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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給了彼此時間,可媽媽突然造訪,一切都被按下了快進鍵。

負一樓,地下停車場裡,喬灼的小姨夾著一支煙,靠在車邊等姐姐下來。看見一同出現的竟還有喬灼,她眉毛一挑,表情很精彩。

“敏玉,回家。”喬夫人走近後立即脫離喬灼的攙扶,快步坐進副駕,喬灼叫了聲小姨,自覺坐進後排。

張敏玉歎了口氣,甩甩頭發,轉身把煙頭按滅在汽車後反鏡上,對著喬灼嘖嘖幾聲,“被捉奸啦?”

喬灼偏頭不理她。

她也不自討沒趣,趴在駕駛座窗戶上看著車裡的喬夫人,“姐,我讓司機過來了,他送你回家,讓我和喬灼談談。”

“不行!”喬夫人幾乎是瞬間轉過頭來,在傅洄舟家裡梳好的頭發,又散下來一綹,眼白裡蔓著紅血絲,一副憤怒的樣子。

對於現在的喬夫人來說,喬灼需要回家治病,一切阻止她帶喬灼回家的因素,都站在她的對立麵。

同性戀這三個字對她傷害太大,不論是兒子的性向還是丈夫的性向,她都不願意承認,他們隻是病了,她總是這樣想。

“阿灼必須跟我回家。”喬夫人堅定道。

“姐,明天他還有課,總要送他回學校吧?不讓孩子上學了?”

“不行!”喬夫人乾脆拒絕,“治好了才能上學。”

張敏玉還要再說,被喬灼以手勢製止,先順著媽媽來吧,他這麼大一個人,沒什麼可以限製他的。

可張敏玉不依,她看不得喬夫人這副窩囊樣,她們兩姐妹剛從本家回來,家裡老爺子老太太對喬夫人也是恨鐵不成鋼。

“喬灼你給我下來,跟小姨走。”張敏玉拉開後座的車門,拽著喬灼的胳膊把他往外拉,“你覺得順著她就是孝順嗎?你把她罵醒了才是真孝順。”

這個時間段,停車場裡很空,沒什麼人來往,張敏玉的聲音在地下一層回蕩開,“喬建生那個爛人值得你們留戀什麼?彆揣著明白裝糊塗了姐,你不知道他還在背著你亂搞嗎?”

這句話出口,喬灼和喬夫人儘心維持的闔家歡樂瞬間破滅。

張敏玉還在說,她質問喬灼替喬建生瞞了多少破事,問他一直騙人就算儘孝嗎。

喬灼有些恍惚,被張敏玉從車裡拽出來,他無措地夾在兩個女人之間,不能判斷哪種選擇才是對的。

如果他是一個旁觀者,他一定會勸出軌被害者離婚,可當事人是他的媽媽,經受不起刺激的媽媽,把她拉進現實真的好嗎?

他無法回答小姨的質疑,他不是要幫喬建生隱瞞出軌的,他的初衷明明是想媽媽感到幸福,可按小姨的說法來看,他成了幫凶。

喬夫人捂著耳朵要張敏玉閉嘴,可張敏玉卻是沒有一點要停下的意思,她看不得自己的姐姐落得如此地步。

明明曾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家,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朋友圈裡再沒了作品分享和旅行記錄,有的隻剩一張張“丈夫的禮物”。

喬夫人再也拿不起畫筆,再也做不回張敏珠,她把自己冠以喬姓,每天握著十字繡的繡針。

耳鬢的碎發被她抓得異常雜亂,麵頰都摳出了指痕,一道道紅色驚心刺目。

張敏玉仍一句句地告訴她,喬建生出軌不斷,喬建生是騙婚的同性戀,喬建生早就不愛你了,同性戀無罪,道德敗壞的亂搞才是原罪。

這樣明顯的事實,喬夫人又何嘗不知道,可她隻有在自己設定的美好假象裡才能活下去。

經此一遭,喬夫人再也無法從十字繡裡看到幸福美滿,繡布上的黑色針腳直直地撞進她的眼睛。

女人嘶啞的哭喊充斥著整個停車場,喬灼跑到副駕駛一側,拉開車門抱住媽媽,媽媽在他懷裡抽泣發抖。

然而,他還未來得及組織好安慰的措辭,卻被重重推開。

後腦撞在車頂棚上,他無措地看著喬夫人,喬夫人嫌惡的眼神令他陌生。

“我為了給你一個完整的家,付出那麼多,你卻要染上那種臟病,你對得起我嗎喬灼!”

