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抬手,下一瞬,他手上一重,一把古琴已經被荀照青放到了他的手裡。
“小心點兒。”荀照青沒有鬆手,直到將那把古琴托著,放到了白倚竹的腿上,這才撤回了自己的手。
夏聞語抬頭看了自家大師兄一眼,奈何,荀照青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白倚竹身上,他隻好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下一瞬,悠遠空曠的琴音在他的耳邊響起,奪去了夏聞語所有的注意力。
白倚竹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他懷裡的這一把古琴他用了多年,他對於每一處都爛熟於心,便是眼睛看不見,也能將一首曲子彈得出神入化。
夏聞語的目光一直跟隨著白倚竹的手指,同時,他自己的手指也在半空中隨著彈撥,仿佛是在彈一曲無聲的琴曲。
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此間世界的人,大都耳熟能詳。
但夏聞語所在的三玄門卻不曾有此典故,但曲中所寄之情,倒是和他之前演奏過的《斷弦》有異曲同工之妙。
一曲結束後,白倚竹雙手微抬,片刻後,緩緩地覆到了琴弦上,“聞語,學會了嗎?”
“學會了!”夏聞語點頭。
“那便彈一遍。”
夏聞語垂眸,左手按弦,右手在琴弦上微微一抹。
霎時間,與剛才《高山流水》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指法與音律,蔓延而出。
不多時,一曲《高山流水》便在夏聞語的掌下,傾瀉而出。
附近的人聽得如癡如醉,隻是,白倚竹卻似乎對夏聞語的表現並不滿意。
“隻具其形,不見其意。”白倚竹微微搖頭。
荀照青看了一眼旁邊已經變得蔫蔫的夏聞語,忍不住開口勸道,“若是應付拍攝,也足夠了。”
“隻需要應付拍攝,就足夠了嗎?”白倚竹卻半點兒也不給荀照青麵子,“聞語,你說呢?”
被自家二師兄一喊,夏聞語渾身一個機靈,立刻道,“自然不夠。”
得到了自家小師弟的回應,白倚竹微微抬起下巴,“師兄,你說呢?”
荀照青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麼了。
隻是,說歸說,白倚竹還是如往日一般,細細地指點夏聞語。
然而,幾遍過後,白倚竹忍不住戳著夏聞語的腦袋,“你這腦子裡這裝的都是什麼?嗯?”
夏聞語委屈地抱著自己的腦袋,“我沒彈錯啊?”
白倚竹:……
“那你彈首《寄思》來聽一聽!”
夏聞語不解,“為什麼要彈《寄思》?”
“讓你彈,你就彈。”白倚竹沒好氣道。
“那好吧。”
夏聞語抬手,片刻後,略帶纏綿之意的琴曲便在周圍回蕩開來。
一旁的荀照青原本目光一直停留在白倚竹的身上,此時卻緩緩地看向了夏聞語。
九月的天,雖不如七八月那般炎熱,可仍舊帶著些灼熱的氣息。
夏聞語穿的並不多,雖然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挺久了,但他仍舊不太能習慣短袖短褲,此時過來,身上穿的也是襯衣牛仔褲。
他的頭發已經留長了,在腦袋後麵紮了個小揪揪,此時眸光低垂,安靜撫琴的模樣,看上去安靜又美好。
白倚竹的手指緩緩摩挲著懷裡的古琴,而荀照青看向夏聞語的目光也愈發深邃。
待一曲《寄思》彈完,夏聞語抬頭,就被嚇了一跳,“大師兄,你……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荀照青沒吭聲,而是看向了白倚竹。
白倚竹麵無表情地道,“聞語,你這次,彈得不錯。”
真的嗎?
夏聞語不太信,若是自己真的彈得不錯,二師兄怎麼會是這樣的表情?
他猶豫了一下,“二師兄?”
“嗯?”
“不如你再教教我《高山流水》吧?”
“隻論技法。”白倚竹道,“我確實沒有什麼可以教給你的了。”
隻是曲中情意,這卻是白倚竹根本沒法教的。
一首《寄思》,夏聞語心底那升起的,甚至他自己都還沒有察覺到的情意,此時如同攤開的白紙,赤.%e8%a3%b8%e8%a3%b8地袒露在了白倚竹和荀照青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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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夏聞語離開後,白倚竹忽然歎了一口氣,“師兄。”
“嗯。”
“我現在很生氣。”
“我知道。”荀照青的掌心覆蓋在了白倚竹的額頭上,“需要我幫忙嗎?”
“嗯。”白倚竹的聲音裡染上了濃重的疲憊,“麻煩師兄了。”
“你我之間,何必說這些。”
白倚竹抬起手,按在了荀照青的手腕上,“我知道,我這樣想很不好。但是……隻要一想到,小時候的那隻白團子,要被阿貓阿狗的叼走,我就總忍不住……”
荀照青沒有回答,他知道,對於此時的白倚竹而言,並不需要安慰,他隻需要一個人,安靜地聆聽就是了。
“可我也知道……”白倚竹的聲音愈發低了,“我若真的傷了那個人,小魚怕是要更加傷心了……”
“說不得……將來還要恨上我……”
沉默了一忽兒,荀照青也隻能道,“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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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阿嚏!”正在飛機上的喻歸遠克製不住地打了兩個噴嚏。
拿過一旁的紙巾擦了擦後,他又看了一眼時間,“就快了。”
離開機場後,喻歸遠直奔拍攝地,他忽然有些期待,夏聞語看到自己的模樣,應該會很驚訝吧?
