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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燈會上,她容顏如玉,氣度如華,昂首挺立對著梁鴻雲那廝豎目冷眼,在萬千燈火的映襯下,宛如天上清冷矜貴的天女嫦娥。

如今天女落凡塵,墜泥潭,在他麵前卑躬屈膝,蠖屈鼠伏。

真是……沒意思透了。

坐在黃花梨木的雕花交椅上的宋楚平,蹙著眉頭,略煩悶地眯了眯眼眸。

他抬眸觀了她一眼,許是昨夜為著照顧他徹夜不眠,今日沒歇了多久,又在廚房中操勞的緣故,她眼下隱隱有些青黑,臉色略蒼白了些,平日裡豐潤的唇瓣,也有些乾燥……

宋楚平心中,莫名生了幾分從未有過的不快之意,他遽然站起身來,往床榻的位置走去,坐定在床沿,用毋庸置疑的口%e5%90%bb道,

“過來,陪爺眯一會兒。”

第23章 錯覺

“過來, 陪爺眯一會兒。”

溫縈柔見他許久未說話,心中正打起鼓來,想著又是哪兒惹了他不快時, 耳邊乍然響起的話語聲, 引得她寒毛卓豎。

這一天竟來得如此快?

宋楚平瞧著是個老成持重之人,沒曾想現下居然將前廳的臣下們放在一旁, 如此□□的,便急不可耐地欲行顛鸞倒鳳之事?

她臉色瞬間煞白,卻還是困獸猶鬥,做著最後的掙紮, “二爺,奴婢才從廚房中出來,身上發尖還沾了許多汙遭味,隻怕是……會弄臟了二爺的床榻。”

宋楚平坐在床沿上, 微眯了眯眼眸, “莫要讓爺再說一次。”

顯然是無回鶻的餘地。既然躲不過,那便乾脆莫要張牙舞爪地抗拒惹他厭煩。

溫縈柔挪步到了床沿邊, 咬了咬下唇,心一橫, 乾脆褪了外衣,直直橫躺在了宋楚平留給她的床榻外側,緊緊閉上了眼睛, 等待著即將來臨的狂風暴雨。

宋楚平著了中衣躺在床榻內側, 正用右手撐著頭顱,瞧著在眼前躺平、身形凹凸有致的美人。

隻見她落在腹部的雙手緊緊互握在一起,眉尖緊緊蹙著,閉著的眼睫亂顫個不停, 顯然正慌張不已……

這模樣實在太過令人憐惜,他不禁伸出臂膀,將她的身子撈入懷中,嗅著她臉龐與耳後的馨香,低沉問道,

“怎得?怕爺吃了你?”

她隻覺耳旁一癢,臉蛋兒瞬間紅透了,僵直的身子在他懷中顫栗一下,連氣都不敢大聲出。

宋楚平見她不說話,手臂微微鬆開了些,低頭一望,發現她好似更加緊張了,傾國傾城的麵容,此時正皺成了一團。

他安撫地輕拍了拍她的背部,直到聽到她重重深呼吸了幾口,才輕聲細語問道,“那你是願?還是不願?”

畢竟被拒絕過一次,饒是十拿九穩的宋楚平,此時亦莫名有些緊張,他又將她圈得緊了緊,頓了頓,語中又帶了些循循善誘道,“你放心,爺自會好好待你,饒是今後主母進了門,爺的後院,也定能有你一個容身之地。”

尋常顯赫人家,凡在主子成親前納的通房侍妾,打不打發走,全憑主母嫁進門後的心意,如今宋楚平能這樣承諾,已是他能給的,最讓她無後顧無憂的保障。

宋楚平忽又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清了清嗓子肅聲道,“爺的枕邊可不缺人,你可莫要錯失良機。”

眼看他正在興頭上,溫縈柔不敢想象此時拒絕他,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她腦海中閃過春燕被家丁押去官府時,那張驚恐萬狀的臉…又閃過竹言被他厲聲訓斥,想要觸柱而亡未果,眼神空洞毫無生機被拖出去的畫麵……