後腦的鈍痛發散開來,喬灼大逆不道地想,哪裡是為了給他完整的家,明明是媽媽想要一個完整的家,他才費心費力地控場,調度“演員”,提醒道具,排出一場其樂融融。

父母與孩子的牽絆到底是溫暖還是累贅。

喬灼把媽媽視作最重要的親人,媽媽卻隻把他視作與丈夫相愛的證明,他從來不是媽媽的第一順位,他早就知道。

當媽媽如此直接地麵對選擇,他又被重重推開的時候,他覺得不公平。

在親情的聯係裡,他不被選擇,卻又因為親情,不敢選擇愛情,憑什麼?

司機的到來打破了僵持的局麵,喬夫人已經無暇顧及兒子是否跟隨她回家治病,那變得不重要,她此刻最需要喬建生。

張敏玉的車被司機開走,她理了理披在背上的栗色卷發,反叉著腰看向喬灼,“走啊,帶路。”

“去哪?”喬灼低著頭,後腦的悶痛和媽媽的眼神讓他緩不過來。

“上樓看你男朋友啊,那個瘋婆娘鬨這一出,我要上去道歉的。”張敏玉拿出粉餅拍拍鼻翼,絲毫不為剛剛的爭吵愧疚。

雖然喬灼不清楚此刻帶張敏玉上去好不好,但他確實想要見到傅洄舟。

那才是會把他放在第一順位的人,他想告訴傅洄舟,他已經決定好了如何選擇。他想發個微信打聲招呼,看傅洄舟方不方便小姨上去。

於是傅洄舟的消息就這麼展現在了眼前,傅洄舟對他說,我選擇你。

在被親情放棄之後,愛情接住了他。

他當即衝向了電梯,這可不是考慮禮貌的時候,張敏玉被他突然的激動嚇了一跳,提著裙子踩著高跟鞋,滑稽地跟在喬灼後麵跑。

高跟鞋實在太不方便,她剛才開車的時候就深有體會,整個人貼在電梯門板上的時候,體會更深了。

喬灼才不管她,他現在急迫地想要見到傅洄舟,他不知道媽媽和傅洄舟說了什麼,但總歸不會是多麼好聽的話。明明已經夠委屈了,還要遷就他。

電梯門在六樓打開,迎麵撞上拎著垃圾袋的傅洄舟,睫毛沾濕成了一簇簇的,眼底和鼻尖都泛紅,看見他後瞪大了眼睛,忘記了下一步應該邁哪隻腳。

他一大步邁出電梯,把傅洄舟抱個滿懷,力氣太大,將傅洄舟撲得直往後踉蹌。

“哥,對不起…”

傅洄舟左手拎著客房收拾出來的垃圾袋,右手懸著,愣愣地不知道該怎麼放。

“…喬灼?你怎麼回來了呀?”

他怕垃圾袋弄臟喬灼的衣服,把左手伸得遠遠的,倒是方便了喬灼收緊懷抱。

他們從前的親密總是淺嘗輒止的,鬆垮的擁抱,借位的牽手,無聲的依靠。當然,除去昨夜,那是偷來的好時光。

但今天也不一樣,他知道喬灼與他是存在身量差距的,但他此刻才清晰地感受到,原來喬灼的雙臂是如此有力,幾乎嵌進了他的皮肉,同他合二為一。

他從來都是享受擁抱的,樓道裡出奇的安靜,他靠在喬灼肩上,不去想喬灼為什麼回來,不去想為什麼道歉,甚至忘記了自己出來目的。

直到左手一輕,垃圾袋突然被誰接過,喬灼的的手分明還貼在他的後背,是誰?

