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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歸來時 賞飯罰餓 4314 字 3個月前

個監工。”觀亭月同時說。

觀長河:“……”

這兩者間的差彆好似有點大。

話音剛落,雙方已經從適才的斜睨變成筆直地對視,各自都看不順眼。

燕山率先皺眉不滿道:“我又不是洪水猛獸,用得著這麼急著和我撇清關係?”

觀亭月:“誒,燕山。你搞清楚,是你上次自己說不想聽我編排你,與人說你和我睡過的。”

觀長河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幾個駭人聽聞的字句,後者卻自鼻腔中發出一聲輕笑,“你可真有意思,對著你弟弟,就說是你睡了我;眼下對著你哥,便說是我睡了你?這麼會看人下菜碟嗎?”

觀亭月麵不改色地磨了下牙,“……你今天是不是非得挑刺不可?”

燕山:“實話實說就是挑刺了?”

……

觀家兩兄弟端著茶杯湊在一塊兒靜靜地看他倆你來我往,唇槍舌劍,比唱戲都熱鬨。

江流對此情形倒顯得十分穩重,反而大人似的歎了口氣,代替姐姐同他哥解釋:“大哥,那是朝廷的人,他姓燕,是個大官兒。”

觀長河借杯子擋住嘴,神情帶著“過來人”的了然,一波三折地吐了個字,“哦……姓燕。”

那語氣,分明是對對方的另一層身份更有興趣。

這場唾沫仗正打到一半,門外冷不防有人輕叩。

“老爺,兩位公子,小姐。”府內的仆婢恭恭敬敬地捧著托盤,“夫人命我來傳話,花廳還有半個時辰就擺飯了,諸位請儘量少用些零嘴。”

不愧是自己媳婦,台階給得真是時候,觀長河大手一揮:“行,下去吧。”

觀亭月用力將釘在燕山身上的目光扯開來,兩人各自都往旁邊坐了半寸,互不相讓地冷哼著調整情緒。

趁小姑娘躬身退出去,她突然衝江流使眼色:“把門關上。”

江流:“哦。”

餘家的下人都很識相,見主子是要談什麼隱秘之事,即便守在門口的,也紛紛自發避開至數丈之外。

“大哥。”觀亭月收起先前和燕山吵架的乖戾,驀地正經起來,“實不相瞞,我這回出遠門,除了想找尋你們的下落之外,還另有彆的事情。”

她摸出懷中收疊得整整齊齊的書信,放在桌上,徑直推到觀長河眼底。

“你看這個。”

她隱去了燕山定遠侯的頭銜,簡明扼要地將事情的始末因果儘數道來,也包括當今打算把那暫不知是什麼的前朝遺寶收為己用的想法。

觀長河垂眸一邊聽一邊沉默地翻閱著手裡的信件,他瀏覽的速度很快,神情未見有太大波瀾。

“……幾年前我和二哥曾通過信,所以原是準備去鳳陽找他的。畢竟密室之事情,老爹從未告訴過我,便想著,他會不會知其一二。”

青年將一紮信紙“啪”地合攏,“你當然不會知道。”

他語氣頓了頓,“因為石室的鑰匙,在我這裡。”

此言既出,在場所有人的動作皆是一滯,連江流都不自覺地怔怔把他望著。

那把能打開密室的鑰匙……居然在他手上?

觀亭月和燕山起初計劃尋幾位兄長,僅僅是由於沒頭緒,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罷了。想不到竟從大哥這裡便有了著落,實在是出乎意料。

“你們先彆那麼看著我。”觀長河輕鬆閒適地低頭淺笑,近乎若無其事地悠悠品茶,“不隻是我。老二、老三、老四,他們三人手中也持有鑰匙。”

觀亭月疑惑地顰眉,“一共有四把密室的鑰匙?”

“你這麼說不對,應該是——一共需要四把鑰匙才能開那道門。”

江流越聽越糊塗:“什麼意思?”

