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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說不出一個字來。

宋楚平上午還好好的,她實在是不知他為何突發此言。可他的話語字字誅心,她的臉色不禁也白了白。

或許就是, 真的對她倦了吧……

就像以前在那個小院中住過的無數女子一樣,她們剛住進來的時候,宋楚平還有些新鮮勁兒,待新鮮勁兒過了,便棄之如敝屣,拋出王府作罷。

說到底,她除了在那個小院中多撐了兩個多月,其餘也沒什麼不同。

她嘴角泄出一絲諷刺的微笑,倒不覺得難過,也不覺得悲傷,隻感到眼眶中與舌腔中都乾乾的,身上的水分被莫名都抽乾了去。

宋楚平沒聽到身後的動靜,背影不由得僵了僵,他蹙著眉尖,眯了眯眼周,帶了絲意味不明輕聲問道,

“怎得?舍不得?”

她日日夜夜都是煎熬,每時每刻都在盼望著哪一日恢複自由身。

如今機會就在眼前,不必等到契滿之後再離開攝政王府,她求之不得,甘之如飴都來不及……

她怎會舍不得?哪兒能舍不得?

溫縈柔咬了咬牙,將置盤放在了一旁的桌上,雙膝觸地,鄭重磕了幾個響頭,“這些時日,多得三位主子的照拂,縈柔在此謝過了。”

“今後,望二爺珍重身體,福佑安康。”

說罷,站起身來,扭過身子,邁著堅定不已的步子,頭也不回,就跨出了門外。

待她走遠了,那間方才呆過的廂房中,傳出了陣陣杯盞落地的聲音。

宋楚平鮮少有如此失態的時候。

院中伺候的仆婢們,包括守在門外的衛鐘,都被那些瓷器破碎的清脆聲,嚇得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溫縈柔邁步回小院的腳步也有些承重。

她明明該歡欣雀躍的,心底卻感覺到了些許落寞。

為何會如此?定是舍不得平日裡與她作伴的秋葉等人。她扯了扯嘴角,尋出來一個完美的由頭。

宋楚平吩咐了得知此事的仆婢和家丁,命他們將此事打落了牙往肚子裡吞,不準外傳分毫。

青竹園中婢女們不明所以,得知溫縈柔要離府的消息,都覺得很震驚。

這喜袍都訂好了,怎得她卻還是被二爺轟走了?

看來饒是溫縈柔,也沒辦法攏住宋楚平的心。

婢女們心中為她感到可惜,手中無活兒的,亦趕來替溫縈柔送行。

當然也不乏那些平日裡看不慣她處處出挑的婢女,見她如今如喪家之犬般,過來冷嘲熱諷了幾句。

“喲,瞧她平日裡那派頭,還真將自己當姨娘。哪知會有這一天呀?”

“嘻嘻,說來說去呀,還不是逃不過要滾出王府的命。”

“你們說她,已經做過王爺的通房了,今後傳出去了,可如何嫁得出去呀?”

……

在她們眼中看來,攝政王府不苛責下人,月銀又給得豐厚。能入得了攝政王府當差,定是上蒼庇佑,祖墳燒高香了才會有的福緣。

如今溫縈柔她不僅進了攝政王府做丫鬟,還去了金字塔尖的青竹園,給宋楚平做貼身婢女,這是何等的光耀?

