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隻能一直被裹挾進來,不得不麵對宮裡的紛爭,除非到那些人爭出個勝負,而她又恰巧和勝出的一方沒什麼仇怨,這樣一來她混個太後的位置,隻要小心點不作妖紮眼,也不是不能過。
可前世晚香最終也沒活成呀!
所以這是一個死局。
見晚香沉默不語,吳氏心裡發緊,也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其實她今天來已經說得夠多了,她原想小姑肯定會生她的氣,畢竟小姑忌諱什麼她很清楚,可恰恰出乎她的所料,小姑非但沒生氣,反而跟她講道理,吳氏猜可能是這半年多來在宮裡的經曆,也讓小姑成熟了。
“其實臣婦還有一件事沒和娘娘說。”
“什麼?”
“定國公好像病了。”
晚香渾身一震。
*
前世定國公就是病逝的,隻是前世在晚香知道外公重病時,已經是半年以後,而不是現在。
定國公府是將門出身,祖上幾代戰功累累,才封了這定國公的爵位。
像這一代的定國公也是如此,年幼時學武學習排兵布陣,等到了年紀就上戰場保家衛國。
定國公楚天南現已年近七十,定國公家子嗣不豐,這是一般將門之家都會有的弊端,定國公有五個兒子,四個女兒,女兒們且不提,他幾個兒子都戰死在沙場,到如今膝下隻有兩子。
一子鎮守在邊關,一子因身有殘疾,留在京城。
按理說,以定國公現在的年紀,該是解甲歸田養老的時候,可惜大昌重文輕武,那些文官們平時抱團打壓武將,臨到需要打仗的時候,竟落到無人可用的境地。
也因此,去年北麵的韃靼人南下衝擊邊塞,邊關戰火四起,朝廷苦於無將可派,就把定國公又派去坐鎮邊關。
當然,這都是表麵上的。
實際上前太子患病身亡後,定國公就被派去了邊關,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有人故意想削弱中宮一係的力量,畢竟定國公和杜家的關係人儘皆知。
晚香袖下的手緊攥,也就是說其實這時候外公已經病了?
可她前世卻不知道。
是了,前世她因吳氏建議她生個孩子的事,和吳氏起了齟齬,外人進宮不易,俞氏即使後麵幾次進宮來,也沒跟她說過這件事,皆因俞氏不知道這件事。可吳氏不一樣,她是杜家長房嫡媳,是宗婦,杜家若是知道什麼消息,是不會瞞著她的。
晚香似乎突然明白吳氏為何會提出讓她生個孩子了。
定國公是建仁帝派去邊關的,邊關苦寒,她外公又上了年紀,若想讓她外公回京,勢必還得讓建仁帝答應。
什麼比新後懷著身孕去求建仁帝,來得更恰當,更不容易讓對方拒絕呢?
晚香也知道自己這麼想,可能有些牽強,可吳氏在說完生孩子的事,突然提起定國公的事,必然不是無的放矢。
也許杜家再出個皇子,確實有利杜家,也符合吳氏一向的性格,可兩件事聯合在一起,未嘗不占因果。
不管如何,晚香現在是沒辦法再生吳氏的氣了,不管吳氏提起定國公是不是旁敲側擊,她此時更擔心的是外公的身體,因為在半年後,她外公就會病重,並藥石罔效死在邊關。
俞氏梳洗完回來了,晚香因心有所思,也提不起來精神再與她們說什麼。吳氏自然不會再繼續自討沒趣。
三人一同回到側殿。
側殿中,呂氏已經快坐不住了,盧氏太能生幺蛾子,她已經連著製止了幾次,見到三人回來,頓時鬆了口氣。
而晚香也沒有多留她們,按照規矩賞了她們一些東西,就讓人送三人出宮。
……
白天一直沒找到機會說話,等夜深人靜的時候,杜府大房所在的院子,正房裡吳氏正在和丈夫杜衡說話。
“我看小姑似乎不太願意。”
“你既然知道小妹的性格,就不該提這事。”杜衡皺著眉道。
他麵相肖似杜青,也是一派溫俊疏朗,隻可惜似乎常年有什麼心事,總是眉間緊縮,顯得有幾分憂鬱頹唐。
一聽這話,吳氏穩不住了,雖還壓著嗓子說話,整個人卻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當我願意去做這個壞人?可家裡的情況你比我清楚,這大半年來,你和爹在朝裡沒少被人擠兌,旁枝那些人隔三差五就找上門來哭,還有那些與杜家交好的人家,這後麵是誰做的,不用我說你也明白,還不是那幾家聯手想徹底把杜家趕儘殺絕?
“難道你想辭了官回江西去?即使回去,人家會不會放過我們還是未知。既然小姑人已經進宮去了,誰不是在掙命?為何不選贏麵最大的?當初姑母做了皇後,你們就該心知肚明杜家已經踏上了這條路,再無回頭的餘地。”
見杜衡沉著一張臉,也不說話,吳氏勉勵支撐了會兒,到底心軟下來,軟了嗓音。
“我知道我說這些你不願意聽,可再疼小姑,也該明白現實。再來,定國公那邊最近你和爹沒少在朝中幫忙斡旋,可要知道人是聖上派去邊關的,就隻能從聖上那兒下功夫,聖上常年不理朝政,外臣不易見著,誰比身為皇後的小姑更合適?
“其實我這趟進宮去看小姑好像長大了些,今天我提這事她也沒有生氣,還與我分析利弊,指不定小姑想得比你還周全……
“罷,我現在彆的已經不敢求了,隻求咱們闔府上下能安安生生,彆再出事了……”
過了許久,杜衡沉沉地歎了口氣,道:“睡吧。”
*
坤寧宮,晚香也至今還沒睡著。
“問玉,你說聖上為何會在表哥死後,就把外公派去了邊關?”