她終究不想死……哪怕就像這樣苟活著,也好。

她咬著唇無話可說,隻得在他懷中胡亂點了點頭。

宋楚平按捺住湧上心頭的喜悅,又將她抱得緊了些,唇瓣輕碰了碰她的麵頰,唇角勾了勾,哼笑一聲道,“你倒乖覺。”

宋楚平摟著溫香軟玉,正想再和她好好說幾句話,讓她放下些戒備緊張,今後二人相處時,也可隨意些,廂房外卻頓然響起了竹影的聲音…

“二爺,藥已經熬好了,三姑娘囑咐著,讓您儘早服了呢。”

旖旎的氣氛被乍然打斷,宋楚平劍眉輕蹙,朗聲道,“放在門廳的置架上。”

畢竟是還有正事兒要辦,孰輕孰重,宋楚平心中了然。

在宋楚平起身坐起的一霎那,溫縈柔瞬間彈出他的懷抱,手腳利落地爬起床穿好鞋,將頭垂得低低的,柔聲道,“奴婢這就去給二爺端藥進來。”

宋楚平隻當她是羞澀歡喜,倒也隻挑了挑眉毛未曾覺得有何不妥。照常在她的服侍下喝了藥,穿好了外袍,正準備著去前廳議事,又扭頭拋下一句,“方才是爺鬨了你。”

“左右今日不用你再服侍了,你且先下去歇著,明早再來伺候。”

“是。”溫縈柔屈膝將他送了出去。

直到臉紅耳熱褪得差不多了,溫縈柔才敢踏出房門,不想卻正正迎上了來收藥碗的竹影。

竹影瞧她臉色怪異,擔心問道,“怎得?被二爺挑刺了?”

溫縈柔眼神躲閃,微垂了垂頭,“沒……沒有。”

竹影瞥見了她嘴角粘連的藥渣,疑惑道,“這藥剛煎出來,是有些燙,可是藥三分毒,二爺怎得還讓你試藥溫呢?咳,可是被苦著了?我去給你尋幾顆冰糖來。”

說罷,竹影收了碗,轉身便朝隔間的耳房走去了。

見竹影未曾瞧出什麼,溫縈柔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她抹了抹嘴角的藥渣,暗罵了宋楚平一句。

情況危急,他昏迷不醒時,她以口喂藥也就罷了,如今他明明清醒著,卻還……

如此行徑,豈是君子作為。

***

青竹院內,宋楚平正在和兩位好友烹茶闊論。

竹影才聽了吩咐,正要換套茶具進去伺候,哪知手中的茶具卻被竹語一把奪過,竹語笑呤呤道,“不如還是由我去吧,我在茶室伺候慣了,順手。”

若說臟活累活,竹語定是避之不及,唯恐將青蔥般的手指頭磨出了繭子,或裙擺衣袖沾染了汙穢,可若是待客烹茶,迎來送往之類的,竹語一定是搶在先頭那一個。

竹語比竹言要小上一歲,可虛歲也有二十了,眼下看來宋楚平這條路子是條難走的,可好在攝政王府中,貴公巨卿頗多,青年才俊亦是不少,若是能得哪怕其中一個青眼有加,想想也不比在攝政王府差。

如今在茶室中那兩個,就是上好的選擇。

雍國公家吳家,乃是開國功勳,簪纓世家,吳浮雖為嫡次子,人浪蕩了些,可架不住生的俊美無雙,又家財萬貫啊。

再說那戶部侍郎章文彬,家世差了些,隻是個伯爵,可年少有為,如此年輕就理順了晏朝的戶籍之事,今後定是前程不可限量,難得的是人品貴重,憨厚清直,更是上好的佳婿!

竹語特特在臉上點了些胭脂,這才姍姍來遲,竹影知她的德行,倒也不和她爭,交待了一番,幫她掀起簾子送了她進去。

三人才將烹茶器皿準備妥當,正在喝方才攝政王府中送上來解渴的茶。

章文彬捧著手中的茶碗,笑著讚了一聲,“這茶甚好,茶沫色白如雪,潤聲如濤,今日就算是不烹茶,能喝到這碗點茶,倒也不算是白來一趟。”

吳浮亦笑道,“是不錯,比我妹妹點的茶不知好上多少,饒是我這等慣愛喝酒的,亦能品出幾分滋味。”

吳浮又嘖了一聲,湊過來笑道,“以往我們來你這兒,可是從未喝到過這等成色的,莫不是以往王爺藏了私?怕我們日日上門討茶喝?”

