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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時便瞧著你眼生,是新來的?叫什麼?”

她定了定心神,咽了口口水,答道,“奴婢喚為秋蘭,是慈康齋中新來的灑掃丫鬟。””

他泰然上前一步,低頭俯視她,“本名。”

她不禁退了一步,垂在身側的指尖揪緊了裙擺,“本姓溫,名縈柔。”

“溫縈柔……”他語氣有些捉摸不透地重複了一遍,“幸而你機靈,老太太才能虎口脫險。可有何想要的?”

這是要論功行賞的意思。

她其實非常想要些金銀,如此便能在三個月後,出了攝政王府多些保障,可如此畢竟不是她的初心,到底理智占了上風。

“奴婢平日頗受老夫人恩惠,如今不敢邀功,隻盼老夫人身體安康,能安心頤養天年。”

宋楚平輕笑了一聲,解下腰間那塊通體碧綠、張牙舞爪狀的麒麟玉佩遞給她,“賞你的。”

“老太太身邊需要你這般儘心之人,好好服侍,少不了你的好處。”

第4章 識破

眯眼望著婢女遠去的娉婷背影,宋楚平疑雲滿腹。

衛鐘進房,拱手稟報,“二爺,證物皆送至了太醫處仔細查驗,獄典司的人方入府,將廚房的一乾人等儘數緝拿。”

宋楚平撩袍坐下,眸中的波濤已經平息得差不多了, “一點蛛絲馬跡都彆放過。廚房中許多都是西北跟來的老人了,不拘用些重刑,待水落石出,再逐一安撫。”

他語中不帶一絲溫度,“按這婢女的本名,好好盤盤她的底細。”

衛鐘眼中閃過些許疑惑,“這……她剛剛不是立了一功?”

宋楚平斜睨他一眼,“那毒無色無味,下得又悄無聲息,你覺得她一個粗使丫頭,是如何知道的?”

衛鐘心中一震,瞳孔微縮,“屬下這就去!”

新帝登位不到三年,各方勢力盤根錯結,瑜王更是仗著新帝皇兄的身份咄咄逼人。

可不論是哪方神聖,膽敢將爪子伸到他的內宅當中來,那就莫要怪他揮劍成河,拘神遣將了。

“傳令下去,將驛站的文書淨數搬回府中,本王今後要回府處理公務。”

因下毒事件,老太太著實頹靡了幾日,不僅再也不碰燕窩了,還請了好些高僧道士來做法,敲敲打打了好幾日。

若不是顧及著宋楚平需要有個清閒地兒辦公,估計還要折騰大半年。

老太太年歲大了,年輕時被運命嗟磨,好不容易享了幾年富貴,愈發對死亡畏懼起來。

除了生死大事,若說還有能讓她操心的,便是繼承香火了。

宋楚平如今二十有三,尚未娶妻,府裡連個通房暖床的都沒有。

以往他嫌老太太嘮叨,乾脆挪去驛站起居,如今鎮宅在家,當真是避無可避。

這不,宋楚平草草用過幾口膳食,便借口辦公,匆匆回了青竹院,讓老太太連開口都機會都沒有。

老太太放下筷子,歎了聲氣,“真是前世的冤孽喲,照這樣下去,我什麼時候才能抱上大胖孫子?我哪怕入了黃土,都愧對宋家的列祖列宗!”

王嬤嬤忙迎上來,幫她拍背順氣,“老夫人切莫動氣,上火傷身著呢!”

“以前江山未定,朝局叵測,二爺無心抒發也是有的。現如今二爺正值壯年,氣血旺盛,也是該讓二爺好好疏解才是。”

老太太愁容滿麵,皺紋似都深了幾分,“偏他不當回事兒!你數數,往他房裡塞了多少美婢了?”

“哪次不是照單收下,過一陣又尋個由頭,完璧退了回來?”