這偌大的拔步鳳床裡外分了幾層幔帳,最外一層是遮光的厚帳子,將一個四四方方的空間包裹在裡頭。而幔帳裡麵,又分了內外兩層,外層是拔步床的外圍廊,靠兩側有妝台,有凳子,有衣櫃首飾櫥,精雕細刻,十分華麗。
內圍廊同外圍廊般無二致,隻是寬度要窄一些,兩側是雕花的麵板和圍欄,地坪是可睡人的,以前司棋守夜,就是在這裡打地鋪。再往裡,還有一道雕花鏤空的圍欄,床下是腳踏,床頭放著一個幾子,可以放雜物,再往裡就是床榻的部分了。
此時晚香就在最裡一層薄紗帳子裡,問玉坐在內圍廊的小凳上,櫃子上羊角宮燈靜靜燃著,綻放出暈黃色的光芒。
其實晚香本來是睡下了的,可她實在睡不著,就讓人把問玉叫了來,本來守夜的弄畫則去了外間。
“邊關戰事吃緊,定國公對韃靼素有經驗,有他坐鎮……”
晚香打斷他:“你這是對外的說辭。”
問玉默了一瞬,又道:“其實也不能說是聖上派去的,派遣總兵官去往邊關,得是兵部提名,內閣票擬,司禮監批了紅,才能下命令。”
晚香沒有說話,隻是笑了笑。
她有點弄不太懂問玉的心思,為何要替建仁帝開脫?那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孫宏茂,恐怕舉朝上下無人不知他其實就是建仁帝手裡的一把刀。
建仁帝說是不理朝政,其實對皇權的把握一直未鬆,她是個婦道人家不懂朝政,可單從宮權就能看出建仁帝的控製欲,以及他對皇宮把持的程度之深,恐怕當年她姑母都不能與之相比。
見她沉默不言,問玉反倒局促起來,他想了想,沉著聲音道:“娘娘,在沒有力量去撼動什麼的時候,心有仇恨反而不利你當下的處境。”
第124章 小皇後(三十四) 她的家人其實一門心……
這算是開誠公布了,也是第一次問玉展現出他性格中的冰山一角。
能說出這話,何嘗不是代表問玉對晚香如今的處境,以及她麵對的困境深諳在心?
為何不該心中有仇恨?◆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對誰心中有仇恨?
這話說得太明白,太通透,也太危險,等於是問玉把隱藏已久的自己剖開來,放在晚香的麵前。
問玉為何會說出這番話,為何他能明晰這其中的道理?他一個太監為何懂得這些?
這事不能深思,一旦深思能翻出的東西太多太多。
隻說當下——
建仁帝對晚香無疑是憐憫,這份憐憫可能是對前皇後的顧念和移情,可能是顧忌杜家和定國公府的存在,可這些情分無疑是建立在晚香還是當年那個讓他疼愛的晚輩,是溫馴的,是聽話的。
建仁帝何等人物,晚香才多大年紀,若是在麵對對方時,不小心帶出點情緒,等待晚香的就是滅頂之災。
晚香想得卻是在她前世裡,似乎沒有發生這些事情,而她也沒有這些困擾。
前世在她印象裡,建仁帝一直是個冷冰冰的皇帝,他沉迷於修道,多年不理朝政,致使朝堂因奪嫡爭鬥不斷,本來這些年黨政不斷、宦官橫行,越發弄得朝廷一片烏煙瘴氣。
認真來說,前世的建仁帝在晚香心裡算不得一個好皇帝,但他卻是一個好的長輩,因為前世晚香就是靠著他的那點庇護,才能在後宮中苟且偷生。
可回過頭來,曆經多世,她再翻過來看看,才發現事情遠不止她曾經想得那麼簡單。
“你說能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外公從邊關回來?”
“我外公年紀大了,外人所知道的康健無礙,不過是這些年的強撐,其實外公身上的暗疾很多,那邊關天氣酷寒,風沙又大……”
想讓定國公從邊關回來,必然要弄明白定國公為何會被派去邊關,想弄明白定國公為何被派去邊關,必然要把當時朝堂的局勢,以及建仁帝的心思弄明白。
其實答案已經在那兒了。
就如同問玉所言,在沒有抗衡的力量之前,晚香不適宜心懷仇恨。
“我甚至在想,姑母和表哥的死……”
“娘娘,不要妄言!”
*
一直到初十,宮裡才稍顯沒那麼忙碌了。
可同時,宮外卻又熱鬨起來,皆因正月十五的上元節。
禮部報了上來,據說被司禮監駁了,建仁帝向來不喜熱鬨,宮裡自然也不會舉辦燈會什麼的,隻是到了上元節當日,又擺了次家宴。
等過了上元節,朝廷各府部衙門終於進入正軌,與此同時,朝中也掀起了一片立太子聲。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朝臣請立太子了,前太子薨了以後,朝堂上就提議過一次,也是這次讓本就病重的前皇後更是垂危,之後不久便薨了。
之後又提過兩次,皆是小打小鬨。本來建仁帝就不怎麼上朝,一年到頭數得著次數,還都是適逢朝廷大典之際,朝臣們想提沒處提,好不容易借著機會提一提,建仁帝扭頭又不上朝了,還不是俏%e5%aa%9a眼做給瞎子看。
可這次不一樣,竟是多個朝臣聯名上奏,折子遞到了內閣,內閣票擬後,又遞給了司禮監,由司禮監呈給了建仁帝。
齋宮裡,建仁帝盤膝坐在明黃色蒲團上,看完手中的折子,他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