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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曼蔓並未回他的話,隻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我今日尋遍了滿京城,都未能尋出來一匹霞雲紗。你狐朋狗友頗多,不知有沒有門道,能幫我找一匹出來?”

霞雲紗乃是揚州紗娘新研製出來的紗品,薄如蟬翼,又輕又軟又滑,紡出一匹需要一月,在京中向來是緊俏貨色,往往在揚州送來京城的半路上,便被人用高價搶售光了。

宋曼蔓倒是有兩匹,但對她來說,儼然不夠用。

她清了清嗓子,展開了五個青蔥玉指,彆扭輕聲道,“本姑娘自然也不讓你白找,這次給你高於五倍的市價,如何?”

她方才還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如今有求於人了,就軟了脾性,仿佛帶刺的薔薇乍然綻放,嗤笑怒罵間皆是風情,柔%e5%aa%9a得讓人轉不開眼。

這讓人如何拒絕得了?

吳浮不由得癡了癡,旋即恢複了吊兒郎當的模樣,“奧,這會子倒想起本公子的好來了。罷罷罷,就再幫你一次。”

丫鬟胭脂立馬開心道,“奴婢就說,吳公子定會幫小姐的。如此一來,小姐赴元宵宴的衣裝便有著落了,倒時那些公子見了姑娘,定然挪不開眼!”

宋曼蔓俏臉一紅,“胡說什麼。”

宋曼蔓待下人寬厚,胭脂又是從小就服侍她的,性子也活潑些,此時笑道,“本就到了說親的年紀了,吳公子又不是旁人,早晚都得知道,瞞著作甚。”

早就有風聲說,太後宋曦月,要替宋曼蔓擇選佳婿。

宋曼蔓年歲到了是其次,最主要的,乃是皇上年幼,甄選皇後為時尚早,太後宋曦月便需要宋家弟妹的姻親,來鞏固皇權。

宋楚平是個油鹽不進,又不可掌握的,這幾年對宋曦月的話充耳不聞,那宋曦月便將心思,挪到了心思單純,好掌控的幼妹宋曼蔓身上。

這定然是場,在權衡各方利益後結合的政治婚姻。

可歎眼前的女子是個癡傻的,定然還未想清楚其中的彎彎繞繞,隻一心還在閨閣中少女懷春,期盼著如意郎君馬上就要來了,絲毫不知出了為她遮風避雨的宋府,即將麵對怎樣殘酷冰冷的未知世界。

思及此處,吳浮向來春光明%e5%aa%9a的臉上,瞬間沉了沉,緊而又笑道,“這是好事兒,我也很為三姑娘高興。”

“找霞光紗的事兒包在我身上。隻是我覺得,三姑娘不妨考慮考慮浮雲錦,它更能襯得出三姑娘爾雅的氣質些。”

吳浮說罷,笑著轉身離去。

馬車上,小廝觀了觀吳浮黯然無光的難看顏色,試探問道,“少爺,春花樓的嬈嬈姑娘約了您今日看戲,現下還去麼?”

吳浮斜乜了他一眼,緊而將眼皮慢慢闔上,“打道回府。”

他今日才覺,雍容華貴的金枝玉葉軟言細語起來,比那些柔%e5%aa%9a窈嬈的瘦馬,不知美上多少倍。

吳浮認真正經起來的語氣,讓宋曼蔓頗不習慣,她蹙著眉尖愣在原地,狐疑道,“他慣會亂說,浮雲錦哪兒有霞光紗好看?莫不是在唬我?”

胭脂笑了笑,“吳公子在衣著上向來講究,鑽研頗深,既然他如此說,姑娘不妨試試。反正浮雲錦是好尋的,且離元宵宴尚早呢。”

宋曼蔓點了點頭,覺得此話有理,隨即吩咐道,“我一個人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眼下母親正好去廟中齋戒去了,不如請幾個貴女一起來熱鬨熱鬨,順便幫我相看相看。”

