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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娘子!”

“……才人,奴還沒出過牌呢!”

“又要翻番兒啊……”

四個宮婢一陣嗚呼哀哉,謝小盈樂不可支,整個人笑得都要往後仰過去。

荷光還催著謝小盈抓牌,萱辰一抬頭,卻是驀然僵住。

不知什麼時候,謝小盈身後竟無聲無息站了個高大男子。對方劍眉星目,唇間銜笑,抱臂而立,似乎就等著她們發現。

萱辰與那男人短暫對視,立刻嚇得丟了魂,忙不迭爬起身,撲騰一聲跪在地上。

她這一動作,所有人都齊齊回頭望去。

眾宮娥驚得滿手是汗,趕緊起身要跪。宗朔卻搶在她們前頭開口了,“才人贏著呢?不用拘禮,你們玩,朕看看。”

他目光緩慢地回到謝小盈臉上,謝小盈儼然也是被他有點嚇住了。一雙黑亮的瞳仁像受驚的小鹿,懵懂地轉著。但沒等他出言安慰,謝小盈自己已緩過勁兒來,小聲問:“陛下何時來的?怎麼不叫人通傳。”

這回她明明留了人在門口啊?!

“朕沒叫他們上來。”宗朔語氣戲謔,“就猜到你又在貪玩,朕想來抓個現行。”

謝小盈臉漲紅,倒不是因為玩牌被抓,是她也意識到,自己傍晚對著蓮月荷光好一番信誓旦旦,居然是她想簡單了!要說皇帝彆的鐘點來找她,她還能當成尋常約會,這都月上柳梢了,宗朔此來,自然是另有所圖……再沒法兒自欺欺人了。

宗朔看她臉紅,禁不住笑,伸出食指把她耳邊一縷細發彆去了耳後,輕聲哄:“彆怕,玩吧,朕沒怪你的意思。”

對方剛從外頭進來,手指還有些涼,謝小盈被他冰得一個激靈,隻能強作鎮定,轉回身去,抓了張牌。

謝小盈心裡有點慌,拿著牌半天才定下神,看清上麵的數字。她手裡隻剩一張2和一張3,本是最差不過的牌。沒成想,她這一抓居然摸到了一張4!整串打出,竟就贏了!?

再胡思亂想也敵不過這樣好手氣帶來的瞬間興奮,謝小盈扭頭朝宗朔道:“借著陛下的好運氣,妾這一把贏了個大的。”

幾個宮人都戰戰兢兢站著,輸了也不敢吭聲。

反而是宗朔繞過來,挨著謝小盈坐下,抬頭望向她們,“你們不是玩得帶錢的?才人贏了多少,還不趕緊賠上?”

荷光摸出了八個銅板,蓮月數出了六個,萱辰與蘭星卻各自交上整整一把20枚銅板。

宗朔一見就驚了,“怎麼差出去這麼多?你們這是什麼玩法?”

謝小盈抿著嘴笑,眼神裡閃起小小的得意,給宗朔細細解釋了一番,最後概括道:“總之就是她二人倒黴,被我打了個春天,如今翻了兩番,須得賠給我這20錢。”

一邊說,謝小盈一邊美滋滋接過了大家送的銅板,往身邊鼓鼓囊囊的小荷包裡一扔,“鐺啷啷”響出一片清脆,可見她是沒少贏。

宗朔笑了,爽快道:“教朕也玩一把,第一次聽說這玩法,你上次說這東西叫什麼來著?”

“撲克牌,但這隻是諸多玩法中的一種,叫乾瞪眼。”謝小盈把牌攏到榻桌上,讓蓮月洗牌,扭頭對荷光道,“彆杵著,先幫陛下解了氅子,再去倒杯茶。”

荷光儼然有點緊張,但還是依著謝小盈的吩咐行事,抱著皇帝的裘氅下樓去了。

樓下常路正巴巴兒仰著頭往上望,好半天才盼到有個才人跟前的宮婢下來,迎上前就問:“陛下與才人在上麵做什麼呢?”