吳浮沒皮沒臉慣了,宋楚平不和他一般見識。

隻是溫縈柔能將點茶之道,琢磨地如此精通,他亦沒有想到,他的茶飲向來是竹語負責,今日竹語耽擱了一陣,溫縈柔左等右等不見竹語來,生怕耽誤了,便捧了碗自己點的茶給他,他這才知曉了她身懷其能。

想起她,宋楚平嘴角又泛起一絲笑意,“這茶葉你們又不是沒有?何苦來眼饞我府中的。”

吳浮哀歎了一聲,“我們缺的是好茶葉麼?我們缺的是會點茶的那一雙好手!”⑦思⑦兔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章文彬倒是真心求教道,“王爺家的婢女,是找京中哪個牙婆尋的?有如此手藝的女子不好著,我也想托這牙婆去尋一個。”

宋楚平眸中難得帶了幾分笑意,饒有興味道,“這樣好的婢女既被爺攬用了,這世上哪兒還能尋得著第二個?”

“咳,今後若想要喝好茶,來爺府上便是,爺自然好好招待。”

吳浮捂著%e8%83%b8口作心堵狀,章文彬亦苦笑搖頭一番,二人難得站在了統一戰線,怨聲載道起來……

一旁的竹語垂著頭,心中的怨懟愈演愈烈。

溫縈柔茶點得再好,能有她這個從宮中出身,受宮中嬤嬤指導過的宮女好麼?不過是個鄉野村婦,如今冒了一次頭,竟惹得在座的三位蹁躚公子讚揚至斯?

上次竹言怎得就失了手,沒能將溫縈柔那賤人轟出了府去?如今留在二爺身邊,也不知給二爺喂了什麼蠱 ,愈發沒有正眼瞧過院中的其他婢女。

竹語攥著裙擺,在旁看著烹茶的小火,心中久不能平息。

……

一番話罷,吳浮與章文彬謝絕了宋楚平的留飯邀請,準備跨步各自各家。

吳浮著急去玉暢坊聽曲兒,快步先行,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章文彬則帶著小廝,不急不緩地走在竹林中的小徑上,聽著陣陣的竹濤聲靜心。

才轉過一個小山坡,眼前就出現了那個去過他夢中千百遍,異常熟悉的玲瓏倩影,她還是那般傾城絕色的模樣,著了套藍色的夾棉玉錦八寶紋裙裝,正施施然站在竹林中,遠眺著前方似在愣神。

冷風將額間的碎發朝後吹去,她揣著手站在原地,冷眉冷眼卻迤邐無雙,仿佛傲立在世的一株寒梅。

章文彬微晃了晃頭,苦笑一聲,許是相思成疾,居然在如此不合時宜的地兒生了幻覺……

他轉了身,準備朝左繞遠而去,卻聽得身後傳來一女聲,

“縈柔姐姐,今日怎得得閒來竹林中轉轉?”

縈……柔……

章文彬的身形滯在原地,瞳孔微擴,%e8%83%b8腔中湧上萬千滋味,又驚又喜又疑又澀,一時竟不敢回頭。

第24章 舊人

章文彬僵在原地, 半寸都不敢挪動,仿佛身後的一切,是個夢幻虛影的泡沫, 擔心哪怕是呼吸聲稍大些, 這泡沫都會被驚得支離破碎。

直到聽到一熟悉又陌生的女聲,盈盈答了一句, “正好得閒,便想來竹林中,采些竹葉回去泡茶喝罷了。”

林中的聲聲竹濤,都不及這微弱的聲音, 能夠在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章文彬終於扭過身子,回頭局促不安得朝那聲音的方向望去,直到看清了那女子的麵容,他的指尖, 終於忍不住輕輕顫唞了起來。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