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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灼烈日 退戈 4353 字 4個月前

置信,指著大門道,“我可以給你,你給我滾出去,再也彆回來!”

方灼起身去往沙發上,提起自己的背包,毫不留戀地走出了大門。

陸女士也拿過掛在一旁的挎包,踩著拖鞋衝出防盜門,從包裡摸出一遝剛取出來的紙幣,沒數多少,直接暴躁地砸了過去。

“你下個月滿十八歲了對吧?我就當你還有半個月,這些都給你,不用找了!”

紅白色的紙鈔紛紛揚揚撒了滿地,還有幾張隨著樓梯口通風窗裡飄來的涼風,被吹向下方的台階。

聲控燈亮了起來,將方灼的臉照得更加蒼白。

夜風襲過,寒氣撲打在眾人%e8%a3%b8^露的皮膚上,他們這才意識到天色已經是墨黑了。

方灼緊抿著唇,手指勾著背包的肩帶往上提了提,語氣淩厲起來,一字一句道:“撿起來。”

四周一片死寂。

“我要是不能上學,沒關係。我就每天抱一個牌子,去你兒子的學校,坐在他的教室門口,給他的同學還有老師講講,我是如何因家庭冷漠拿不到貧困補助上不了學。他去高中我就跟到高中,他去大學我就跟到大學。天冷天熱了,我去你們單位也可以。”

聲線分明輕緩,卻聽得幾人心生膽怯。

昏暗的燈光仿佛被吸進了方灼漆黑的瞳孔,綿長的睫毛遮住了她陰晦幽深的眼睛。

她又說了一遍:“撿起來。”

陸女士麵皮顫唞,被方灼話語裡的威脅撼在原地,心生悔意,可尊嚴又不容許她向方灼低頭。正在兩難之際,方逸明錯步上前,將地上的紙幣一張張撿起來。

方小弟扒著門框,猶豫叫道:“爸。”後者嚴肅地揮揮手,示意他回房間裡去。

等紙幣全部收拾齊整,方逸明抬起頭,正好從下方直直與方灼眼神交彙。

那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全然沒有任何感情,甚至帶著點兒森然恐怖。

方逸明怔了怔,尷尬地彆開視線,第一次意識到方灼並不像他想象中的那麼怯懦好欺負。原先要打圓場的話,也被咽回了肚子裡。

方灼跟她母親一點都不像。方逸明恍惚想道。葉曜靈是一個很單純的人。

他將錢遞過去,方灼頓了兩秒才接走。

像是為了故意折磨他們,方灼一張張數得很仔細,當著兩人的麵,一連數了三遍。直等到陸女士耐心告罄,才停下動作。

總共是五千。

方逸明反應遲鈍,又從兜裡摸出兩百塊錢,一並塞給方灼。

“學費加宿舍費,還有些彆的費用,要交4200。”方灼扯過背包,把錢小心放到中間的夾層裡,沒看任何人,隻淡淡說了句,“兩清的買斷費,湊整1000。”

方逸明嘴唇翕動,想說不是,豈料方灼緊跟著接了句:“比我想得值錢。”

她瞥向陸女士,看出對方的拘謹和不安,笑了一下,扯起唇角,頗為惡劣道:“我還會回來的。”

陸女士用力拽過方逸明,將門重重合了上去。

沉重的拍打聲後,樓上傳來一絲輕微響動,縱然對方放輕了腳步,那點細碎的聲響在寂靜的樓梯間裡還是有些明顯。

一牆之隔的門內,陸女士沒了體麵,歇斯底裡地鬨道:“方逸明,你一個月才賺多少錢?你搞清楚一點,你兒子今年可是初三,他一個月的補習費是多少錢?吃穿用度多少錢?你是打算從你兒子身上扒下一層皮來補償外麵那個白眼狼?那我倆也彆過了!”

