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傻!你明知我在說什麼,我一再說讓喬大嫂注意行舉,你反倒好接二連三與男子單獨相處。須知男女授受不親,你即是喬二常的大嫂,就該為他著想,你這般行舉若是讓外人看見,會做如何猜測,又會對二常造成什麼影響?”
晚香被氣笑了。
“那照顧先生所言,女子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據說顧先生家中有老母,敢問令堂可是出門,可是與男子說話?顧先生既然如此看重君子之義,敢問顧先生為何罔顧男女授受不親之理,約我到此處來?”
“我……”
“難道我們現在不是孤男寡女同處一處,不是男女授受不親?難道顧先生不是男人?還有,顧先生既知曉我家中隻有孤兒寡婦,就該知需要有人立門戶,我不出門我不與男子說話,難道顧先生養我們孤兒寡婦?!”
晚香冷笑一聲,扭頭走了。
她最厭惡的就是有人拿所謂的三從四德、女戒婦德來壓自己,從小看似她軟綿好說話,其實特彆有自己的主見。
幼年在家中,杜家乃世家,家中女兒六歲開蒙後,便會請女先生專門入府教導。
開始女先生教女戒、女則,府中的姑娘都是跟著背,後來漸漸懂得裡麵的意思後,她就開始質疑了。
這段心路曆程是極為漫長的,一來她從小在家中受寵,裡麵所講之言完全不能感同身受,反而有些嗤之以鼻。再來,隨著她大了,也開始慢慢懂得一些世家女的道理,也就明白這東西就是有人專門給女子畫了個行為操守的框。
有些人在裡頭,有些人不在,有些人看似不在裡頭實則在,有些人看似在裡頭實則不在,就看你如何想了。
一直到後來的後來,她連著穿越了兩個世界,她才感受到這些東西對女子的桎梏,都是切身之痛,又怎可能會不惱。
尤其顧青硯竟然這麼說她!
顧青硯沒料到晚香會突然翻臉,愣了一下忙跟了過去。
“喬大嫂!”
“顧先生,話不投機半句多,你既瞧不起女子,又何必與我這婦道人家說話?”
“喬大嫂,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何意?顧先生,我見你二常的先生,對你一向尊重,可你三番兩次侮辱於我……”
“我是一時失言……”
兩人邊說邊走,步子很急,不知不覺已經快走出這條小道。
“顧先生,你還是彆跟著我了……”
這時,傳來幾個說話聲,聲音很近。
顧青硯一把拉出晚香的手,將她扯到一顆樹後。
這樹的樹乾很粗,躲兩個人綽綽有餘,兩人一動都不敢動,等那幾個人聲過去了,兩人才鬆了口氣。
同時,也發現當下的窘狀。
晚香被顧青硯摟在懷裡,兩人貼得很近,中間隻隔了兩層衣裳,尤其天熱穿得都單薄,幾乎是皮肉貼著皮肉,能感覺到上麵的溫度。
而更讓人尷尬的是,顧青硯一手還摟著晚香的腰。
顧青硯仿若被燙到手似的忙收回手,晚香往後退了兩步。
“喬大嫂,我不是有意的。”他輕咳道,以拳觸鼻遮掩尷尬。
“我知道。”晚香乾笑了一聲。
“我方才那話是一時失言……”
“我知道,顧先生我先走了,家裡還有人等著。”說完,晚香就低著頭匆匆走了。
等她走後,顧青硯看了看自己的手,在原地站了會兒也走了。
一直到兩人走遠了,岔道拐角處才走出兩個人。
“那、那是顧先生?”
“那、那個好像是喬寡婦吧?”
兩人對視一眼,滿臉不敢置信。
*
晚香也確實很忙。
因為隨著時間過去,磨坊那邊的事越來越多了。她隻有劉叔一個當幫手,小到幫工的安排及活兒乾得如何,大到木材石材,乃至一些零零碎碎都得她親自看著。
所以和顧青硯之間的事,也不過隻困擾了她一會兒,就被她丟在腦後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她一天之中有大半的時間都在河邊,當然盯得緊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肉眼可見工期趕得很快。
以前舊磨坊是四間屋,這次新磨坊被晚香改成了上下兩層,共計八個大間。
就臨著舊磨坊建,這樣一來等新磨坊建好,舊的還是可以用,用來當倉房放雜物都可。
沙灘地被填上土後,就開始鋪青石板了。
這一行舉又讓鎮上的人很是詫異,須知鎮和村最大的區彆,除了人口以外,就在於——村裡的路都是土路,鎮上的路都是要費大力氣鋪上石板的。
這樣一來下雨才不會臟了腳,也不至於一到雨季,人就不敢出門。
現在喬家磨坊弄出這麼大的排場,真隻是為了修個磨坊?你修磨坊就修磨坊,把河邊這麼大一片地都鋪上石板作甚?
銀子多了燒的?
可地是人家的,旁人豈有插嘴之理,也有人試著跟劉叔打探,可劉叔隻會打太極,要麼就推說不知,是東家的意思。
東家就是喬寡婦了,是個婦道人家。
一個婦道人家弄出這等罕見荒誕之舉?旁人也隻以為喬秀秀是瘋了,因為喬老二家逼著她嫁人,索性她破罐子破摔,嫁人之前先把喬家的銀子給糟踐光。
外麵議論得沸沸揚揚,喬申那邊急了催著胡媒婆又上門一次不提,同時有個流言也在暗中傳著。
起初,聽到的人大多是不信的,因為太匪夷所思,可架不住傳的人多。
“你們到底聽誰說的?要是說不出個子醜寅卯,可彆怪我不客氣!”顧大娘黑著臉道。
她向來是個爽朗不愛計較的性子,還是第一次見她惱成這樣,可也不怨人家呀,誰叫這些人嘴上不把門說人閒話被人聽見了?