王嬤嬤遞上一杯茶水,“奴婢瞧著,二爺倒不像是全然對兒女之事沒有興趣…”

“奴婢聽說,那日鬨出椰汁燕窩羹,事後二爺留下秋蘭,單獨在房中說了好一會兒話,不僅將貼身玉佩賜給了她,甚至還問了秋蘭的閨名呢……”

老太太眼睛一亮,“哦?竟有這事兒?還問了閨名?”

“奴婢也是覺得奇怪,按理說,秋蘭力撥千斤,立下如此功績,賜多貴重的物件兒都不為過,可為何偏要把貼身的玉佩賜給她?”

“賜玉佩也就罷了,女子的名諱,外男等閒是問不得的。奴婢打小跟著您,這麼多年下來,也沒見過二爺問過哪個婢子閨名。”

老太太深以為是,“你說得有理!平兒是個內斂的,說不定是那日秋蘭忠勇,讓他給瞧上了。”

“老太太你有所不知,秋蘭這丫頭的好處,還不止忠勇這麼一點呢,她往日裡乾活總是低著頭,說臉上起了丘疹,需抹了草藥治病,滿麵顯得黃趨趨的。”

“哪知有一日被奴婢偶然撞見,被她的容貌嚇了一跳,竟還是個絕色呢!”

老太太聽了愈發高興,扶掌而笑,“既如此,那還等什麼?今晚,就將她抬進青竹園做通房!”

王嬤嬤按耐住,“老太太急什麼,現下二爺才對秋蘭才生了些興致,就這麼著將人往床幃裡塞,隻怕是油少要壞菜!”

“況且鐵打的規矩,秋蘭得三個月之後才簽死契呢。”

“不如先讓她進青竹園當個貼身丫鬟,二爺逗弄逗弄著,知了些慢火烹調的樂趣,說不定就自然水到渠成了。”

青竹院內,宋楚平絲毫不知道老太太的這番打算,他正一麵執筆批公文,一麵聽著衛鐘收集來的情報。

“王爺英明,這秋蘭姑娘確有蹊蹺。她是牙婆從田柳村尋了引薦了來的,屬下去田柳村一番才知,秋蘭姑娘的身份頗錯綜複雜。”

“秋蘭姑娘原本姓於,乃是永春侯府的五小姐於縈柔,在永春侯府,那等鐘鳴鼎食之家活了十六年,大半年前才知,當年她出生時,遭黑心仆婢調換了繈褓中的嬰兒,她本該是商戶之女。如今真相大白,撥亂反正,才淪落至斯。”

此事半年前雖鬨得轟動,可當時老太太和三姑娘才從西北回京,宋楚平愈發朝廷、府裡兩頭跑,忙得焦頭爛額,對京中的時事自然就少上心了些。

一聽此事居然牽扯到了永春侯府,倒讓宋楚平生出了不少的興趣。

永春侯府乃是開國功臣,在朝中根基極穩,乃世人眼中的簪纓世家,且家主於替慎治家有道,教養甚嚴,使得後輩人才頻出。

他乾脆放下了手中的朱筆,饒有興致呲笑一聲道,“於替慎瞧著道貌昂然,如今卻讓膝下養女,淪落至為奴為婢?倒是心狠。”

“據說冰蘭姑娘流落至田柳村之後,侯府毫無半點接濟,可屬下估摸著,若他們暗中勾結,派秋蘭佯裝救主,以便博取信任,伺機接近也未可知。”

如今新帝年幼,盤踞在西州的瑜王虎視眈眈,朝中新臣老臣忙著站隊各懷鬼胎。

永春侯府一脈乃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如若此女果真是聽令而來,那永春侯府的立場便大大可疑。

此舉看上去雖蠢笨至極,可誰知不是兵行險著?

宋楚平轉了轉板指,眸光中透著計量,“對於下毒之事,她是如何解釋的。”

“她和老太太說,是因為頭天晚上發夢,夢見菩薩指點了那碗羹湯有毒,為了保險起見,這才鬥膽出言。老太太聽了極高興,隻當是這麼多年拜佛起了效用。”

宋楚平不屑地笑了笑,眉眼間卻愈發淩厲。

這樣的說法,哄騙三歲小孩和迷信的老太太尚可,落入他耳中,便是滑天下之大稽。

“這是秋蘭在侯府,及京城中成長的生平,私交人脈及軼事。”衛鐘雙手遞上一紙張。

宋楚平接過打開,看到的第一行字,便讓他啼笑皆非,“京城絕美雙姝之一?”