×××

青竹院中,溫縈柔正在縫補一件的緞織雲菊紋外裳。

這件衣裳隨宋楚平征南闖北,乃是他的心愛之物。他是個長情之人,袖邊泄了線,也並不舍得丟棄,吩咐下來,將線口緊一緊,想要繼續穿。

一根絲線縫到了尾,溫縈柔拿起剪刀剪斷線尾,正撚起新線,對著窗口透進來的陽光,眯著眼睛穿針……

針穿進去的霎那,玉翠閣的一個二等婢女踏進門來,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婢女給了她一張單子,笑道,

“三姑娘明日邀了許多貴女來府上玩,想要給每人備一份細致的隨禮。這活兒呀,咱院中的人都怕乾不好,不敢接,想起姐姐是個心思玲瓏的,給二爺的衣裝收拾得極好,這才求到姐姐身前來了。”

丫鬟伶俐,幾句恭維的伶俐話,說得溫縈柔心中頗為受用,左右青竹院中的事情已經理順了,這活兒自然也就接了。

待手中的針線活兒做好,溫縈柔才拿起那張單子詳看,在七八個秀女的名字中,一眼便瞧見了她最不想見的那個。

永春侯府,五小姐,於斐玉。

第31章 閨情

冬日的暖陽才冒了個頭, 霧氣還未被壓下去,縈繞在永春侯府的花壇屋簷間不甘心飄走,襯得寄梅院內像罩了層純白的罩紗。

才卯時四刻, 於斐玉便起了床。在院中伺候的仆婢們, 聽見屋內有了動靜,打著無聲的哈欠, 眯著睡眼趕忙端了熱水、帕巾進來伺候。

芸角一麵幫於斐玉梳著發髻,一麵在她身後阿諛道,“小姐雍容華貴貌端莊,今日去攝政王府, 肯定能豔壓群芳。”她微頓了頓,又揶揄了句,“那卑賤的奴婢見了,也定然自慚形穢, 掩麵遁走。”

於斐玉挑發釵的手一頓, 眉尖蹙了蹙,覷了芸角一眼, 淡漠道,“比得過一個卑賤的奴婢, 是件很光彩的事兒麼?”

那晚花燈節,瞧著溫縈柔與宋楚平那副郎情妾意,你儂我儂的模樣, 於斐玉便以為, 她是宋楚平過了明路抬進府,入了正經妾籍的良妾。哪知前幾日打探了才知,她竟隻是個在宋楚平身旁端茶遞水的丫鬟而已。

通房好歹算半個主子,至少有方僻院遮身, 不必乾這許多雜活兒,誰知她竟連個通房都不是。

想來那晚,也隻是暴戾攝政王的占有欲作祟,如此挺身而出,不過是見不得其他的男人,對她起覬覦之心罷了。

溫縈柔定然已被攝政王糟蹋了身子,卻連一個名分都未能撈到,如此不堪,焉能同她這待字閨中的千金小姐相提並論?

明明是個蓬勃的晨,於斐玉卻因為想到溫縈柔,而心情不爽起來,稍微順了順氣,將心思放在了今日的宴會上。

她指尖不斷地纏繞著垂落腰間的青絲,柔聲道,“今日原不是我該出風頭的時候,梳個尋常的芙蓉髻便可,衣裙釵環也不必太過出挑。”

於斐玉被京中的閨秀們排擠了許久,近來好不容易才結識了震北大將軍的親妹楊蕊,在圍得如鐵捅般的交際圈中,奮力鑿出了個口子,才終於接到了回侯府之後的第一個宴席帖子。

哪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居然是攝政王府送來的帖?

如此良機下,隻要表現得體,多結識幾個手帕交,今後這京中無論哪家辦宴席詩會,都不會再將自己落了去。

於斐玉裝扮得雅致清淡,移步去主院給嫡母請了安,回寄梅院陪蓮姨娘用過早膳,便可出發。

她既興奮又緊張,絲毫沒有意識到,平日對她心慈麵軟的蓮姨娘,在餐桌上有些冷漠,連平日裡最愛吃的芙蓉卷,一筷子都沒有夾。

於斐玉將將用了幾口,便迫不及待退安,屈膝笑道,“姨娘,想必現在馬車已經備好,去攝政王府要些時辰,女兒先行告退。”