雖然知道這樣想很不厚道,但若是沒有盛京的那一場車禍,喻歸遠還不會有機會和夏聞語一起拍攝廣告,雖然隻是個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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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倒是不錯。”聽了夏聞語再次彈的《高山流水》後,白倚竹覺得滿意了不少。
夏聞語揉了揉自己的手指,“師兄,我……喻哥?!”
看到喻歸遠的那一瞬,夏聞語還以為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喻哥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喻哥?
聽到這個稱呼,白倚竹忽然抬手,抓住了荀照青的手腕,“師兄?那個叫做喻歸遠的來了?”
“是。”荀照青的手稍稍用力,反握了回去。
“他怎麼會過來?”白倚竹先是疑惑地喃喃,但是說完後,他又自問自答道,“難道,時元青找來代替盛京的人,就是喻歸遠?”
“應該就是他了。”荀照青看著已經趕過去的時元青,肯定地道。
“這可真是……”白倚竹磨了磨牙,“陰魂不散。”
“倚竹。”荀照青撫了撫白倚竹的臉頰,勸慰道,“放心,有我們看著,不會有事的。”
然而,荀照青不說還好,一說起舊事,白倚竹的語氣卻愈發冷了,“當年你們也是這樣說的,可哪想到,知人知麵不知心,聞語竟被他……”
白倚竹咬著唇,“你又怎麼敢肯定,現在的這個喻歸遠,不會……不會是下一個傷害聞語的人?”
荀照青想去握白倚竹的手,卻被對方一把推開,“大師兄,我累了,要去休息,你請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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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哥,你怎麼會過來?”夏聞語抱著琴跑了過去。
“我是來給時導演幫忙的。”喻歸遠道,“之前演棋仙的盛京出了車禍,你知道嗎?”
“我知道這件事情!”夏聞語道,“我就是沒想到,來救場的人竟然會是你,你……你最近不是挺忙的嗎?我聽藺姐說,是要去國外拍什麼代言的廣告?”
喻歸遠沒想到夏聞語居然會將自己的行程記住,“是,不過,今天、明天兩天就能拍完,明天晚上我會坐飛機走,不用擔心,不會延誤行程的。”
“那就好!”$思$兔$網$
夏聞語也覺得開心,他還是第一次和喻歸遠一起拍戲,總覺得新鮮地很。
而且,喻歸遠在這裡,若是在拍攝裡有什麼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他還能直接請教喻歸遠。
正可謂是一舉數得。
時元青也知道喻歸遠的時間耽擱不得,立刻開始準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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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他壓根就沒想到喻歸遠居然會過來救場,所以在盛京打過來電話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懵的,甚至第一反應是,盛京絕對是在開玩笑!
直到他接到了喻歸遠的電話,和他協調拍攝的時間,時元青這才敢相信。
原本他還感慨盛京和喻歸遠之間的關係好,此時看來,或許……喻歸遠是因為和夏聞語關係好,所以才願意過來幫忙的?
但不管是因為誰,時元青都很清楚,自己這一次,絕對是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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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服原本是按照盛京的身量準備的,好在喻歸遠和盛京本身身高相差不多,所以戲服稍微修改一下也能用。
琴棋書畫中,給琴仙準備的是一整套白色的戲服,層層疊疊,飄逸若仙。
而給棋仙準備的,則是一套以黑白二色為主的戲服,整體厚重莊嚴,比較偏向於人間帝王的那種感覺。
書仙和畫仙則是一對姐妹,然而,說是姐妹,實際上扮演書仙和畫仙的兩個人,卻是龍鳳胎,是一對兄妹。
然而,和其他的龍鳳胎不同的是,這兩位出現在人前的時候,要麼一起穿女裝,要麼一起穿男裝。
兩人本身就容貌相似,再加上化妝,大部分時間,觀眾們還真的很難分辨這兩個人到底誰是哥哥,誰是妹妹。
不過,這一次拍攝,為了區分,一人身上的戲服寫滿了狂草,隻看著,就覺得一股瀟灑肆意的感覺撲麵而來。而另一人的戲服,則將千裡江山圖畫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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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好戲服後,夏聞語抱起一旁的古琴,從換衣間內走出,“喻哥呢?”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眾人一聲接一聲的吸氣聲。
“天呐,他好漂亮!”
“這還都沒化妝呢,真的不知道帶上妝後,會多好看!”
“小魚好適合這種飄然若仙的衣服!”
夏聞語的戲服,隻有一種顏色,白色。
對於大部分人而言,這種層疊的白色穿上去很容易變得臃腫,但穿在夏聞語的身上,卻是相得益彰,恰到好處。
夏聞語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戲服,為了拍攝的美感,他的這一身戲服上也做了一些特殊的設計。
但是在夏聞語看來,那些設計著實是有些多餘,將來打起來的時候,很容易讓自己絆手絆腳。
“喻哥出來了!”
聽到這一道喊聲,夏聞語立刻扭頭,看向了另一側的換衣間,恰好和剛剛走出的喻歸遠對上了目光。
喻歸遠一身玄色為主的華貴戲服,整個人的氣質頓時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有那麼一瞬間,夏聞語覺得自己麵前的喻歸遠看起來十分陌生。
卻不想,看到夏聞語後,喻歸遠快走幾步,抬手勾了一下他的鼻子,“看什麼呢?”
那一瞬間,喻歸遠又變成了夏聞語最熟悉的模樣。
“喻哥,你剛才嚇到我了。”夏聞語的語氣帶了些細微的撒嬌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