回想起來,那婢女長得是有些姿色,比他見過的許多大家閨秀也美上兩分,可臉色著實有些蠟黃,鼻翼處似還長了些斑點,實在是配不上這“京城絕美”四個字。

本隻當是京城百姓謬讚了,可細細回想起來,那日婢女臉上與脖頸上蠟黃的膚色,與手背白嫩的膚質確相差甚遠。

宋楚平驟然心頭一緊,將手中紙張邊角揉成一團,“差人去喚那婢女過來。”

“再備一盆水和皂角。”

溫縈柔自從救了老太太之後,獲了青睞得了提拔,從粗使婢女,直接被老太太欽點,成了管庫房的女使之一。㊣思㊣兔㊣網㊣

本正在清點庫房,核對賬簿,哪知宋楚平一聲令下,被人提至了青竹院。

這傳喚來得著實突然,令她心生忐忑。

不知為何,她打心眼裡不想多和宋楚平多接觸。在剩下的時間段裡,她隻想龜縮在庫房當差,直至出府。

左右身正不怕影子斜,她給自己壯了壯膽氣,悶聲趨步而行。

走過廊庭,穿過一小片竹林之後,終於來到了青竹院,宋楚平的書房前。

她垂首進門,手腕輕轉,曲膝行了個標準的萬福禮,“二爺萬安。”

宋楚平正坐在金絲楠木椅上品茶,身姿倜儻,英武風流。

他清脆一聲蓋上茶蓋,抬頭瞧了眼麵前恭順似羔羊、臉色依舊蠟黃的婢女,“起身,抬頭。”

溫縈柔心中打起鼓來,不明這是何意,隻得依言行事。

隻覺感到兩道如箭般的目光,射在她臉上,腳底似被“釘”在原地般,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直到那清朗的男聲響起,“你臉上的痣斑,是天生的?”

溫縈柔萬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呆愣一瞬,雙手緊張握拳,額上的虛汗越發越多,大著膽子與他對視,犟道,“是,天生的。”

宋楚平蔑笑一聲,拍了拍手掌,便有仆人從外抬進了個銅盆。

宋楚平起身行至銅盆前,麵帶嘲弄,用異常好看的指尖,撥弄了一下水麵,仿佛盆中有條瀕死缺氧的金魚…

水麵微微波動,將溫縈柔錯愕的神情蕩漾開來。

“是你自己動手洗?還是本王讓人幫你洗?”

溫縈柔心死如灰,知臉上的偽裝再也瞞不下去了,硬著頭皮走到盆前,“奴婢自己洗。”

她的手微微有些顫唞,心跳如鼓,已經蹦到了嗓子眼,腦子飛速思考著該如何應對……

安靜的書房傳出輕濺的水花聲,溫縈柔挽起袖口,手捧起一汪水,朝臉上擦拭去…

草藥被洗淨,蠟黃的汁液沁入水中,她的膚色逐漸轉為雪白……

第5章 交鋒

水花聲戛然而止,溫縈柔顫著聲線,“二爺,奴婢洗好了。”

她將臉上的蠟黃儘數洗淨後,露出如剝了雞蛋殼般的白嫩熒雪肌膚,眉眼、骨相不再模糊一片,展露出一種攝人心魄,勾人心肝的美麗。

發尖的水漬還未擦乾,滴落在如玉的麵龐上,尤其有種我見猶憐的嬌柔氣質。

好一個“京城絕美”!這婢女果然在騙他!

眼見宋楚平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身周甚至泛出一絲殺意,溫縈柔急急跪下,聲調哀切道,“欺瞞二爺,奴婢罪無可恕,可實在是事出有因,二爺可否容奴婢解釋一二?!”

她滿麵水漬,稍顯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