方灼對這個家庭已經沒有了所謂的念想,抬步往樓下走去。

所有激烈的紛雜和爭吵,最後結束得這樣平靜。就像不管是多洶湧的浪潮,拍打進海麵之後,也隻能留下短暫的波紋。

推開防盜門的時候,細雨隨著夏末的第一絲沁涼噴灑下來。方灼將錢揣在兜裡,手指緊緊握著,卻感覺所有的體溫都被那一遝厚厚的紙鈔給吸走了。

也許他們之間的親情本身就不是那麼溫熱。

碎發被雨水打濕,順著落到臉頰上。方灼埋頭走在雨簷下,沒多兩步,又聽頭頂響起一道聲音。

“喂!”

樓上窗戶推開,方小弟手中抓著傘,示意著朝她丟了下來。

方灼彎腰撿起,聽上麵的人說:“你的東西都拿走,彆再回來了!”

話音剛落,人就被方逸明拽了回去。

方灼將雨傘撐開,在原地茫然站了一會兒。

她沒有手機,沒有導航。學校宿舍已經關門,公交末班車不知道是否已經停運。

這座城市向迷途的人展示了最為陌生的一麵。

她沿著街道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段,最後選了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在外麵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打開書包,借著店內的燈光翻動起書冊。

光線隔了一層玻璃,被削得黯淡,方灼沒看多久就感覺眼眶發澀,收拾好東西,輕輕朝後一靠,半倚在玻璃上休息。

·

看見熟悉的藍色身影從視野中走過,嚴烈放下吃到一半的漢堡,認真辨認了一下,確定那人是方灼,心說怎麼會那麼巧。

對方似乎很疲憊,坐在店前,懷裡緊緊抱著背包,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嚴烈猶豫了下,繼續坐著觀察。本來想看看方灼什麼時候會離開,等他吃完桌上的晚飯,又打了一局遊戲,抬起頭,發現視野中的人竟然還在。

他走過去,本來想將人叫醒,又摸不準她留在這裡的原因。抬起的手最終還是懸在半空沒有落下,隻有身影為她遮住了一半的路燈光影。

不知是受昏沉的光色影響,還是方灼最近的生活不大規律,從嚴烈的角度看去,她的臉色白得有些可怕,嘴唇也因乾渴而起了皮,一截落在外麵的窄小手腕,可以窺出她身材的清瘦。

嚴烈一時回憶不起方灼在學校裡的情景,因為二人交際實在太少。隻記得她似乎很忙碌,總是行色匆匆。性格也不大合群,一臉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表情。

每個人都有那麼點兒怪癖,嚴烈直覺還是不要去打擾她的清淨比較好。

他走進便利店,在櫃台上挑了兩個包子、一碗甜粥,還有兩個小蛋糕,結完賬後,壓著聲音跟值班的收銀員商量道:“你把東西給外麵的那個人,就說是賣不完,要過期了,所以送給她吃。”

收銀員順著他的視線尋過去,才發現店外坐著一個人,從隱約的背影來看,跟麵前這個俊秀青年穿著同樣的校服,當即爽快答應。

嚴烈自己也拿了瓶飲料,走出門後,在方灼跟前站了兩秒,隨即轉身離開。

陰影消失沒多遠,方灼就睜開了眼睛。

她倒還沒有露宿街頭的勇氣,光包裡揣著的那筆錢就讓她睡不安穩。

收銀員提著袋子緊跟著出來,見方灼醒了,本來想照著嚴烈的吩咐說的,可對上方灼仰視的眼神,不知道怎麼,到嘴的話跟會發燙似的,拐了個彎兒變成了:“你同學挺擔心你的。餓了沒有?吃點東西吧。”

方灼遲緩地低下頭,將注意力移到他手中的白色塑料袋上。

收銀員覺得這個女生太成熟了。與其說是成熟,不如應該說是被這個社會摩攃過的疲憊。

在以為她會拒絕的時候,她伸出手來,禮貌地說了一句:“謝謝。”

“沒什麼。”

收銀員將手揣進兜裡,準備進去,邁進半隻腳,又退了回來,說道:“這兩天都下雨,外頭蟲子多。你要不找家店進去坐坐?”

