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孩子,就重新考慮性向是否自由,當喬灼令她滿意,那麼這是她塑造家庭的有利元素,當喬灼偏離軌道,那麼這是她完美家庭的短板。
隻要喬灼的“病”沒有痊愈,他就做不回喬夫人的兒子,這些事早就蘊含在生活的點點滴滴。
他回家進門時,媽媽抬眼永遠是失落的,因為回來的不是喬建生。他坐在媽媽身邊時,話題從來不會圍繞他,他們更多是談論喬建生何時回家。就連住校時偷閒撥出的電話,內容都是喬建生送了媽媽什麼禮物。
他早就知道,他今天才承認,在媽媽推開他的懷抱之後。
“哥,從今以後,任何情況,我都選擇你。”
“我也是。”
傅洄舟反手將小夜燈關閉,更加用力地抱緊喬灼,他從沒感覺如此充實過,身體和心靈。
與此同時,喬夫人和喬建生對坐在喬家的客廳,邊上還有一個中年男人。
長得和喬建生差不多高,穿著磨損明顯的皮夾克,還有毫不講究版型的牛仔褲,掩蓋了秀氣的長相。
他翹著二郎腿,早就過時劣質皮鞋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若非要誇獎,大概隻能誇獎他的發型還算時髦。
但他絲毫不感到窘迫,即使注意到喬夫人緊皺的眉頭,也沒撚滅手裡捏著的廉價香煙。
“阿生,兜兜轉轉這麼多年了,沒必要總折騰了吧?”他笑得痞氣,用沾著灰的鞋尖點點喬建生的膝蓋,探身靠近,想捕捉喬建生表情裡的漏洞。
“你還想怎樣。”喬建生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眼,他直視前方,不敢偏頭一寸,害怕對上哪怕是江浩的餘光。
就在幾個小時前,喬夫人還未下車,就看見自家大門口處,穿著睡衣的喬建生正推搡著一個男人出門。
這本沒什麼,可那男人的穿著叫她無比熟悉,不安在心底蔓延開來,她急匆匆衝下車去,手包都忘了拿,終於看清了男人的長相。
這人她認識的,曾向她禮貌地自我介紹,說他叫江浩,而後遞給她一個U盤便轉身離開。
越神秘就越讓人好奇,她把U盤插進筆記本電腦裡,裡麵很有條理地分了語音、圖片和視頻三個文件夾。
點開之後,她才明白了那人為何隻告訴她“江浩”兩個字。當她聽見喬建生嘴裡吐出江浩兩個字的時候,她感到無比惡心,惡心的程度甚至勝過視頻和圖片的內容。
更讓人惡心的是,文件的時間跨度極大,比喬灼的年齡還大。
那個時候,她去喬建生的公司質問,剪掉了喬灼的頭發,在得到喬建生的保證後,主觀封存了不堪的記憶,U盤也沉進不知名湖底,喬家“恢複”了完滿的樣子。
記憶閃回,本就被喬灼崩裂的溫馨假象,此刻因江浩的出現徹底粉碎,三人經過一番混亂爭執,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在客廳坐下。
“江先生,請從我家出去。”喬夫人把散亂的碎發捋到耳後,挺直了脊背,拚命展現著誰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這位女士。”江浩笑著看她,仰身靠在沙發背上,“彆趾高氣昂的,說起來,你也隻是我和阿生這麼多年裡的…第三者之一。”
“你…你閉嘴!我家不歡迎你,請你出去。”喬夫人勉強維持著鎮定,從剛才開始,江浩就一直和她說他和喬建生的過去,而喬建生竟無言默認。
“我和阿生的感情裡,也不歡迎你。”江浩得意非常。
“你不要再胡編亂造,我和建生二十多年的夫妻,我們結婚了!”喬夫人最終還是忍耐不住,她感覺自己的心臟越跳越快,眼前的事物都開始搖晃,唯有江浩那張令她厭惡的嘴臉無比清晰。
她聽見江浩問她,阿生愛你嗎?