荷光先向常路一禮,溫聲回答:“陛下與才人玩撲克牌,才人吩咐奴為陛下斟茶。”

“……什麼牌?”常路沒聽懂。

荷光不由得笑,卻不肯向常路仔細解釋,很含糊地概括:“是才人家裡的遊戲,逗悶子的。”

常路心道這謝才人本事花樣可真多,白天冰嬉迷得陛下暈頭轉向,這會不知又使出了什麼新鮮法子。他揮揮手讓荷光下去,等荷光端了熱茶回來再欲上樓時,常路才截斷對方道:“你不懂禦前伺候的規矩,就在底下候著吧,我來給陛下奉茶。”

他乃是內侍省少監,又是陛下跟前兒最得信賴的內宦,荷光不敢違拗,隻能將茶盞交到對方手中。

常路捧著茶總算上到二樓去,這還是他頭一回登上清雲館這小二層。這二樓的格局雖不如一層敞亮,但興許是離了地、麵積小,反倒比樓下更暖和些。他一上來就發現皇帝挨著謝才人一並坐著,兩人之間隻留了一條小小的縫兒,皇帝手臂閒搭在軟榻邊沿上,對謝才人形成了半抱之姿。偏偏才人玩得正在興頭上,直著身子笑鬨,絲毫沒察覺似的,說完話再往後一靠,可不穩穩就栽進陛下懷裡了?

謝才人像是嚇一跳,扭頭欲看皇帝臉色。

偏這時,皇帝自然而然收回手臂,將手中木牌一並撂在了桌上,輕飄飄道:“朕贏了。”

幾個宮女掩口驚歎,很給陛下麵子,唯獨謝才人愣得像個小兔子,不恭維陛下兩句就算了,竟敢大呼:“怎麼又是陛下贏了?我不服!”

宗朔非但不怪,反倒大笑,“不服就再來!”

謝小盈偏還不聽,對著清雲館的三個宮婢道:“你們把餘牌亮出來,我要查一查,你們是不是給陛下放水了?”

常路一聽這話,無端跟著有些緊張。雖不知陛下與謝才人玩的是什麼東西,但仔細想想,尋常王公貴族與陛下下棋也有故意讓步的,這幾個宮女看起來都比謝才人有眼力見兒,說不準就真放水了?

那常路哪兒能真叫才人拆穿這事,給皇帝沒臉。他趁機弓著腰上前,將茶捧到宗朔手邊,打岔道:“請陛下用茶。”

哪知,宗朔根本不接這茶,隻笑著衝對麵的宮婢揚了揚頭,“亮出牌來,朕也要看一看,你們是不是故意讓著朕了。”

謝小盈前傾身子,依一查過了蓮月、蘭星與萱辰三人的牌,確實都是跑不出來的牌。

宗朔始終側首凝視著謝小盈,隻見她扒拉著桌上木牌,眼神裡俱是認真。他還從沒見哪個妃嬪會對這打發時間的遊戲之趣如此認真,但轉念一想,晌午二人湖中冰嬉時,謝小盈亦是這般全情投入,仿若不被世間俗規所困,有著難能可貴的天真。

他這樣望著謝小盈,不知覺中,目光裡便瀉出幾分溫情與喜愛。

謝小盈一扭頭便對上了宗朔視線,對方的眼神仿若帶著溫度,隔著這樣遠都令謝小盈感到某種灼熱的情緒。她本不想臉紅,卻是被皇帝的注視燒紅了。謝小盈錯開眼珠,吹捧道:“陛下不愧是真龍天子,這運氣旺的,令妾甘拜下風!”

宗朔眼睜睜看著謝小盈的頰側染起朱暈,這情態同她上午冰嬉時彆無二致。他無端有些躁,終於側身伸手,把常路奉著的茶接來,鯨吞一大口,隻對謝小盈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等他把茶碗遞回去的時候,宗朔終於留神到常路。

常路這會兒正勾著脖子看牌桌,滿麵好奇。

宗朔難得心情好,伸手指了指軟榻,開恩道:“彆直勾勾地瞧了,你也坐下來陪著朕和才人玩上一局,叫朕看看你運氣如何。”

謝小盈便命蓮月指點常路,細細給常路說了一遍規則,讓他二人共掌一套牌,先試上幾局。

但謝小盈怎麼都沒想到,她的人沒給皇帝放水,常路這個規則都還沒搞明白的忠仆,竟然膽子大的試圖給宗朔喂牌!

