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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這個門,他是最受寵的七少爺,但出了這個門,他形單影隻,無人可以依靠。

過了這個節,老人的病情惡化得十分迅速,情況很不好。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男孩,撐著一口氣,做主將他過繼給了他堂叔家,以為可以就此放心了,終於撒手人寰。

族中為她辦了隆重的白事,出殯那日風光大葬。這時還沒什麼,但日子久了,男孩在族中就一天比一天難捱了。

堂叔一家很埋怨老太太。族中都知道這小子是個喪門星,誰養他他就克死誰,這是存心要害死他們嗎?

他們更不待見男孩,動輒就是打罵、罰跪、不給飯吃。偏偏他們在外人麵前很會做戲,大夥都誇他家仁義,少數人知道實情,卻緘口不言,生怕這包袱甩到自家頭上。

男孩知道自己討堂叔一家的嫌,放學後總是留在學堂,看書到很晚,連晚飯都省了。

他很聰明,功課做得極好,相較之下,堂叔的親兒子九少爺是個草包,天生腦子笨且不知用功,卻將自己功課不好的原因歸結到了男孩身上,認為是他的晦氣克了自己。

“我非得給他個教訓!你說,我該怎麼辦?”九少爺惡聲惡氣,跟家仆商量著。

這家仆很奸猾,素日與他狼狽為奸,老太太在世時他們就經常欺負男孩,但男孩聰明,他們總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已經老實許久了,這下老太太不在了,他們便又動了鬼心思。

家仆眼珠一轉,湊到九少爺耳邊小聲說:“把他丟到亂葬崗待一宿,嚇不死他。”

“這成嗎?”九少爺瞪大眼,“要是被我爹知道,不得扒了我的皮啊?”

“不會的,隻是一晚罷了,老爺不會在意那小子去哪兒的。諒他也不敢說出去,已經夠晦氣了,要是再讓彆人知道這事兒,誰還要他?”家仆笑道。

“那就這麼乾!”九少爺咬咬牙,同意了。

到了晚上,家仆找了幾個人,等男孩從學堂出來時給他套了麻袋,把他綁到亂葬崗,抬進了裡麵。

亂葬崗很大,陰森森的,彌漫著屍臭,蓋著草簾的屍體埋得不深,從土裡露了出來,遍地可見白骨與肢體。

烏鴉在枯樹上發出嘶啞的啼叫,冷風吹來,家仆幾人雞皮疙瘩起來了,匆匆留下一盞燈籠,把男孩丟在這裡,慌忙轉身走了。

一夜過去了,九少爺提心吊膽,生怕父親問起男孩去了哪裡,幸好他父親對男孩厭倦不已,早上沒瞧見也隻字不問,好像就沒這麼個人在。

“成了,一晚上差不多了,你去把掃把星找回來吧。”九少爺拉著家仆跟他嘀咕。

家仆不想再去亂葬崗了,他怕,但沒辦法,主意是他出的,也得由他收尾。

可當他帶著人來到亂葬崗,找了整整一白天,竟沒有男孩的影子。

莫非是他自己走出去了?還是……真出事兒了?

家仆的腿在哆嗦。他怕的不是男孩出事,而是這地方有鬼。

此刻夕陽落下,天色漸暗,在陣陣冷風中,他們突兀地聽見了一個怪異的聲音。

是什麼東西破土而出的動靜。

家仆等人慢慢回頭,一隻戴著翡翠扳指的骷髏手臂從墳包伸了出來,搭在土上,在風中搖搖晃晃的,像是在動。

可剛才那處分明什麼都沒有的。

“啊啊啊啊!”

幾人嚇破了膽子,連滾帶爬地逃了回去。

見家仆獨自回來,九少爺皺起眉,問男孩人在哪裡,怎麼沒帶回來,家仆口齒不清地回答:“有、有……有鬼啊!他不見了!被鬼害死了!”

他提起戴著翡翠扳指的骷髏,九少爺根本不信,一腳踹上去:“你放屁,分明是你沒用心找!什麼翡翠扳指,要是有那麼值錢的東西,你能不撿回來?”

“我不是啊,我、我以為自己命都要沒了,哪裡敢撿,我發誓我沒說謊,真的——”

“吱呀。”

就在九少爺責罵家仆的時候,庭院的小門開了。

入夜了,庭院裡點起了一盞盞燈籠,紅光落下,男孩走了進來,身上乾乾淨淨的,沒有半分灰塵,也不見他說自己饑餓或口渴。

他向來佩戴在頸間的長命鎖不見了。

男孩展顏一笑,重瞳彎起,更顯得唇紅齒白的:“九弟在說什麼,不如也讓我聽聽?”

九少爺剛為他人沒死鬆了口氣,聞言瞪圓了眼:“你叫我什麼?”

“怎麼了,九弟,有什麼不對?”男孩笑了笑。

他走過去,九少爺麵露疑惑的表情,喃喃自語:“他從沒這麼叫我,而且……怎麼還笑了?”