見方灼就差把“沒錢”兩個字寫在臉上,他無奈笑了笑,隨意指了個方位,說:“前麵那條街有家肯d基,夜裡也開的。在那兒的員工態度比較好,你是學生,他們應該不會為難你。角落有一排沙發椅睡得挺舒服,你運氣好的話還能趕上。不行的話,附近有醫院。注意保管好隨身財物。”

方灼聽著,點了點頭,斟酌片刻,拎著包起身。

包子還有些微的熱意,隨著她收緊的指尖傳遞到她的手心。

她觀察著路況,走到紅燈前的時候,忍不住低頭吃了一口。

熱氣隨著鹹鮮的內陷溢滿她的口腔,將她原本冰涼的五臟六腑都溫暖了起來,也讓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饑餓。^o^思^o^兔^o^文^o^檔^o^共^o^享^o^與^o^線^o^上^o^閱^o^讀^o^

她很認真地吃著,直到紅燈轉綠,綠燈又轉紅。

細雨迷蒙,夜涼風急。

這才是她今天的第一頓飯。

璀璨的霓虹燈火連成一路,通往深邃沒有邊際的夜色深處。

方灼失神地眺望著天空儘頭,覺得自己的未來一如這條光河,也許並不筆挺明晰,但已經無可躲避地鋪陳在眼前。

第3章

A中是周日下午有課,高三生要早到自習。

嚴烈吃過早飯就來學校了,把包掛在桌邊,一直等方灼出現。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來的好奇心,莫名對這位新同桌有那麼一點的關注。

結果到下午一點左右,自習課已經開始了二十分鐘,方灼才姍姍來遲。

她小心推開後門,躡手躡腳地走進來。靠近時身上帶著一身寒氣,沉默地將背包放下,拿過桌邊的另外一件外套還有一個小刷子,重新走了出去。動作快得讓嚴烈想開口詢問都沒有機會。

嚴烈全程盯著她,看出她還穿著昨天的衣服,鞋麵上帶著泥濘,布料半乾半濕,猜到她昨天應該沒有回家。

想上廁所的欲望就那麼強烈了起來。

嚴烈放下手中的練習冊,順手摸了包餐巾紙跟出去。

人不在廁所。嚴烈循著水聲,往邊上的雜物間走了一步,發現方灼蹲在他們平時用來洗拖把的小凹槽邊,埋頭刷鞋子。

水槽的高度不是很合適,方灼光腳蹲在地上,背部佝起,姿勢看著很不舒服。

那雙帆布鞋也是。顏色都褪了,本身質量就不好,鞋尖的地方還開了膠。被她一番暴力清洗,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嚴烈心道,為什麼呢?

怎麼整得跟小白菜似的,哪兒哪兒都寫著淒慘?

·

方灼好不容易將鞋上的汙漬洗乾淨,倒提起來擠乾水分。站起身放鬆了一下腰背,準備把校服外套上的泥漬順道擦洗一遍。

由於積水表麵反光,她回來的時候不慎踩進了一個水坑,裡頭的黑水反濺起來,部分落在她的外套上。

她總覺得那些水味道腥臭,打濕肥皂,把帶泥點的部位都擦塗了一遍。

第一節課快結束了,方灼想抓緊時間,在下課之前把這些麻煩事整理乾淨。

門口突兀傳來幾聲沉悶的敲擊,接連響了幾次沒有停止,她才確定對方是在招呼自己。

視線轉去,率先落入眼簾的是雙普通的白色板鞋。一隻白皙骨感的手將鞋子放到地上,往前推了推。隨即牆後冒出一個人影,蹲在地上,朝她招了招手。

對方帶點淺栗的頭發在走道的通透陽光下被照得有些淡,偏偏笑容很明%e5%aa%9a,說道:“不合腳去超市換。”說完就瀟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