他沒直接回答,目光落在精致的糕餅間,不緊不慢道:“記得應該是在大伯死後,咱們家剛失勢不久,某一日,老爹忽然把我們四個叫到他軍帳裡。”

觀長河的五指極有節奏的輕敲著桌麵,“鑰匙便是那時候他給我的,我們四個兄弟,每人一把。但不知為什麼,卻沒有叫上你和江流,江流我還能理解,他昔年太過幼小,至於你麼……我就不清楚了。”

他微抬起頭,從舉止和星目裡極儘詳細地回憶,“老爹當時的表情很古怪,就好像是……覺得‘這一天到底是來了’——這種感覺。”

“他對我們四個說,此物頗為緊要,務必好好保存。得等到麵臨生死存亡的危難關頭時,方可以四把鑰匙打開老宅書房密室的門,或許能夠柳暗花明,化險為夷。”

“而且一再強調,必須是要麵臨大災大難才能動用鑰匙,尋常時候絕對不許輕易開啟。”

“所以。”燕山留意著觀長河的眼神,“你也不清楚石室裡究竟有什麼?”

他聳聳肩,“那扇門我們就沒打開過,當然不清楚了。”

江流忍不住問:“為什麼?”

“傻小子。”觀長河大掌一伸,揉搓著他的腦袋,“老爹那句‘生死關頭’講得可太模糊了,真要計較起來,奕末京城淪陷之日應當算得上,不過彼時我們幾人天各一方,想開那門也沒機會啊。”

“何況,裡麵的玩意兒多半不是金銀珠寶,便是什麼尚方寶劍、丹書鐵券之類的,如今給我也沒用,何必費這心思。”

觀亭月看他這態度,就知道大哥同自己一樣,對老宅的東西並不執著。

“我那把鑰匙正收在城郊避暑的莊子裡,皇帝若是要,明日我派人取來便是了。”言罷,瞧江流還一副憤憤不平的表情,他揉頭的動作愈發使勁,笑著打趣,“乾嘛?舍不得啊,改天大哥盤一箱子珊瑚珍珠翡翠瑪瑙給你玩,不稀罕那個。”

燕山適時再將當初的話重複了一遍:“如果密室裡放的是觀家的所有物,‘他’八成也不感興趣,若無利害衝突,之後我會讓東西物歸原主。”

“謔。”觀長河眉眼一亮,“那就多謝了。”

第29章

儘管尚有許多舊事需要敘談,然而餘青薇催飯的話甫一帶到,觀長河就如同被揪住後頸的貓,蹭地起身,十分聽號令地招呼眾人去廳中用餐了。

餘家這頓團圓飯不講究浪費,但絕對夠鋪張,當季的螃蟹個個肥美鮮嫩,不當季的瓜果也一應俱全。

雖說觀亭月不是沒有過當大小姐,衣食不愁的生活,可連著半個多月因為一個銅板兩個子兒的破事忍氣吞聲,難得揚眉吐氣一番,她顯然也覺得這種日子不錯。

眼下觀長河既在嘉定城富甲一方,定然沒有讓他們再去住客店的道理。

現在,這問題就來了。

觀亭月和江流留在餘府算是理所當然,可燕山呢……

“我回‘春風客棧’。”

——他給的答案很乾脆。

話剛說完,旁邊便打過來一道視線。

觀亭月端著碗,不著痕跡地抬了一下眼皮。

“春風客棧在城門街,離咱們家不算近啊。到郊外取鑰匙一來一回也要一天,再說我還得留小月兒多玩幾日的。”

觀長河作為主人家,自然認為來者是客,半途趕人家出門實在不像樣子,“燕小哥不如住下吧,老是兩邊跑多不方便,這裡乾淨的廂房有的是。”

“承蒙觀老板好意。”他不冷不熱地婉拒道,“橫豎我平時也沒什麼要緊事找她,若真的有,支使隨從傳個信就是了。”

觀長河還想再勸幾句,對麵的妹妹忽然漫不經心似的接過話題:“你這麼不願意待在我們家,可如今春風客棧已經被買下來了,住在那裡,和住此處,有分彆?”