眼瞧著宗朔手裡隻剩一張了,常路估摸了一下,猜著宗朔應是在等“七”,於是很興奮地打了出來,擎等著讓皇帝接“八”。偏偏常路與宗朔之間還隔著一個謝小盈,沒等宗朔開口,她就笑%e5%90%9f%e5%90%9f地也亮出一張“八”。

常路一怔,有些慌了。

謝小盈扭頭看了眼宗朔,“陛下要嗎?”

宗朔深呼吸運氣,好半天才說:“不要。”

這一圈轉下來再沒有人接,輪到謝小盈伸手抓牌。

輸給皇帝那麼多局,她終於來了運,抓上一張“七”,和手裡的“七”湊了對,一把打出。

女孩兒臉上有著遮掩不住的得意之色,興奮道:“可算是我贏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宗朔捏著手裡那張“八”,指著常路,恨鐵不成鋼道:“把你的餘牌亮給朕看看!”

果不其然,常路手裡原是六七八的順子!能出順子他不出,硬拆了牌想喂宗朔。心雖是好心,偏偏常路全然忘記出牌還有順序一說,且謝小盈手裡剛好也有個八。

宗朔被常路蠢得直拍大腿,“你個笨奴,便是出張六也好啊!”

常路有六,謝小盈出七,皇帝自然就能跑了這張單八。

總之,條條大路通羅馬,常路卻算計算計白算計,反倒親自把宗朔的贏麵堵死了!

謝小盈忍不住哈哈大笑,眾宮婢也都抿唇莞爾。

常路見氣氛熱烈,都不知該不該起身謝罪。

宗朔原本還沒好氣,但餘光瞥見謝小盈笑得眉目舒展,整個人神采奕奕,罵常路的話到嘴邊,竟又忍了下去,改口道:“再來一把,你這狗奴,若還敢亂出牌,朕今日就要親手教訓你了。”

……

打起牌來,時間總是溜走得特彆快。

也不知是因為宗朔是新手,還是真有什麼天子龍運。這一晚上居然幾乎都是皇帝在贏,引進遊戲的謝小盈則成了最大輸家。

這一把又是宗朔贏了個大的,前頭有三個人輪流出炸,唯獨謝小盈一張牌都沒丟出去,這輪被打了個春天,攏共輸了八十錢!

謝小盈真情實感地慘叫一聲,她把小荷包抱在自己%e8%83%b8口,皇帝來之前這還是鼓鼓囊囊的一袋子,玩了一晚上,居然變成她一家輸四家,整個錢袋子都快空了!

宗朔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她癟癟的荷包,“數數吧,朕看你還剩幾個子兒。”

謝小盈飛瞪皇帝一眼,也不知是惱的還是羞的,她臉頰微紅,拆開荷包,開始一個子兒一個子兒往外數。

蓮月用餘光瞥了眼銅漏,時辰已經不早,皇帝來清雲館,怎麼都不可能是為著打一宿的閒牌。

她心中略一計較,開口道:“陛下,才人,時辰不早了,奴把這牌桌撤了吧?”

皇帝抬頭,果然很讚許地看了蓮月一眼,擺手道:“嗯,都撤了。”

幾個宮人心知肚明地開始收拾東西,悄無聲息地從二層退了下去。

謝小盈剛數到二十三,就聽到眾人一番動靜,不由得抬起頭,眼神裡藏著些小小的緊張。

宗朔輕笑,伸手將人握住,安撫道:“不急,你慢慢數,數清楚了咱們再下去。”

謝小盈隻好低頭,把荷包裡最後的銅板全倒出來,趴在桌子上一個一個扒拉,“二十四,二十五……”

宗朔十分沉得住氣,就這樣陪著謝小盈,等她把這一袋子錢給數完。

“唔,隻有四十七了……”謝小盈抖了抖空荷包,抬起頭,眼神裡透著哀怨,“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