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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小盈反應過來,回過頭,果然對上了楊淑妃似笑非笑的一張臉。

楊淑妃今日臉繪斜紅,額貼金鈿,頭上還戴了個金銀絲編結底座的花鈿,花鈿上鑲嵌珍珠無數,正中則是個鸞鳥銜花枝的雕樣。富貴華麗,豔色灼目。

兩人久彆未見,謝小盈嘴角瘋狂上挑,一邊叉手為禮,一邊癡癡地喚了一聲:“淑妃姐姐……”

楊淑妃含笑哼了一聲,低問道:“蠢家夥,本宮美不美?”

謝小盈使勁點了點頭。

楊淑妃揮手一抖大袖衫,輕飄飄的袖袂掃過謝小盈的麵頰,衣衫上隱隱有些芙蕖香氣,是楊淑妃慣用的一種熏衣香。她沒與謝小盈多說什麼,緩步慢行,從謝小盈身邊越過,徑直往殿前走去。

謝小盈半晌回了神,趕緊也站到了原本該她的位置上。

因楊淑妃一到,往往皇後就會立刻傳見。這個節骨眼,誰也不敢與謝小盈多交流什麼。大家強自忍了耐性,屏聲靜氣,等著李尚宮出來宣。

好在被諸嬪禦瘋狂的目光掃射洗禮過,謝小盈已做好了今日被皇後當主角招待的心理準備。

果不其然,入殿沒多久,皇後就把她叫了起來。謝小盈恭敬起身,跪到了殿中,聽著皇後居高臨下地稱讚了她幾句。大多就是說她侍奉皇帝有功,儘到了本分,皇帝很滿意,她身為皇後,要給她賞賜雲雲。接了賞之後,皇後又告誡她幾句,讓她不得恃寵生驕,牢記妃嬪本分等,謝小盈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等皇後表完態,她就說了一個字:“是。”

皇後緘默片刻,總算把她叫起來了。

因蓮月想趁謝小盈不在,好好梳理約束一番清雲館的宮人,這日陪她前來的婢子乃是荷光。

荷光領下了皇後賞賜的珠寶與布匹,沉甸甸地端在小臂上。

謝小盈回眸掃了一眼,其中竟還有兩對花頭簪。

她盯著那個花頭簪看了一會,隻覺得非常眼熟,一時又有些想不起來,便轉過了頭。

皇後還在滔滔不絕,因為八月份要有采女入宮,她開始耳提麵命地提點諸人,要對下寬柔,對新人溫和,不得有妒忌之心,更不能與新人爭寵。她這一句妒忌說出口,楊淑妃冷笑,林婕妤窘迫。

唯獨顧言薇最想敲打的謝小盈聽得無動於衷,老神在在地坐在原地,眼睛雖望向皇後,可目光空洞,一看就是發起呆了。

顧言薇無聲歎氣,隻好叫散了。

謝小盈隨著眾人起身拜禮,從凰安宮退了出去。

她那會兒倒也不全是在發呆,而是在思考皇後今日的妝怎麼會這麼重?大晉女子愛敷粉,謝小盈這個已經習慣了。那種白花花的粉掃在臉上,並不是每個人都會變好看。楊淑妃原本就膚如凝脂、白肌勝雪,這樣敷一層是還不錯。可皇後身體不好,一貫臉色都有些發黃。這樣再上一層厚粉,就有點奇怪了。

謝小盈忍不住問荷光,“你留意皇後今日妝容了嗎?”

荷光搖頭,“奴怎敢直視皇後殿下?這不合規矩的。娘子,怎麼了?”

“哎,不太好看。”謝小盈低聲直言,“雖上了粉,可顯得她氣色更不好了。”

荷光也跟著一歎,聲音更小地回答:“娘子不知道,您與陛下才去離宮,皇後殿下就病了,斷斷續續臥床躺了半個月,也停了晨省,其實這才剛恢複沒幾天來著。”

謝小盈詫異,“又病了?這麼熱的天,還會病嗎?”