家仆麵無人色,顫唞著指向男孩:“少爺,你看,他的手……”

九少爺目光下移。

男孩的右手拇指上戴著一枚尺寸不合的扳指。

是翡翠扳指。

他們後背涼颼颼的,男孩忽地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兩人後退幾步,驚懼地望著他。

“忘了告誡九弟。”

男孩笑了笑,淺色的眼珠映著光,膚色慘白,如紙紮的人偶,沒有半分生人氣,眼神幽幽,更是像個死人。

“天色已晚,切莫隨意出門,會遭災禍的。”

過了半個多月,家仆死了,說是喝醉了酒走夜路,不慎摔進河裡淹死了。

他家人都死於災荒了,身後事無人料理,族中見他可憐,為他置了口薄薄的棺材,停在義莊裡。

深更半夜,男孩離開宅院,提著燈籠來到義莊,找到家仆的那一口棺材,屈指在木板上輕輕敲了敲。

“咚咚。”

“咚、咚……”

他敲一下,棺材裡麵也響起了同樣的敲棺聲,回應著他。

“咚、咚咚……咚咚……”

其他棺材也回應起了他的敲擊。密密麻麻的敲棺聲在死寂的義莊中回蕩著,令人不寒而栗。

他卻輕輕露出一抹笑意。

未婚夫們的聊天群·十

四號:喪門星果然名不虛傳,死全家是基本操作了。再死個全族給我看看。

一號[群主]:也沒什麼不好。

一號[群主]:我不清楚我父母的為人如何,也許不好。以後和年年結婚了,他也不會受到我家人的刁難。

三號:啊……

三號:其實我全家也死光了。

三號:要是年年不嫁進來,我就沒家人了,我好可憐啊。

三號:年年快來![表情]貓貓露肚皮.jpg

六號:我也沒家人。死絕了。

五號:很可惜,我的父母也過世了,但我並不認為小年會討厭他們。

四號:原來你們都是喪門星。

六號:你不是?

四號:我不是。

四號:你們爭相攀比誰家人死得多,就沒考慮另一個問題?

六號:?

四號:難道舒年說過誰家人最多他就嫁給誰了?

四號:你們在做什麼夢?

四號:他甚至不認識你們。

【群成員四號已被群主禁言。】

第11章 誕生之宴(十一)

義莊裡的一排排棺材微微震顫著,不斷從內部傳來敲擊木板的聲音,尋常人看到這一幕會嚇得半死,舒年卻無動於衷,站在門口靜靜看著。

男孩玩的是小把戲,屍體會產生陰氣,他隻是調動陰氣輕輕撞擊棺材板,像是有人在裡麵敲棺材。▃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實際上,義莊很乾淨,根本沒鬼,舒年眼中映入的隻有淡淡陰氣,倒是那個亂葬崗,真的有東西在。

男孩被扔在亂葬崗的一天一夜,舒年沒跟上去,當時他走不出宅院,無從知曉發生了什麼,但男孩回來後明顯不正常了。

家仆的死不簡單,不是意外,可舒年沒看出男孩用的是什麼手段。難怪“他”以後那麼厲害,原來是生前就接觸到了這些邪門的東西,這就能解釋了。

還有那枚翡翠扳指……

舒年沉思了一會,可能性太多,線索卻太少,得不出什麼合理的推論。

他繼續看著。

記憶的時間流動忽快忽慢,在舒年的感官中,男孩被丟棄到亂葬崗的一天一夜不過是幾分鐘而已,而在他沉思的這片刻功夫中,又是幾個月過去了。

人人都說男孩像是變了個人。

他原本沉靜寡言,也少有表情,不少人說他雖長得俊俏,但就是張喪氣的死人臉,近來倒是愛笑了,也願意與人說話,溫和了許多。

可在九少爺眼中,他變得一日比一日可怕了。

他懷疑從亂葬崗回來的不是活人,而是彆的東西,比如說,一個紙人。

從那天晚上開始,男孩的臉就沒有血色,煞白如紙,眼神發直發木,沒有焦點,空洞洞的一片,像是拿顏料點上去的。

他唇邊的微笑永遠保持著同一個弧度,身子單薄,體重很輕,九少爺曾親眼見過一陣旋風刮過來,就把他微微吹離了地麵,身上傳來白紙抖動的聲音。

家仆的死本就給了九少爺莫大的刺激,這下他更是不敢去學堂了,在家也儘可能躲著男孩,生怕與他獨處。

旁人對男孩身上的異狀無知無覺,他多次與父母說過,父母卻反倒以為是他生病了,請來郎中為他診治。

終於有一日,男孩徹底變成了紙紮人。

他全身僵硬,關節一動不動,行走全靠風吹,說話也是“呼呼”的風聲,不知施了什麼邪術,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真人。

九少爺快瘋了,被逼得急紅了眼,抓起後廚爐灶燃燒的木柴就往紙人身上一扔。可柴火剛碰一到紙人,大人們就驚叫起來,潑水將火澆滅了。

光天化日下縱火傷人,燒的還是自己的兄長,九少爺犯了大罪,但念在他年紀尚小,再加上男孩沒事,隻被打了五鞭子,又送到祠堂罰跪了。

這五鞭子沒留情麵,九少爺後背生疼,滿臉都是冷汗。他跪在蒲團上,正是夜深人靜之時,先祖的牌位都染著厚重的黑影,挺可怕的,不過也沒紙人可怕。

後背疼到麻木,九少爺困了,漸漸垂下頭,眼睛半合,突然看到麵前多了一雙腳。

“九弟。”

輕柔的聲音喚著他,九少爺驚醒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滿臉悚然。

紙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蒲團前,墨勾的嘴角弧度永遠不變,沒有張口,就發出了男孩的聲音。

“九弟,你想殺了我?”

“為什麼?”

“難道你認為是我殺了你的好奴才?”

九少爺淒厲慘叫,連滾帶爬地往外逃,爬到門口時,一腦袋撞破了紙糊的東西,竟然又是一個紙人。

他甩開滿身的紙屑,從地上爬起來,卻呆住了——放眼放去,寬敞的院子已被紙人占滿了,密密麻麻地圍著他、衝著他笑。

“爹、娘!救救我!”

在一片慘白中,九少爺放聲哭嚎,父母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了。

他家的院子離祠堂很遠,但或許是上蒼顯靈了,他聽到父母在喚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