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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歸來時 賞飯罰餓 4386 字 3個月前

月餘光見了,也不禁一震。

難怪昨日她不肯將妝容全數卸下,原來是因為這個緣故。

“對不起,天寒。”金詞萱心懷戚戚地垂首,“我曾想過對你說出實情的,可我……我自己接受不了,我知道很難看。”

“你就當是我沒來由地鬨脾氣吧……”

觀天寒看見她躲避似的彆過臉,忽然伸出兩手輕輕捧住,極認真的瞧了又瞧,“不會啊。”

“我覺得好看的。”

金詞萱雖知曉他是在說寬慰話,但講得如此生硬,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

“我是說真的。”他義正詞嚴地打斷,“不過是一點疤而已,你不還是你嗎?”

“脾性沒變,言語沒變,會生氣會高興……這樣就夠了。”

他從來分辨不出衣裙上蘇繡和杭繡的區彆,認為京城帶來的胭脂和橋下小攤販上買的差異不大,上不上妝對他而言也就是多了點顏色。

金詞萱也同觀亭月自嘲,說他對細枝末節渾不在意。

可當下,她忽然就明白了這種不在意是源於怎樣的感情。

他無所謂她變成什麼樣。

隻要是她就好了。

金詞萱不由咬了咬嘴唇,在一片酸澀裡故意打趣道:“可我身上彆處還有些傷……”

“身上的,那就更不要緊了。”觀天寒理所當然,“橫豎也隻有我能瞧見。”

……

金詞萱的出現在亂成了一鍋粥的混戰中並不惹人注目,敵我雙方依舊打得熱火朝天。

可總有一兩個幫不上忙的,在旁邊無所事事。

和她一並躲在草木後的朱管事見到這夫妻二人久彆重逢,驚得目瞪口呆。

“大小姐?……是大小姐!”

他立即喜出望外地反應過來,朝亂哄哄的人堆喊了一句,“大小姐還活著!大小姐回來了!”

接著便要往山上去報喜。

金詞萱目光銳利地一轉,驟然從兒女私情中掙脫而出,冷聲道:“彆讓他跑了。”

雖然前因後果一概沒提,可觀天寒素來對她的話毫無懷疑,他刀不在手上,聞言飛快踢起一粒石子,正中對方腳踝。

離得最近的燕山見狀,迅速奪下一名守衛的長劍,狠狠擲出,將他連衣衫一起釘死在了地上。

這一套配合行雲流水,堪稱天衣無縫。

看樣子,藏在金家的內鬼同樣是個不通武技的文弱老書生。

“怎麼?”

金詞萱扯下一節衣袖蒙麵,似笑非笑地向他行來,“你在山莊裡,還有同夥是嗎?”

燕山在前,觀天寒在後,兩人隻往那一站,一丈之內無人敢涉足,他便是插翅也難飛。

橫豎撕破了臉,朱明索性不再爭辯,他腦袋貼著地,偏過一半來冷嘲道,“哼,你們金家不愧是以旁門左道起家的。”

“你倒很是會演。”

“失敬——我這點演技,比起您來才是甘拜下風。”她皮笑肉不笑地一抱拳,“您老情願在金家蟄伏三十年,若非親眼所見,隻怕我爹也不會輕易猜疑到你的頭上。”

“想來我要是詢問幕後主使,朱管事多半打死都不會說,對吧?”

朱明冷冷一哼,不為所動地梗著脖子。

他孤家寡人一個,無兒無女亦無妻妾,自認沒有任何把柄可被他人拿捏,因此倨傲得無所顧忌。

“但您莫忘了。”金詞萱居高臨下地俯身,“賬本還在我手裡。”

“要查出那人,不過是早晚的事。”

朱明淡漠盯著她的杏眼,渾濁的雙目中滿是蛇信子般的陰毒。

果然,他不喜歡金氏一族,上一輩也罷,這一輩也罷,單單是瞧他們的眼睛,內裡透出的遊刃有餘,都令他感到無比厭惡。

“哈,賬冊。大小姐難道真以為區區一個山莊,還找不出一本賬冊?我等既能將藏匿之處僅縮小到清涼小築附近,自然有辦法摸清你們的路數。”

他話音剛落,另一個聲音便不鹹不淡的響起。

“你所謂的找賬本,是指他們麼?”

