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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碧色婢女的身上著重點了點,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撲麵而來,他未來得及細看,便被吳浮推鉗著走出了垂花門,回頭再也瞧不見那婢女的蹤跡。

她怎麼可能出現在攝政王府呢?

他微搖了搖頭,隻覺自己是犯了相思,看錯了人,應對著吳浮朝外走去。

*

老太太這陣子沒有閒著,才從寒山寺禮了佛回來,捐了許多香火錢,又搖出來一個上上簽,心情正好。

才回了侯府,就遣溫縈柔來問話。

老太太著了件灰緞壓玄色綢邊的圓領對襟衫,手裡揣了個金絲魚紋錦裹著的暖爐,雍容的臉上掛著笑,朝下首的溫縈柔問道,“怎得?成事兒了沒有?”

溫縈柔眼睫低垂,裝出來一臉羞慚,“回老太太的話,尚未。”

這在老太太意料之中,宋楚平本正在對她有意的興頭上,不曾想溫縈柔的母親卻生病了,她回去伺疾了幾日,相處時間少了,自然沒有了初時的濃情蜜意。

這就像是一堆乾柴烈火,本就要燃起來了,卻被潑了一瓢水。

老太太其實很想正經給宋楚平談一門親事,但是無奈兒子不願意,老說要等肅清朝堂之後再做打算,她一介婦人,不懂中間的利害關係,不好催得太過,隻得將希望寄存在眼前的女子身上。

“你不必擔心你母親的病情,我已經吩咐下去了,你若要用藥用醫,隻管同劉管家說,他會替你打點好一切的。”

“其他的心思,還需得落在平兒身上才是。”

老太太對她處處照拂,樣樣貼心,連她家中的事兒都如此上心,確是一個好主顧。

隻是,要讓她以身伺虎作為償還。

不過此舉確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起身行了個謝禮,“多謝老夫人體恤,奴婢一定儘心竭力。”

老太太瞧著她知書達理,行為舉止落落大方,心中又滿意了幾分,此等貌美的忠仆,今後就算是主母進了門,也定不會犯上作亂。

“過幾日便是冬至節了,一年一度的花燈節熱鬨非凡。那日正逢休沐,我在仙客樓定了雅間,想趕著平兒出府瞧瞧熱鬨,到時會囑咐著他帶你出門,這大好的機會,你可要抓住了。”

溫縈柔晃了晃神,原書中的今年冬至,梁鴻雲會趁機在花燈節的解謎賽上,獲了魁首,贏下了人人爭奪的獎品,向於斐玉表明心跡。

於斐玉因此大出風頭,讓她這個才回侯府,人人鄙夷的真千金,從此在京眷貴女中有了姓名,更是借機打開了京中貴女們的交際圈。可以說此情節,乃是她邁向誥命夫人的基石。

溫縈柔不想摻和其中,好在宋楚平向來對她不喜,老太太的這番撮合,他不一定會聽。

想到這兒,她心安了幾分,溫順道,“奴婢謹遵老夫人安排。”

第14章 花燈

在晏朝,有冬至大於年一說。

冬至的花燈節上,家家戶戶門口都掛起了花燈,有紙糊的,有紗纏的,還有挖空了牛角、南瓜點蠟的,裝點得五顏六色,極為賞心悅目。朝廷不僅解了宵禁,任由人們觀賞至天明,還派了許多衛隊,通宵達旦維持治安。

從申時起,去往長安街的各街道上,車架就排起了長龍,大家都想去湊湊街中花燈展,及解謎賽的熱鬨。

副街的街道上,停了輛看似普通的馬車在排隊,有些見識的人忙將身旁的頑童看好,免得衝撞了貴人,畢竟那馬車雖裝潢隨意,但整個車身都是由一方萬金的金絲楠木做成。

溫縈柔坐在車架上惴惴不安了一路,眼觀鼻鼻觀心做足了恭謹狀。

她怎麼也沒能想到,宋楚平能真聽了老太太的安排,將她帶出了門。除了溫縈柔對他上次撥太醫之事道了幾句謝,二人並無其他交談,空氣凝結了一路……

好在此時車夫的聲音傳來,恭謹說道,“二爺,街道擁塞太過,遭了禁衛軍管製,車架過不去,隻能下車步行了。”