他猛地睜開眼睛。

一個栗色大波浪的高挑女人站在他們身邊,嘴巴笑開的弧度很大,眼睛都眯了起來。

女人一手提著垃圾袋,另一手對著他打了個招呼,“您好,我是喬灼小姨。”

他趕緊與喬灼拉開距離,喬夫人對他的厭惡還曆曆在目,他想接過垃圾袋又怕被推開,喬灼靠過來他也不敢動作。§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我替我姐姐向您道歉!”張敏玉鞠了一個超過九十度的躬,鋪在背後的長發像個扇子一樣扇過來,起身時又從傅洄舟麵前掃過,而後仰著頭甩甩頭發,“方便進去坐坐嗎?”

“你很閒嗎?”喬灼道,他為被打斷的擁抱而不滿。

“喬灼…”傅洄舟給喬灼使眼色,他不了解喬灼與各個家人的相處模式,但有一條,隻要是喬灼的家人,他都該尊重的。

他把張敏玉請進家裡,同樣地準備好茶水和水果,不同的是,這次,托盤在半路上被喬灼接過,穩穩地放在茶幾上,又把他按在對麵沙發上坐下。

喬灼小聲告訴他,小姨和媽媽不一樣,他可以不用顧忌太多。

“喬灼你倒是介紹一下啊!”張敏玉拿過一顆蘋果咬了一口,“不要說我壞話,我是來幫你們的。”

“你隻說你是來道歉的。”喬灼坐在傅洄舟的一邊,言下之意是道完歉就可以走了。

張敏玉舉著蘋果作勢扔他,而後又迅速挺起%e8%83%b8膛,調整坐姿,笑著看傅洄舟,“帥哥,你叫什麼名字啊?”

第71章 在一起

張敏玉的隨和讓傅洄舟慢慢放鬆,喬灼說得沒錯,張敏玉和喬夫人不一樣,但他更怕這是一隻笑麵虎,所以還是規規矩矩地做了自我介紹。

言語間,傅洄舟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十月初,在喬夫人的央求下,喬建生終於答應,從國慶期間的“加班”裡留出三天時間,陪喬夫人做一次短途旅行。

放假在家的喬灼是旅行前需要解決的問題,喬夫人本想商量著,讓喬灼去同學家或者小姨家,結果進到喬灼房間後,發現他趴在書桌前睡著了。

她走過去,打算給喬灼關上陽台的窗戶,無意間瞥到了桌上一本極厚的筆記本,她知道自己不該看,也從沒看過。

可最近的喬灼有些反常,愛看手機,愛寫寫畫畫,時常對著手機屏幕淡笑或愁眉苦臉。

而這一切都是從實習單位回來後開始的,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筆記本裡有她要的答案。

她悄悄挪到喬灼身邊,被筆記本吸引之後,關窗戶的事被瞬間頂替,連涼風吹進來她都無知無覺,循著紙張被使用的痕跡,翻開了最後一頁被書寫過的筆記。

上麵貼著一個張微信聊天記錄的打印照片,喬灼單方麵發給對麵的人,時間跨度不小,卻沒幾條回複。

她直覺不對,輕手輕腳地往前翻頁,約麼十幾頁都是同一個人的照片和記錄,類似今天和他吃了什麼,今天和他做了什麼。

雖然記錄的文字平淡如水,並無曖昧,她卻感受到了比曖昧更難辦的翻湧。

那天的喬灼不知道媽媽來過,醒來後打了個噴嚏,自己關上了窗戶。

“她跟喬建生旅行回來,直接去單位跟你們車,今天回了趟老家,讓我知道了,非要我跟著來。”張敏玉撥了撥耳後的頭發,有些不好意思。

她繼續道:“我早就看不得她插在牛糞上了,想讓她清醒清醒,就沒攔著。給小傅造成的不便,我再道個歉。”

她蹭地站起來又深鞠一躬,長長的卷發隨著她的動作扇來扇去,都掃到了茶幾的水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