二十多年了,她隻在喬建生父母在世時,從他們老一輩嘴裡聽過“阿生”這個稱呼,江浩不用多說,隻這一個稱呼就夠她心痛。
她不受控製地思考著江浩的問題,她的丈夫愛她嗎?
她的丈夫每晚都會回家,會跟她示愛,哄她開心,帶她旅行。她隔三差五就能收到丈夫帶回來的小禮物。
“他愛我!”喬夫人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告訴江浩。
“是嗎?你順利生下兒子後,他還跟你做過嗎?”
於是喬夫人啞口無言,她的脖子機械地轉向喬建生,而喬建生隻是雙手蓋著自己的臉,垂頭聳肩。
她不甘心,問喬建生說老公你有多愛我,快告訴他。
喬建生仍舊不發一言。
她感覺腦內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了,目光所及都是昏暗的,而江浩仍在喋喋不休。
他講學生時代的喬建生是如何去愛一個人的,人到中年的喬建生又是如何複製愛意的,最後他又提起那個U盤,說喬建生對女人根本沒興趣。
U盤兩個字一經提起,喬夫人感覺自己已經開始耳鳴,她想罵江浩是惡心的同性戀,卻想起這話在白天的時候她就說過。
她的丈夫和兒子都令她反胃。
她已經不再年輕,受不住接二連三的刺激,當她的眼睛和耳朵幫她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她隻能感受到後腦著地的悶痛。
暈乎乎的,她睡了過去,醒來時周圍都是白色的,床頭櫃上有漂亮的水果,但床邊沒有喬建生。
“媽!我去喊醫生。”
喬灼正從門口進來,放下水杯又匆匆離開,他跑得太快,沒注意到身後媽媽迷茫的眼神。
喬夫人呆呆的,朝著喬灼離去的方向,語速緩慢,“你看見我老公了嗎?”
第73章 【結局】上
醫生很有效率,沒幾分鐘就快步到達喬夫人的病房,喬夫人也很配合,醫生問什麼她都如實回答,就在醫生初步判斷喬夫人並無大礙時,她問了一句話。
她的目光越過醫生,看向站在最後的喬灼,“這位先生,是你把我送來醫院的嗎?那我的老公去哪了?”
昨晚,喬灼同傅洄舟相擁而眠,好不容易醞釀出的睡意被手機鈴聲打斷,電話對麵的喬建生歎著氣,說抱歉,你媽媽現在在醫院。
他和傅洄舟都以為是因為他們的事,心懷愧疚,草草收拾後趕到了醫院,當喬灼在病房外看到江浩時,他意識到媽媽昏迷的源頭可能不是他。
這個男人頂著和他之前一樣的發型,正遞給喬建生一杯稀粥,明顯親昵的稱呼讓他瞬間會意。
看到他過來,喬建生甚至以明天公司有會為由,跟著那個男人離開了醫院。
而媽媽還在問,喬建生去了哪裡。
他不想再做幫凶,不想成為小姨口中的隱瞞者,但明顯的,媽媽的精神狀態似乎差到了另一個節點,他無法回答,隻得求助醫生。
“我們需要給你媽媽做一個詳細檢查,才好做出決斷。跟我過來,先開單繳費。”
病房裡留下護士為喬夫人掛水,而喬夫人的注意力也被輕易轉移,她拉著護士的手問,她的老公去哪裡了。
護士不知道她的情況,心裡也沒有七拐八彎,如實告知喬夫人,喬建生把她送到後,叫了兒子過來,然後就去忙工作了。
於是喬夫人笑了,她自動忽略了護士話裡的“兒子”,隻將關於丈夫的字眼留在心裡,“他工作好忙的,還送我過來。”
至於為什麼在醫院,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繳費完成後,喬灼帶著媽媽樓上樓下做檢查,傅洄舟默默跟在後麵。