“慢著。”蓮姨娘淡著臉叫停了她的腳步,緊而服侍蓮姨娘的丫鬟青杏,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她。

那信封上赫然寫著“縈柔收”三個大字,隻有名,沒有姓。

平地一聲雷,於斐玉被轟得瞬間呆愣在原地,“姨娘…這…這是……”

蓮姨娘的眼角已有了細微的皺紋,可仍掩不住年輕時的風華秀美,此時垂下了美眸並未瞧她,隻低頭又舀了一勺碗中的八寶粥,話語中帶著冷意,“你總說縈柔沒有良心,有了生恩忘了養恩,定是將我這養母丟到九霄雲外去了,連信都未曾回過一封。”

“近日倒是巧了,縈柔主動托人送了封信給我,卻道她從未收到過我的信件。”蓮姨娘喝了口粥,抬眸覷了於斐玉一眼,目光清冽又漠然。

明明知道真相,蓮姨娘還是免不了為自己這親身女兒找台階下。 本 作 品 由 思 兔 在 線 閱 讀 網 友 整 理 上 傳

“想來也不怪你,許是溫家那邊,將我寫的那數十封信件,弄丟了,損毀了,不願送到縈柔手中,也是有可能的。”

於斐玉被她覷得心虛膽寒,額間冒了許多冷汗出來,卻還是祥裝鎮定,附和道,“姨娘…說得有理,或者當差的人敷衍,不儘心送信也是有的。”

“我從信中才得知,縈柔現下正在攝政王府當差,此乃我提筆寫給她的回信。我一個婦道人家,不好出門,你正巧要去攝政王府赴宴,為免再出紕漏……”

蓮姨娘喝完了最後一口粥,將湯勺放回了空碗中,清脆一聲響,引得於斐玉心尖輕顫一下,

“不如你親自將此信送給她,如何?”

***

攝政王府外,數頂豪華的車架繽紛而至,下人們裡外穿梭不停,一麵引著拖車架的鳳臆龍鬐去馬廄添補草料,一麵命門房去玉翠閣通傳……

於斐玉打起精神,將晨時與蓮姨娘的齟齬儘力揭了過去,露出張明%e5%aa%9a的笑臉來,應對眼前的衣香鬢影、珠搖玉動。

她在門口正好碰上了幾位受邀的貴女,便相攜往玉翠閣走去。

一行人還未走進玉翠閣,隻遠遠見個嬌麗美人迎了上來,上前來極其熟撚地,就要牽人群中間那女子的手,笑道“蕊蕊來了?快和我進屋去。”

宋曼蔓來迎的,正是震北大將軍之妹,楊蕊。

自從宋楚平立下赫赫戰功之後,以往那些瞧不起宋家的人,如今全都來阿諛奉承。

宋曼蔓知了那些人的真麵目,回到京城,就從不去湊那些裝腔作勢,假仁假意的京中貴女熱鬨,更喜歡與同在西北跨馬追鷹,一起隨家人升遷至京城的熱烈西北女子玩耍些。

此次邀請的貴女,就皆是些西北女子,於斐玉能沾光列席,便是托了楊蕊的光。

楊蕊的兄長楊忠,乃是宋楚平手下的一勇猛驍將,在他微末時,便死心塌地跟著他建功立業,如今宋楚平位至攝政王,便讓楊忠頂了震北大將軍的職。

楊蕊潑辣開朗,與宋曼蔓在西北時就是閨中密友,又加上兄長間的關係,情誼自然比旁人深厚幾分。

楊蕊笑著牽過她的手,調侃道,“我今兒可得多待一陣,用完了膳再走。”

“近來我那從不挑食的兄長,頻頻嫌棄家中的廚子做的飯菜不合口味,每每都要賴在王府中,用罷了晚膳才歸家,我今兒個倒是要嘗嘗,裡頭到底有什麼蹊蹺!”

此話調皮中又隱帶了些恭維,引得貴女們嬌笑一陣,紛紛附和起來。

“說來我父親也是,問我家的廚子,會不會做血漿鴨。”

“嗨,我叔叔還說要將自家的廚子,送來王府做副手呢。”

……

宋曼蔓許久未設宴了,興致也頗為高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