荷光搖頭表示不清楚,“您不在宮裡,奴不敢亂跑,也知道得不多。”

謝小盈便不再追問,她對皇後的情緒變得有些複雜,既有點同情可憐,但又喜歡不起來。

待到回清雲館,荷光喊了蘭星一起整理皇後賜下的東西,謝小盈終於想起來那對花頭簪的出處了。

是二月底皇帝來清雲館賜花頭簪時,被皇帝淘汰掉、認為不夠好看,配不上她的產品!

這……皇帝莫不會是把她不要的,轉手送給皇後了吧?

謝小盈拉開妝匣,看著裡麵滿滿當當的花頭簪,感到十分無語。荷光瞧見這些,隱約也想了起來,她拿著皇後賜的那對簪子,忍不住道:“娘子,這一對由奴收起來,您還是彆戴了吧。這樣式又不好,陛下若瞧見,定然不會喜歡。”

“嗯,收吧,再彆拿出來了。”謝小盈雖附和,但她顧忌得倒不是皇帝的心情,而是有些無法言說的不安。

後宮彆的女人就算了,她們和謝小盈一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管皇帝賜什麼,對她們而言,都是恩典。

可皇後卻是皇帝的正妻,是與皇帝名正言順一同分享江山朝拜的人。

以皇後的驕傲,若她知道自己從皇帝手中收到的禮物,竟是先被其他妃妾挑揀過的,那一刻……她會是什麼心情?

第64章 采女入宮 宗朔很篤定地想:等過了今次……

八月的延京城天氣總算涼爽下來, 各地采選良家女整編入宮,接受了皇後的閱見。顧言薇這一次沒敢托大,特地召尹昭容、林婕妤二人襄助, 一同遴選采女。

仲秋宮宴過後, 皇後最終從這五十餘名女子裡,選出了五名妙齡少女, 充入後宮,均封為了禦女。

剩下有二十餘位識字懂規矩的,分彆發派入六尚局為女官,還有十餘位姿容妍麗的由皇帝親自下旨賜給皇親國戚。獨幾個少數皇後覺得看不入眼的, 則被派回原籍,歸其父母,未予內錄。

被封為禦女的五人,其中三人都被賜住胡充儀所掌的綺蘭宮, 另有越州沈氏, 賜住飛霞宮,楚州衛氏, 賜住平樂宮。楊淑妃所掌的玉瑤宮沒添新人,其中緣由大家心知肚明, 隻是默契地閉口不言。

新人入宮,自然引得嬪妃們的矚目。幾個女孩年紀都正青蔥,最小的蔣氏隻有十五歲, 最大的則是沈氏, 已有十七歲。皇後雖選定了她們,卻還嫌這些女孩入宮的時間太短,宮規學得不透徹,又命尚儀局加以教導, 各宮主妃嚴以訓誡,始終還沒鬆口讓皇帝宣見這些人。

皇帝倒也不急,謝小盈探過一回宗朔的口風,他表現得有些興致缺缺,“都是不知底細的,皇後多管教一陣子才好。”

直到九月底,皇後在凰安宮內設了賞菊宴,邀請各宮嬪禦之餘,還延請了皇帝。這是五名禦女頭一回在皇帝麵前得以亮相,謝小盈總算領會了自己當初被後宮人圍觀的心情,她也有點翹首以盼,暗中有些期待,不知道宗朔會不會就此移情,換成新人當寵。

這一回皇後總算把謝小盈和楊淑妃分到同一桌坐了,皇後依次把五名禦女引薦給皇帝認識,謝小盈就像看選秀節目一樣,和楊淑妃悄聲交流著感想。

楊淑妃聽完五名女子的籍貫,很敏銳地捕捉到了重點,附耳對謝小盈說:“看到沒,因為你得寵,今年這五個女孩,竟有三個是南方人。越州沈氏,楚州衛氏,還有那個揚州的趙氏,與你是同鄉。”

“和我有什麼關係?”謝小盈不大信,“江南多美女,選給陛下的,當然是緊著漂亮的挑。”┅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楊淑妃乜了謝小盈一眼,低罵一聲,“笨死了,你是沒見到,最漂亮的那幾個都被皇後賜給藩王了,這些女孩資質平庸,除了那個王氏,我看另外四個都和你很有幾分相似。尤其年紀最小那個蔣禦女,簡直一個翻版的你!才十五歲,一點規矩眼色都不懂,皇後能相中她,估計是以為陛下專愛你這款,故意想找人分你的寵呢。”