喬夫人問喬灼是誰,喬灼如實回答,卻逗笑了喬夫人,她歪在輪椅靠背上捂著嘴巴笑,“我才剛結婚,哪裡會有這麼大的兒子。”
喬灼推輪椅的手頓住,扭頭向傅洄舟拋去求助的眼神,喬夫人也跟著看過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傅洄舟與喬夫人對上眼神,他一下子愣在原地,然而喬夫人隻對他笑笑,轉頭問喬灼,“先生,那是你的朋友嗎?他長得真漂亮。”
“嗯。”喬灼嗓子發緊,又為媽媽對傅洄舟的誇獎而心存僥幸,他想賭一把,看“剛結婚”的媽媽,會不會接受他。
“他…是我男朋友。”他緊攥著輪椅靠背上的把手,在他身後幾步的傅洄舟也同樣捏緊了手心,等待著喬夫人的宣判。
“哇!那你們要加油哦,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喬夫人單手握拳作加油狀,喬灼卻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在喬夫人還擁有自我的時候,她可以接受喬灼,可那時候的喬夫人並沒有成為喬灼的母親。而作為喬灼母親存在的喬夫人,早就失去了自我。
唯一不變的,喬夫人一直深愛著喬建生。
喬灼將媽媽推回病房安頓好,和傅洄舟坐在醫院走廊的排座上休息,從昨晚到現在,已經過了晌午,他們還沒來得及吃飯。
他剛開學就請了三天假,疲於應付同學的關心,乾脆開了靜音,與傅洄舟互相依偎,看著繳費取結果的人來去匆匆,好像和從前的自己調換了位置。
那時候他們因為彆人的苦難低落,現在苦難落在了自己身上,被忙碌裹挾著,一時竟分辨不出來是何種情緒。
他抓著傅洄舟的手攏在掌心裡,皮膚相觸的溫度給他慰藉,不知不覺間,靠在傅洄舟肩上睡著了。
走廊的窗子關得緊緊的,可能是有年頭了,窗框的縫隙有些漏風,初秋的冷氣泄進來,所有炙熱和衝動都隨之平淡,趨於安穩。
正對窗戶的座位實在是算不上好,尤其天色暗了,晚風一點也不給人留麵子,喬灼打了個抖便醒來,這才發現傅洄舟早就醒了,怕吵到他,一直僵坐著不動。
他趕緊坐起來,給傅洄舟揉揉發麻的肩。
傅洄舟擺擺手表示沒事,他總在各種方麵依賴喬灼,此刻能被需要,倒給了他心安。
他伸了個懶腰,陪著喬灼把各項檢查結果都取了回來,醫生綜合分析得出結論,喬夫人的身體並沒有任何問題。
她再一次將自己不願麵對的所有主觀封閉。
醫生放下手裡的化驗單,“你媽媽更多的是心理問題,她現在生活在自己設定的理想狀態裡,隻記得她想記得的人。”
理想狀態。
她還沒發現喬建生的出軌,也沒有生下孩子,就更沒有孩子的出櫃。在這個狀態裡,她隻是一個剛剛同心上人燕爾新婚的年輕女人,那是她最幸福的時光。
喬灼捏著看不懂的檢查結果走出去,仰頭靠在醫院的牆上,深深地歎了口氣,“就這樣也挺好的。”媽媽開心了,他也解脫了。
但傅洄舟知道他不好。
傅洄舟一直都知道,喬灼是個孝順的孩子,母親絕對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但他之於母親,竟然是不想記得的人,這太不對等,太令人難過。
他一步靠過去,貼在喬灼的肩頭給他一個擁抱,這是他所習慣的傳輸力量的方式,現在也可以來傳遞愛與安全感。
親情不是無私的,愛情更不是。於是喬灼沒有立刻去回應傅洄舟的擁抱,是欲擒故縱,是恃寵而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