沒曾想她最後居然還是讓宋楚平厭棄了。

好在這些酸話,自然有與同溫縈柔相好的懟了回去,一時那些惡人,也未沾得什麼上風。

溫縈柔也不在意,在門外一一謝過眾人之後,將木門吱呀一關,回到了房內收拾細軟。

溫縈柔現在既然已經脫離了王府,那今後缺錢的地方就更多了。

她倒不至於隻會錚錚鐵骨,做些麵子工程,不好意思拿堆滿了小院的賞賜走。

她望著房中的金玉細軟頭疼,糾結了幾瞬,決定將現銀現票都帶在了身上,再帶了一箱匣子珠釵走。

至於那些衣物與擺件,雖然也都價值不菲,可是在外頭定會折價太過,又笨重耀眼,若真帶會田柳村,說不定會惹了那些盜賊的眼。

溫縈柔收拾了不過半刻,便將所有的東西打包好了,換上了以往入府時穿的布衣,頂著眾人的目光,在秋葉的耳邊低聲囑咐了幾句話,這才往專讓仆人行走的西南門走去。

車夫阿牛早就已經在候著她了,隻是溫縈柔沒料到,慈康齋素來跟在老太太身邊的王嬤嬤也來給她送行。

王嬤嬤上前握住她的手,有些可惜道,“昨兒個還好好的,怎得一下子就變了天。老太太知道了之後,當下便去問二爺話,結果二爺將自己關在房中,說誰也不見。老太太跺了幾下拐杖,知道二爺向來是個執拗性子,所以一怒之下,放話說要去雲華山上齋戒去,眼下正在命人收拾行李呢。”

“姑娘,真真可惜了!”王嬤嬤緊握了握她的手,歎了聲氣道。

“你是不知道,二爺對你,實在是掏了心肝了,他甚至……”

王嬤嬤一時心急,便想要將宋楚平瞞著她,天南地北地籌集好物,事事儘心的事兒脫口而出。

可話語卻被溫縈柔截斷了,“嬤嬤莫要為縈柔可惜。”

“如此這般,說不定對縈柔來說是好事兒呢。”

她輕柔的話語聲傳來,語中帶著風輕雲淡,毫無悲感之態。

這著實讓王嬤嬤刮目相看。以往被趕出王府的女子們,哪一個在出這道門前,是不哭哭啼啼,滿麵愁容的?更甚者,就是抱著門口的石獅子放聲哭喊,任仆婢們如何拖拽都不肯走。

她卻還是如此氣度如華,沉得住氣,或許這便是她讓二爺動了幾分心的原因吧。

“好姑娘,你不是池中之物,今後定要好好珍重。”

“謝過嬤嬤。今日縈柔走得急,沒有時間去老太太身邊道彆請安,就勞駕嬤嬤替縈柔轉告一聲謝恩了。”

溫縈柔笑著道了謝,挽著隨身攜帶的包裹,提起裙擺跨上了馬車。

“阿牛,勞駕你,將我送回田柳村。”

阿牛的聲音,同馬蹄踏在青瓦上的聲音同時響起,“得嘞,姑娘坐穩了,到了地兒,隻怕姑娘是認不出了。駕!”

溫縈柔本來還不知道阿牛說這話的意思,在路上奔波了半日,到了田柳村才發現,此地已經發生了日新月異的變化。

路上的地痞流氓、酒鬼街霸全然不見,都是穿戴整潔,瞧著麵色紅潤,眼中溫潤,精神氣兒極好的良民。

她記得田柳村的路麵向來都是坑坑窪窪,再好的馬車跑在路上也跑不塊,人坐在車內,能被顛到車頂去。

可她撩起窗幔,地上的路麵雖然還是石子路,可對比起以前,已經平坦了許多。

街道旁的草廬陋室,有些已經整齊地壘上了磚瓦,其他的草廬,似是也被灑掃過,屋簷下層出不清的蜘蛛網不見了,整潔一新。

溫縈柔放下捂在口鼻間的帕子,聳鼻一聞,居然連那股令人作嘔的尿騷味兒都不見了。

她抓緊了手中的包裹,朝阿牛狐疑問了一句,“這……這真的是田柳村麼?”

阿牛憨笑兩聲,“姑娘莫不是怕我拐賣了你不成?”

“這真真實實就是田柳村!朝廷一個半月前,決定對京郊的流民村進行改整,思極田柳村人口之巨,便先拿它第一個動刀。”

“先是花費了大量的人力,將以往那些作奸犯科者抓了一大批進牢獄,今後又調派了清正廉潔的官員,花費了不少財力,填路繕屋,忙活了許久,姑娘才能瞧見眼前這景象呢。”

阿牛說得興起,“要不都說二爺公德無量呢,這可都是二爺牽頭,派人著手操辦的!”