朱明甫一抬頭,三個厚實的包袱便從天而降,卷著滾滾塵泥重重地摔在他麵前。定睛一看,竟是自己被綁成了一顆蒜頭的三名手下。

觀亭月握著繩索的另一端穩穩落地,“想趁今日山莊沒人潛進我二哥房中搜查?”

她笑了笑,“誰說賬本就一定在那裡的。”

朱明的臉色終於起了變化,貌似打算起身,又被觀天寒給摁了回去。

“你們——”

“不可能!沿途分明一路同行,你們不可能有機會再折返……”

“這個,就沒必要告訴你了吧?”對麵的姑娘眉目生得精致,笑起來時眼角彎得十分漂亮,“我可沒我二嫂那麼好的脾氣,事事都有問必答。”

她好脾氣的二嫂隔著麵巾微微一笑。

觀天寒反倒像是解開了某種封印,腦子總算運轉起來,奇怪地打量了一下兩個女人。

“小月兒,你什麼時候知道她是你嫂子的?”

後者挑起眉:“反正在你之前。”

觀天寒:“……”

由於是招安,李鄴帶來的駐軍並不太多,對上金家全部的心腹死士,數量全然是旗鼓相當的。他在人仰馬翻的烏煙瘴氣中好歹召回了一些兵,隻覺自己像條驅使羊群的狗,狼狽得顏麵無存。

然而當局麵堪堪穩定之際,他卻明顯感覺到,在朱明喊出了那一嗓子“大小姐還活著”,整個戰圈就莫名湧起一陣詭異的騷動。

觀亭月握著拴人的繩索,背脊似有無數雙視線,如影隨形地彙集在自己脖頸處。

她捕捉到了極強烈的殺意。

腳底下的石子隱約顫動。

耳畔滿是官兵山匪大呼小叫的聲音,忽然她略一偏頭,預判神速地鬆開手,平地飛身而起。

幾道險惡的寒光從四麵八方如期而至,在觀亭月之前待過的位置叮叮當當撞成一片。

另有幾枚暗器則兵行險招,角度刁鑽地刺進那三人咽喉。

她落下後裙擺搖曳著掃出一片風。

“想殺人滅口?”

觀亭月自足邊掂起一柄被棄之不顧的長刀,飛快向觀天寒吩咐,“二哥,照顧好嫂子。”

“三……”

目之所及早已沒了觀行雲的身影,八成是率先找好地方保命去了。

她隻好道:“算了。”

顯然在剛才那一擊暗算之後,混亂的人群間便無形多出一股暗流,有意無意地朝他們這邊試探挑釁,而次次都是下的死手。

絕不會是正兒八經的駐軍,自然更不可能是山莊的守衛。

“這幫人功夫不弱,你小心一點!”

觀亭月朝旁提醒。

燕山剛徒手截下一人的臂膀,沒來得及回應她,竟從對方的五官裡看出幾分眼熟,仿佛在何處見過,他頃刻回憶起什麼,“安南王府的人?”