本正闔眼息神的宋楚平聞言,未管身旁的溫縈柔,徑直起身下了車。

溫縈柔隨後掀起垂幔,抬眼望去,一個燈光輝煌,人聲鼎沸的世界展露眼前。

因逢冬至,百姓們大多穿得五顏六色,一臉喜氣。隻宋楚平披了件鶴羽玄氅,滿麵清冷、氣宇軒昂地站在車前,惹得過路的女子頻頻偷看,又不敢靠近。

聽見了她下車的聲響,宋楚平一言不發,就朝人流中紮去。他大步流星,氣勢威冷,行人不自覺紛紛避讓,瞬間已在十幾步之外。

溫縈柔無法,隻得邁步跟去,可街麵上人來人往,摩肩接踵,不一會兒,她就眼睜睜瞧著宋楚平的背影,消失在了人群的儘頭。

她一人孤立無援,在路上被行人推推搡搡著,不知是何人行得急,她腳底被拌了一下,重心不穩,就要一頭往前栽去……

她心想完了,若是在此時摔倒,她定會被踩踏得麵目全非。

哪知卻跌入了一個男人厚實的懷抱中。宋楚平攬住了她的肩膀,劍眉微皺,“跟緊些。”

溫縈柔聞見那股熟悉的麝香味一驚,反應過來後,忙從他懷中掙脫出來,屈膝道,“是奴婢蠢笨,奴婢定當緊隨二爺,不讓二爺費心…”

眼見她往後一退,又要被身後的行人撞到,宋楚平截斷她的話語,眸光沉了沉,“呱噪。”

說罷,右臂抬高,又將她頓然攬進懷中,愈發用了幾分力道,將她箍得更緊了些,免受了行人的推擠。

這一攬,攬出了些不容拒絕的聲勢。

溫縈柔雖覺此舉不妥,可又生怕踩了宋楚平的雷點,左右也不想再被人群吞噬,隻得抿了抿嘴,不再說話。

落在她肩上的臂膀,再未放下來過,她就被這麼似擁實鉗了一路,行至了仙客樓前。

由仙客樓貴賓專用的小門進入,一路無阻行至了觀景位置最佳的暖閣。窗戶半敞著,一眼眺去,樓下的十裡長街燈火輝煌,各式各樣造型彆致的彩燈懸於高空,讓人眼花繚亂,美不勝收。

溫縈柔幫宋楚平解下大氅掛好後,恭謹地站在身後,趁著上菜的間隙,執壺給宋楚平添了一杯茶。

宋楚平瞧了眼她的青蔥玉指,緊而用手背敲了敲桌麵,沉聲道,“坐下伺候。”

溫縈柔摸準了他三分脾性,依言坐在他的下首,乖順道,“謝二爺。”

隨著桌上的小菜一疊疊盛上,窗外解謎賽也正進行的如火如荼,樓下鬨得沸反盈天,忽然一陣讚揚聲飄入暖閣內…

“小侯爺才華橫溢!這燈謎解得好啊!”

“小侯爺才高八鬥,文彩四溢!已經衝入前三甲了!”

“看來今年的燈謎賽魁首,還是非小侯爺莫屬啊!”

……

她執箸給宋楚平布菜的手一頓,那片玉絲香火腿片從她的箸間滑落,重新落回了碟中。

她心中異樣感頓起,終是沒忍住,抬眸迅速往窗外撇了一眼,果真見到一身白衣,章龍玉姿的梁鴻雲,他正站在人群的最中央,意氣風發地朝眾人拱手道“承讓。”

宋楚平已然察覺出她這一絲逾常,摩梭著指間的扳指問道,“今年這燈謎賽,辦得著實沒有意思,你覺得呢?”