謝小盈聽著覺得好笑,可她偏偏故意板起臉來,“淑妃姐姐,你這是怎麼說話呢?怎麼每個和我像的人,都是缺點和我像啊!一會說我資質平庸,一會又說我不懂規矩眼色,你當我聽不出來嗎?”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楊淑妃扭頭認真看了一眼謝小盈,心裡有些慌,以為她當真不高興了。

仔細一想,彆管皇後什麼居心,今日都是皇帝納新的日子。從來隻聞新人笑,謝小盈再說自己不在意聖寵,畢竟被皇帝捧在掌心大半年,多少會有點失落吧?

楊淑妃不安起來,在桌子底下悄悄伸手去抓謝小盈,壓低聲哄道:“好妹妹,你也彆難過,她們就是東施效顰,依我看最好最特彆的還是你,陛下不會忘了你的。”

謝小盈剛剛是假生氣,這會卻是真埋怨,她沒忍住瞪楊淑妃一眼,“彆人不知道我就算了,你怎麼也這麼說?”

楊淑妃並不爭辯,她用拇指在謝小盈手背上輕輕蹭著,身子也貼近,用肩頭蹭了一下謝小盈,“哎呀,那就算我說錯了嘛,我給你賠不是還不行?”

大美女紆尊降貴來賠禮,謝小盈斜去一眼,抿著嘴唇很矜持地笑起來。兩人的手在桌下悄然交握了一下便鬆開,謝小盈拾起筷子專心用膳,壓根不去看席上五位新秀的熱鬨。

主位上,宗朔目視前方,很給麵子地聽著五位禦女的自我介紹,皇後時不時會丟出幾個問題讓那些禦女作答,其實都是很尋常的內容,隻是給個機會讓女孩們表現罷了。宗朔心領神會,於是也配合皇後。

然而他的餘光還是忍不住會往玉瑤宮的席位上瞥,眼睜睜看著楊淑妃和謝小盈交錯咬著耳朵,喁喁私語,不知在議論什麼。這兩人一邊說話,一邊越靠越近。宗朔克製不住地想皺眉頭,這兩人,還守不守點兒起碼的規矩了!?

宗朔剛皺起眉頭,底下跪著回話的禦女趙氏就嚇得聲音抖了起來。皇後有所察覺,扭頭看了皇帝一眼,宗朔不想被人察覺自己是在看謝小盈,因此隻好壓著心緒,平靜道:“你先下去。”

趙禦女就是那個謝小盈的同鄉,皇帝作此姿態,便是擺明了對她不喜。女孩泫然欲泣,又知道規矩,不敢真的哭出來。隻能把頭儘可能地低垂下去,叉手稱是,退回了原本的位置上。

皇後並無所感,雲淡風輕地讓年紀最大的沈禦女上前回話。

沈禦女是這五個女孩之中最有氣度的,楊淑妃看了一會,扭頭告訴謝小盈,“就這個沈氏我覺得還像點樣子。”

謝小盈聞言才好奇地微微偏首,看了一眼沈禦女。對方的姿態確實落落大方,說話的口%e5%90%bb不卑不亢,謝小盈雖然知道,采選入宮的女子都是尋常良家子,不見得有多高的出身,但還是能感覺到,沈禦女很有大家閨秀的風采。

她很快收回目光,半真半假地嗔歎一句,“原來淑妃姐姐喜歡這樣的。”

宗朔居上位,把謝小盈這短暫的注視儘收眼底。他總算看清了謝小盈臉上的表情,一貫樂天跳脫的女孩,眼神裡竟難得有些悵然。宗朔一瞬間恍然大悟,原來是今天他見了新人,謝小盈心裡不舒服了。

難怪楊淑妃剛剛挨著謝小盈說私話,大抵是在開解對方。

果不其然,謝小盈剛扭回身,宗朔便見楊淑妃又湊到謝小盈身邊,嘰嘰咕咕地說了好幾句,滿臉都是窘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