此言一出,這刺客同地上趴著的朱明皆是一愣。

他們養出來的死忠周身並無記號,也無王府標識,全靠彼此知根知底,就是為了一旦失手,不至於拖累主家。

不知燕山是怎麼認出來的。

“要知曉你們還不容易?”他似乎對此十分不屑一顧,“在他府上多走幾回,也能認個臉熟了。”

朱明很快皺起了眉。

他好像渾不介意被人滅口,如果可以,甚至願意自我了結。

但他又不想死得過於簡陋,至少在此刻,是非常希望再將燕山幾人拖下黃泉的。

短促而尖銳的長哨穿過眼花繚亂的戰局,猶如牽線人繃緊了十指,空氣裡冷鐵疾馳的速度變得更急促了。

燕山在與周遭刀劍拆招時,就覺察到壓在自己手上的力道不容小覷,不過轉瞬,身側居然圍了數十人上躥下跳,即使這些雜碎每一個單揀出來未必算得上高手,可架不住人多勢眾。

他堅持片刻,終於左支右絀,隱有怒氣地朝外喊:“李鄴!”\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把你的人調走!”

馬背上的將軍有苦難言,“我倒是想……”

如今的戰場內,有安南王府冒充的駐軍,有襄陽城原本的官兵,有山賊草莽,還有安南王府冒充的山賊草莽。

簡直熱鬨非凡。

眾人本因細作煽動,帶著各自的怒火忘我拚殺,而朱明那哨子一經吹響,王府的死士們紛紛往這邊聚來,反倒是讓局麵驟然涇渭分明。

打得滿麵血紅的兵民們漸漸意識到了什麼,茫然停下刀槍,迷惑地麵麵相視。

觀亭月一直在幫她二哥護著金詞萱和朱管事,不多時便發現來自左右的緊迫感愈發減少,刺客徑直越過了她,隻朝其身側而去。

她額頭的汗浸濕了鬢邊碎發,忽然惶急地喚道,“燕山!”

青年腰間的刀還沒出第二把,右手的兵器架住了迎麵的四把利刃,正要往刀柄摸去,那個他最熟悉的嗓音卻清麗地響在背後。

燕山本能地回身。

一串顏色殷紅的血珠從眼尾的餘光裡掠過,在視線中,慢得好似可以瞧清它流逝的軌跡與弧度。

刺客的柳葉刀結結實實地在觀亭月背脊上斬下一道不小的傷口,從蝴蝶骨直至腰際,她禁不住朝前踉蹌一步。

那疼痛的反應近在咫尺。

燕山不自覺地上前去,怔愣地伸手想要扶她。

可女子回刀的速度也是極快,幾乎僅用力地一皺眉,便狠狠扭頭,在口中輕罵了一聲。

“什麼東西……”

隨後便帶著她戰無不勝的鋼鞭迎上了陰魂不散的王府死士們。

而原地,燕山還保持著攤開手掌的姿勢,他好一會兒才訥訥地垂眸,十指間有腥紅的液體印在其中。

溫熱黏稠,紅得刺眼。

第83章

忽然間,一小粒石子從他身後打過來,正落在腳下。

隻聽到有人破口嚷嚷:“你在發什麼呆!”

燕山被驀地叫回神,才手忙腳亂地將迎麵刺向自己咽喉的一劍踢開,兩柄細長的刀同時大開大合,尖嘯著斬出重疊交錯的冷光。

坐在樹上的人衝他揮了揮手。

是把自己整個藏於草葉間的觀行雲。

而他隻顧得上分心匆忙瞥了一眼。

握著刀柄的掌心血跡未乾,像某種粗糲鋒銳之物,難受的凝固在皮膚間,並且越來越灼熱,燒得燕山兩隻手皆微微在抖。

她為我擋刀了。

這個念頭仿佛一根極尖利的刺,鯁在他心口迅速的起伏了片刻,至死也無法泯滅。

她為我擋刀……

觀亭月甩著勁力十足的鋼鞭與十數人纏鬥,鞭風落處轟然作響,陷地能有三寸之深。她身形輕盈地把一圈刺客溜得團團轉,而背脊上藕荷色的衫子由傷口周遭往外氤氳,暈染了大片的烏紅。

她打架打得麵不改色,似乎隻想報剛剛給人占了便宜的一刀之仇,根本看不出到底傷得是輕是重。

燕山幾次想上去,奈何都被混在人群裡的細作給逼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