他語調尋常,卻令她心中警鈴大響,立馬符合道,“奴婢深以為然。不過是些老調重彈的燈謎,換湯不換藥而已。”

宋楚平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滿意,輕輕哼笑了一聲,“你倒乖覺。”

溫縈柔這方,由梁鴻雲引得如履薄冰,而仙客樓的另一間暖閣內,於斐玉卻正在為其勝利而撫掌歡呼。

於斐玉還算矜持,隻就著窗台朝外望,她身旁的芸角,卻探出了半個身子,脖子伸了老長往外探,“呀!小姐!小侯爺又猜中了!小侯爺定能獲了魁首,將那盞七彩神牛燈贏回來!”

想著在賽場上所向披靡的男子,就是自己的未來夫婿,於斐玉臉上的笑容又燦爛了幾分,不望囑咐芸角,“你可小聲些罷,如此吵嚷成何體統。若讓嫡母知道了,又該說我毫無禮教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這頭正說著,樓下梁鴻雲又猜中了好幾個燈謎,引得溢美聲連連。

絢爛多彩的景色作陪,熱鬨非凡的喝彩聲下菜,本是極好年節氛圍,可溫縈柔隻覺如坐針氈,如芒刺背。

如此過了小半個時辰,眼見宋楚平膳食用得差不多,路上的行人也不如之前那般擁擠,溫縈柔難得主動道,“奴婢進府以來,頗受老夫人與三小姐照拂,想去街市上買些應景的小玩意兒,帶給二位主子聊表心意。求二爺準許。”

宋楚平頷首的同時,讓門外的衛鐘入內,遞給她一個錢袋,“兩刻鐘之內回來。”

“是。”溫縈柔拿著那個沉甸甸的錢袋退了出去。

宋楚平望著她消失的轉角,眸中幽暗無比。下毒案已經真相大白,幕後主使就是溫縈柔的前未婚夫,現正在燈謎賽上出風頭的梁鴻雲。

今日帶她出門,一是不想惹了老太太不快,二來,也是知道梁鴻雲必定會來,想要對這婢女試探一番。

餌已經拋出去,就看魚兒上不上鉤了。

*

燈謎賽上,梁鴻雲過五關斬六將,終於斬獲了魁首,正眾星拱月般走上高台,從一耆老手中,接過今年的彩頭七彩神牛燈。

台下有人起哄,“小侯爺,今年的彩頭精巧,準備送給哪位佳人啊?”

“這還用問?小侯爺贏了彩頭,不是次次年年都送給於五小姐麼?”

另一知內情的,忙扯了扯這人的衣袖,“不知道就莫要說話,此於五小姐,已非彼於五小姐了。”

這幾句笑談,很快就被一聲高過一聲的賀喜聲蓋住。

梁鴻雲客氣地應對了一番眾人,才撩袍踏下了高台,小廝阿生忙湊在他耳邊,低聲報道,“少爺,有人在沿街的商鋪中,瞧見了於五…瞧見了溫家小姐。”

梁鴻雲心頭驟然一熱,攥著七彩神牛燈的指間微微顫唞了起來,他有些不敢相信,“可瞧真切了?”

阿生道,“小的親去瞧過,沒有錯。”

“那還不快帶路!”梁鴻雲聞言,掙開了擁在他身前邀喝酒賞燈的一眾友人,朝人群外闊步走去。

仙客樓上,於斐玉見他獨占鼇頭,喜眉笑眼地給芸角發了賞錢,又開心地小酌了一杯果酒。

芸角脅肩諂笑道,“小姐方才瞧見了麼,小侯爺高興壞了,連往日裡親近的劉少爺都沒說上幾句話,就著急忙慌地,要將七彩神牛燈捧來給小姐呢!”

“要我說,小姐同小侯爺成親之後,定能琴瑟和鳴,同德同心!”

於斐玉被哄得高興,眸子不斷望門口望著,仿佛著下一刻,梁鴻雲便能立即出現在眼前。

*

暖閣溫暖如春,可對著宋楚平著實有些束手束腳,比不得現在迎著寒風揣著手爐,獨自在樓下賞燈來得愜意。

溫縈柔如今不是頷首低眉的女婢,她仿佛一個尋常百姓家的女郎般,正展肩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