所以被質問的幾個婦人也十分尷尬。
她們互相看了看,有些尷尬道:“顧家的你也彆氣,這不是聽人說的。”
“聽誰說的?”
“我是聽程家的說的。”
“我是聽荷花她娘說的。”
目光都聚集在穿薑黃色衫子的婦人身上,這叫‘荷花她娘’的中年婦人被看得站立難安,解釋道:“顧家的我真不是胡說,是茂盛的爹和阿福爹親眼瞧見的。後來這話傳出來,住在河邊喬勝家的說,有一回他們一家子也碰見過一次,不過當時是碰見那喬寡婦和顧先生先後走出來,就沒放在心上……”
聽完幾人七嘴八舌的添補後,顧大娘的臉色並沒有見好,反而更難看了。
有人勸道:“顧家的你也彆氣,咱們誰不知顧先生人品貴重,讓我說肯定是那喬寡婦不安於室,故意勾引顧先生。”
“我也覺得,不是聽說那喬家兩房人搶磨坊,喬老二仗著大房這邊沒男人立門戶,就想把那喬寡婦嫁出去?據說喬氏族裡的族老家都有人出麵了,會不會是那小寡婦見沒人給自己撐腰,想找個靠山?”
“讓我說咱鎮上沒婚嫁的後生,也就顧先生獨樹一幟,書讀得好,人品也好,以後前途無量,會不會是這小寡婦想攀高枝?”
“行了,彆再瞎說了,沒得壞了人家女子名聲,這事我會去打聽的,若是嚼舌根亂說,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說完,顧大娘就走了。
留下幾個婦人你看我,我看你。
其中一人撇了撇嘴角,細著嗓子學了一句方才顧大娘說的話,又道:“不放過誰?還不是仗著有個出息的兒子。”
“你少說兩句,再被人聽見。”
這婦人哼了一聲,麵上不服氣,倒也不再說了。ω思ω兔ω網ω
邊上一個婦人擠了擠眼睛,笑得一臉曖昧小聲說:“讓我說,這不也是人之常情,那喬寡婦長得水靈,這顧先生又是個大男人。今年也二十有二了吧,像這般年紀的後生,哪個不是早就娶妻生子了,唯獨這家跟人不一樣,偏說不能耽誤舉業。
“你說這樣的年紀,血氣方剛的,能憋的住?有那妖%e5%aa%9a婦人獻獻殷勤,自然把持不住了。荒郊野外,成就一番好事,反正外人也不知道,以這家人的秉性也不可能娶了人家,白占了便宜。”
“你說得倒也有理。”有人會意地笑了起來,“可現在傳成這樣,能白占便宜?”
“那照這麼說,這話指不定怎麼傳出來的,說不定是那寡婦命人放的,指著人娶她回家?”
“你想得倒挺多,但也不是不可能。”
“咱管這麼多乾甚,等著看戲不就好了,看這回顧家人怎麼收場。”
第62章 寡婦花事(十四) 你為何總是撩撥我?……
馬氏將菜籃子放進廚房,就匆匆走進正房。
“事情不好了。”
“什麼不好了?”歪在小榻上的喬申抬眼看她,“乾什麼都急匆匆的,什麼時候能學學你男人?!”
見他這樣,馬氏更氣不打一處來:“行了吧你,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閒扯淡!”
“那你倒是說,發生什麼事了?”
馬氏將方才在市集上聽來的閒話都說了一遍,“我剛開始還不信,以為是有人亂嚼舌根,方才四處打聽了下,都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你說這女子怎麼這麼膽大,我以前看她不是這種人啊。”
喬申早就坐直了身體,一拍巴掌道:“這種把柄送進手裡,這是麥芒掉進針眼裡,正好啊!”
“好個屁好,她要是真勾搭上那顧先生,你敢去惹顧先生?”馬氏啐道。
喬申當即不出聲了。
還彆說,喬申還真不敢。
也許旁人不清楚,他因小兒子在三少爺身邊當書童,還真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事。
例如當年能把顧先生請來教族學,是族裡花了很大力氣,上門請了不知多少回,對方才答應。
一個秀才和那些舉人進士老爺比,是不值得一提,但架不住這是河田鎮最年輕的秀才,還是個廩生。
廩生是什麼?
是在秀才裡都出類拔萃的。
須知,江南一帶曆朝曆代都是人文薈萃之地,百姓富裕了,自然讀書的孩子就多。可讀書人多,但每年科舉取士的名額有限,也因此江南一帶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哪個不是萬千人中廝殺出來的?
同樣一個書生,放在彆的地方可能早就中了,可擱在江南一帶,大抵依舊是個白身。
由此可見,喬家重視顧青硯不是沒有道理。
當然,還不止這些,喬申聽兒子說過那顧先生的一個老師是某位什麼大豪,喬氏一族之所以會再三請上門,其實也是想和那位扯上點關係。他也不懂這個,隻知道不是他能惹起的就對了。
“那你說咋辦?喬秀秀這小女子還真能行了,什麼時候攀上這位的?”
馬氏道:“你問我,我怎麼知道?怪不得胡媒婆上門兩次,她都是各種借口推脫,讓我說她恐怕早就有打算,隻是咱們不知道。現在鬨出這等事來,她真是為了和咱作對,不光不要臉皮了,連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