見她。她一直拿著一份考了95分的試卷,站在她爸媽身邊,看她爸媽給弟弟噓寒問暖,然後一遍遍地告訴爸媽,她這次考了全班第一。

“哦對了,她的執念是讓爸媽誇她一次,當時我同事還不是小唐,他看小姑娘可憐,想了很多辦法都沒用,最後是讓這小姑娘上了她弟弟的身,這才讓爸媽誇了一句,她也心滿意足地去投胎了。”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小狐狸精靜悄悄地說著,身旁的蘇城鬼差也安靜地聽著。

『禽獸更通人情耳!』

連奚抬起頭看向狐小離的方向。此時此刻,他更加明白了一百多年前,教書先生的這句話。

小狐狸精,或許比很多人類都溫柔。

正說著,突然,一道道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從頭頂遠方響起。

狐小離聲音停住。

三人準備就緒,等待著長發女人和小男孩的再一次出現。

還是熟悉的場景。

頭頂響著燒殺搶掠的哭聲尖叫聲,身旁的長發女人死死捂著男孩的嘴。兩雙乾淨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震顫著,透過木板縫隙,害怕地望著頭頂上方。

穿著軍裝的士兵手持刺刀,闖進屋內。一刀又一刀,刺進他們的身體裡。

不能哭!

不能出聲!

終於,等了許久,等到外界恢複平靜。女人不顧自己滿身的傷口,焦急地搬開木板,想為兒子尋找止血的藥。然後,大門砰的一聲被人踹開,她呆滯地看向門外,看到了那兩個魔鬼。

連奚無言地看著這一幕,忽然,他的手臂被人輕輕碰了碰。連奚轉過頭,隻見小狐狸精朝他擠眉弄眼,指向上方。

連奚奇怪地看她:怎麼了?

你上去。狐小離用口型說道。

連奚疑惑道:我能上去?

狐小離用力點頭:試一試!

連奚默了默,他看向捩臣。

捩臣不動聲色地看著他,沒有說話,而是直接——一掌按著連奚的腰背,就將他推了上去!

同事的動作來得無比突然,連奚雙目睜大,他本以為自己會被國運金光攔住,然而這一次,居然沒有任何阻攔。

整個人被推出了地窖外,連奚站在地麵上,詫異地回頭看向自己的同伴。

小狐狸精伸出爪子,向上戳了戳,金光再次出現,阻攔她離開地窖。

這時,捩臣的聲音在連奚腦中驟然響起——

『凡人之國運,庇佑天下熱血忠義、為國捐軀之士,不受邪佞之氣侵擾,不為穢物孽障加害。』

祂會阻攔一隻妖精,也會阻攔一隻地府爬上來的惡鬼。

但是,祂不會阻攔自己的子民。

連奚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他轉過頭,看向那正被壓在桌上施加暴行的長發女人,他毫不猶豫地走上前想要製止,可是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穿過了兩個日本鬼子的身體。

地窖裡。

狐小離看得乾著急!

乾嘛呢,不是知道咱們根本碰不到他們的嗎,趕緊去看看裡屋的人啊!

捩臣倒是十分淡定。他望著青年的背影,明明無法說話,不能溝通交流,但他能明白連奚此刻的想法。

哪怕知道無法阻止,但看到這樣的暴行出現在自己麵前,他的同事都會情感勝過理智,忍不住衝上去試一試。

他的同事就是這樣的人類。有時候冷靜,有時候又愚蠢,非常奇怪。

連奚很快鎮靜下來。他收回視線,一咬牙轉過身,不再管身後哭喊的聲音,而是走向虛掩著門的裡屋。§思§兔§在§線§閱§讀§

裡屋不大,隻有三平米左右,隻夠放得下一張高榻木床和一個破破爛爛的木頭櫃子。連奚仔細看了看,沒看出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甚至他趴在地上去看了床底,也沒發現有人藏著。

人呢?!

屋外,士兵們已經停止了暴行,他們穿起褲子,準備離開。

躺在地上的長發女人含淚望向自己已死的兒子,再慢慢地轉過頭,看向裡屋。

連奚腦中靈光一閃:“順著她看的方向看看?”

他順著長發女人的視線看去,很快找到了那視線的終點。沉默片刻,連奚彎下腰,看向那張高榻木床的床底板。

這張床很窄,隻有不足半米寬。但它很高,足有半人高。

連奚曾經從下方檢查過床底板,床底板沒藏人。可是如今,他透過那木板的縫隙,看見了一個藏身在床榻夾層中,雙目充斥血絲,死死盯著外麵,一眼不眨的年輕士兵。

穿過狹小的縫隙,仔細聞的話,好像能聞到一陣淡淡的血腥味。

他受傷了,還是重傷。

這張床的夾層實在太窄了,窄到隻能藏一個孩子。把士兵塞進去的時候,女人不知道廢了多大力氣。很明顯,這個夾層是為她的孩子準備的,她從來沒給自己找過一個安全的藏身處。

連奚想起自己曾經和蘇驕說過的那個笑話——

遇到熊的時候你要跑贏的從來不是熊,而是你的隊友。

“如果這裡即將被敵人發現,她就會在外麵的地窖故意鬨出動靜,吸引敵人的注意。”

屋外,日本士兵大笑著揚長而去。

屋內,長發女人渾身赤摞地躺在地上,雙目漸漸失去焦距。

連奚走到她麵前。

地窖下,狐小離緊張地看著這一幕。

成敗就在此一舉!

連奚卻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想了許久,最後蹲下`身子,看著這個可憐的女人,還是說了話。

“他們都被救走了,你放心吧。”

狐小離渾身狐毛炸起:不能說話!

然而這一次,連奚開口說話後,可怕的陰氣攻擊並沒有襲來。

狐小離:“誒?咋回事?”之前她一說話就有的陰氣攻擊呢?

地麵之上,當連奚說完這句話,女人即將徹底黯淡的雙眸忽然有了一絲神采。仿若是黑暗中即將熄滅的火星,最後燃起了一縷希望,她好像透過了時空,與連奚四目對視。

許久,連奚默然地伸出手,輕輕撫下她那雙無法瞑目的眼。

“現在,你真的可以安心地走了。”

……

與此同時,度假酒店,次頂樓房間。

小鬼差鬱悶地在房間裡左右踱步,嘴裡罵罵咧咧。正當他罵到“狐小離沒良心又丟我一個人守家”時,倏地,房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