燕山實沒料到她會在當下找茬,一時並未深想,習慣性地反駁:“是沒分彆,不過我大可以另換一家投宿,這嘉定城的客店總不會全是姓‘觀’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寧可搬客棧如此麻煩也要避著我們……”觀亭月意有所指地挑起一邊的秀眉,“看樣子,你是打算偷偷搞些小動作了?”

果不其然,她這個舉動再加上這番言語,不出意外地將燕山給惹惱了,後者很明顯地擰起眉峰:“我都說了,隻要與前朝皇室無關,東西會悉數奉還觀家,還能搞什麼小動作?”

“那誰知道。”觀亭月不瞧他,仍舊夾菜,“你是朝廷命官,我乃鬥升小民,即便是你要明搶強奪,我不也隻能乾看著?”

燕山眼角的筋肉輕輕抽[dòng]了一下,連帶著唇邊也跟著繃緊,目光投過去,滿眼都是翻騰著的不服。

然而旁邊的人就是不搭理,好像那番話已經足以坐實他心懷不軌。

燕山兀自一言不發地抿緊嘴唇,等斟酒水的小廝靠近,他才忽的一轉頭,取出枚玉牌。

“拿著這個,去春風客棧找兩個姓魏的京城人,就說我吩咐的,讓所有人帶上東西到餘家府宅來——包括車馬。”

言罷,也不管人家應聲沒應聲,執杯將酒一飲而儘,頗有幾分爭鋒相對的意思,用力放回桌上。

麵對此人隔空丟來的冷眼,觀亭月一點也沒往心裡去,甚至還抽空朝觀長河示意——你看,這不就搞定了。

觀長河:“……”

他以酒杯擋著臉,身子一歪和江流肩並肩,低低問道:“他們倆平時說話都這麼陰陽怪氣的嗎?”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挽留人的方式,簡直大開眼界。

少年感慨且老成持重地開口:“差不多吧,有時候我感覺他們即便好好講人話也是在諷刺對方……隻不過我聽不太懂。”

“原來如此。”觀長河若有所思地頷首,繼而同情地拍拍江流的胳膊,“你也不容易啊。”

*

晚飯吃得過於豐富,大概是因為頭一回招待夫家的人,餘青薇尤為熱情,等散場時都快到亥時了,若非屋裡有個一歲多的奶娃娃要看顧,隻怕她還能折騰出幾頓宵夜來。

臨著出了花廳,又想跟著送一送,好歹讓觀亭月給勸住了。

“你妹妹喝了酒呢……”她不放心地衝觀長河皺眉頭。

“嗐。”後者心比他那妹妹的還大,“她就是個酒缸子,這點小酒不算什麼,都不夠她潤嘴。”

儘管得這個評價很難令人感到高興,觀亭月仍是點頭:“大嫂早些回房休息吧,我身體不錯,睡一覺便好了。”

夫妻倆給留了個領路的小廝,離開前又是千叮嚀萬囑咐,回了兩次頭才算是走遠了。

看得出來,大哥兩口子的關係不僅僅是相處和睦。

對外人的客套可以裝一時,甚至裝一世,但對著心上人,眼裡的愛意是藏不住的。

經曆過時局的天翻地覆,臨深淵,履薄冰,最後磕磕絆絆地走到一起。

這樣的情誼,旁人再多感喟,大概也隻能用一句乾巴巴的生死相許。

其中深意,當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吧。

觀亭月走在小廝搖晃的燈火間,忽然茫茫地想。

浮世滄海變遷,儘管觀家已經不在了,但見到大哥能有今日的生活,似乎也沒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