溫縈柔抿了抿唇,平心而論,宋楚平著實是個好官。

她在他身邊呆了那麼久,也知他是個仁愛兼濟的。就連對身側的下人也從不隨意苛責,甚至在圓房一事上,他到底,也未曾強人所難。~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可他刺耳的話語仿佛還響徹在耳旁,以至於哪怕阿牛再吹噓宋楚平的功德,溫縈柔也隻抿緊了唇線,並未說話。

終於,溫縈柔坐在車上,挑起窗帷引頸張望,遙遙瞧見了間大變樣了的草廬。

不現在已經不能喚作草廬了,它已經被裝砌一新,被圍成了一個明亮寬敞的小院子。

窗紙不再這兒破一塊那兒破一塊,木門也不再是豁口了的,甚至院中還被壘了青磚,種上了顆小樹,一切都顯得如此生機勃勃,昂然勃發。

隻有門前那兩個紙糊的燈籠,還是溫縈柔走前提筆的字樣。

溫縈柔的心情一下子如烏雲見日,好了起來,她謝過阿牛之後,立馬跳下了馬車,哐哐哐敲了三下門。

“誰呀?”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傳來。

這是鬆兒的聲音,現下天氣寒冷,上不了學,他便在家等來年開了春再去私塾。

鬆兒到底還是小孩兒心性,防範心也缺少了些,還未待來人應聲,便踮起了腳尖,把門給開了。

看見了來人,眼中瞬間充滿光亮,一下子撲抱住了溫縈柔的大腿,仰頭天天笑道,“柔姐姐回來了!”

溫縈柔蹲下刮了下他的鼻頭,“以後需得問清楚了來人是誰,才準開門,聽明白了麼?”

鬆寶哪兒還顧得上那些?隻望著她癡癡地笑,待她管好門後,兩隻小手掌拽著她的掌心,往屋內走。

正好撞見了聽見了動靜,出門查看的的溫文氏。

溫文氏一麵用圍在腰間的肚兜擦了擦手,一麵驚喜道,“柔兒!你怎麼回來了?”

上次溫縈柔離開田柳村時,溫文氏還病在榻上,麵無血色動彈不得,是個瀕死之人。

這陣子溫縈柔不斷地給家中寄銀錢回來,又加上老太太賜了許多珍貴的草藥,居然好了不少。

溫縈柔生怕外頭冷,又會引得溫文氏咳嗽病發,急忙將她往屋裡拉。

溫縈柔進了屋,在裝整一新的屋子裡頭環視一番,並未看見溫文博。

溫文氏擔心她在路上累了,抬手幫她倒了杯茶水,笑道,“你就彆再尋了,博兒他做工去了,要等到天黑時才能回來呢。”

溫縈柔撅了撅嘴,在溫文氏麵前恢複了幾分女兒嬌態,“誰說我尋他了?我是看看方才母親在做什麼飯吃。”

溫文氏笑了笑,“你們兩個啊,一個比一個嘴硬。”

“你這次又是請了幾日假呀?”

溫縈柔自然不可能說,她是為了不願做宋楚平的通房,不願與其同房,而被趕出侯府的。

她尋了個借口,說是自己又立了一份大功,去老夫人身前,求得了身契,想要歸家伺候溫文氏的病情,這才瞞混了過去。

不止是溫文氏,就連晚上歸家了的溫文博,聽了她如此說都大為感動。

溫文博梗著脖子道了幾句,“你好不容易得了這麼好的差事,又得老太太倚重,能服侍如此仁厚的攝政王爺,怎得因為這些小事兒,就要歸家了?”

“我又不是沒手沒腳,如今鬆兒也會熬藥了,怎得就還要你特意回家照料了?”

溫文博自從上次溫母的危及解除之後,雖然心中還是看重溫縈柔得很,可這嘴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