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見她就往過走,拎了她手裡的東西問她冷不冷。
桑白說不冷。
一進門,陸璋就看著她微笑點頭:“桑桑來了啊。”
小姑娘穿了件鵝黃色大衣,因為白很襯得住這顏色。
一張巴掌大的小臉,鼻子格外秀挺。
他盯著她看一眼,“喲,你長得比電視上可漂亮多了。”
他精神矍鑠,一臉慈祥,跟桑白印象中差彆很大。
以前來的時候,隻見過他一次,是在周末。
那時他嚴肅冷淡,隻在家吃了頓飯便忙著要走,岑嘉雲讓他休息會兒他還很不耐煩地說哪裡有空。
桑白含笑鞠了個躬:“謝謝伯父誇獎,這是給您的禮物,一點心意。”
陸璋自然不會當麵打開,倒是親自接過來,再遞給阿姨,讓收好。
桑白想了想,還是提了句:“彆的倒沒什麼,那瓶茅台是我爸爸放了二十五年的,您嘗嘗。”
陸璋眼神一亮,笑說:“那可要謝謝你爸爸了。”
沒有預想中的各種緊張詢問,陸璋像隻是跟她見一麵,閒話家常,吃頓便飯,很緩慢溫和的節奏,桑白心裡的壓力也漸漸減輕。
飯後吃水果的時間,陸璋又看她一會兒,問:“我怎麼覺得,好像原來見過你。”
桑白點頭說高中的時候來找夏桐玩過,就是劉姨的女兒。
還陪岑嘉雲彈鋼琴、畫畫、烤餅乾。
這些話她沒說。
陸璋默了下,淡笑說:“原來如此。”
他打個哈欠,“我得去午休了,你們年輕人玩。”
他說完上樓。
桑白鬆口氣,對上陸慎視線,他恰好一直含笑看著她。
桑白瞪他:“你笑什麼。”
陸慎很自然地握住她一隻手:“看你怎麼裝乖。”
他調笑,“剛才那樣子,倒是跟你剛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有那麼幾分像。”
“……”
他問她要不要上樓參觀,桑白說好。
她這才分出心思打量屋內的陳設,發覺跟以前幾乎沒什麼變化。
甚至——暖氣片外頭包裹的一層老舊的木質裝修外罩花紋已經有幾分斑駁。
唯一的解釋,隻能是陸璋不想重修裝修,甚至連換都不願意,儘可能地保留著屋內原本的樣子。
上樓先參觀進了陸慎臥室。
床單窗簾都是一種冷調的灰,倒是很襯他。
這是他從小住的地方,近年來隻是偶爾回來住一晚。
桑白莫名覺得親切,笑著說:“以前暑假來你家的時候,劉姨每次千叮嚀萬囑咐,說岑阿姨有個兒子,這次暑假回來了,讓我們千萬不能上二樓打擾。”
陸慎也想起以前的事,他不覺一笑,抬手把她摟在懷裡。
“你那會兒倒是挺乖的,真就沒上來過,反而是夏桐……”
桑白“啊”一聲,“木頭怎麼了?”
陸慎玩味道:“誰知道,有次我白天不在家,下午回來正要進客房找東西,林睿誠突然開門從裡頭出來,拖著我問東問西,莫名其妙的問題足足問了我五六分鐘,還非拉著我去隔壁茶室泡茶。我剛泡好茶還沒喝,就看見夏桐匆匆忙忙地從客房出來,衣服都皺了。”
桑白:“……”
他一麵說,一麵抬手去摸她性感的鎖骨。
桑白推他:“彆鬨。”
自然是不可能在她第一次正式登門的時候做什麼,未免太不尊重。
但還是情不自禁地低頭,曖昧地%e5%90%bb一%e5%90%bb她。
又帶她去三樓琴房。
很大的落地窗前擺放著一架施坦威鋼琴。
跟以前擺設一模一樣。
桑白腦海中甚至浮現出岑嘉雲當年坐在這兒彈鋼琴的模樣,溫婉又高貴。
她問陸慎:“你會彈嗎?”
陸慎:“一點點。”
看她一臉好奇,他刮一刮她鼻尖,“爸在睡覺,以後有機會彈給你聽。”
桑白說好。
陸慎想了一下,淡聲問:“要去我媽房間看一下嗎?”
他問這話時語調平常,但桑白卻敏銳地察覺到他語氣裡那一點難過,於是安撫地握緊他的手。
明白她意思,他回握一下,輕輕搖頭,示意她沒事。
陸慎說因為陸璋平日很忙,回家的日子很少,岑嘉雲不喜歡一個人住一樓空蕩又大的臥室,就在三樓弄了一個小的,陸璋不回來的時候她就住這兒。
來到隔壁臥室,推門而入。
滿室的繡球花,一簇簇一片嬌豔的淡粉色,吊在牆邊兩側。
桑白想起來岑嘉雲說過她是很喜歡繡球花的,好養,容易開,開出來還漂亮。
她笑起來:“你是伯父找人弄的嗎?以前我進來的,記得就隻有兩三盆——”
陸慎淡聲:“是我找人弄的。”
桑白“喔”一聲,卻忽地一滯,腦海裡躥出一個久遠的、被她忽視很久的畫麵。
她突兀地攥住陸慎的手。
陸慎看她。
她迎上他的視線:“我們那個時候見過,是不是?”
陸慎微微一笑:“想起來了?”
那應該是高中時的某一個暑假,突然聽到岑嘉雲重病去世的消息。
為數不多的幾次相處都讓桑白獲益良多,她亦師亦友,善良溫婉,桑白難過一陣兒,也特意來祭奠。
來的人很多,熱熱鬨鬨後,是一種無力的空洞。
桑白和夏桐陪了劉姨一會兒,劉姨邊抹淚邊說:“這三個月從太太住院後就忙得厲害,她房間裡的繡球花我也忘了看顧,都枯了。哎——慎之還挺傷心的。”
現在回憶起來,慎之應該是陸慎的小名兒。
隻是她那會兒不知道。
桑白想了想,說:“我帶回去試試吧,我媽我姥爺養了幾十年花,說不定呢。”
劉姨不抱希望:“都快枯成草了還能救什麼。”
雖說如此,還是忍不住讓她帶回去,“死馬當活馬醫吧。”
桑白把乾枯的繡球花抱回去,可真是給趙雪巧出了個難題。
枝葉花朵幾乎全沒水分了,她看一眼就說救不活。
桑白求她想辦法試試。
趙雪巧沒辦法,給在農村的父親打電話,父親是一輩子的花匠,什麼沒見過,聽完就說:“把所有的枝葉都剪掉,隻留根,慢慢地澆水、施肥,剩下就看天意。”
趙雪巧照做。
桑白看著那三盆花全被剪掉,隻剩根部,一周過去後,兩盆連根部都開始腐爛。
她歎息一聲,不敢再報希望。
卻沒想到,隔天起來,另外一盆花的根部竟然發出一片嫩綠的芽。
很小的一片,卻頑強地從土裡頂了出來。
桑白立刻就要給劉姨報告這個好消息,卻被趙雪巧攔住:“你等活得好一些再給人打電話,省的萬一有意外人失望。”
桑白說好,開始每天給這盆繡球花拍照,一直養了一個多月,等到暑假結束前,抱著那盆繡球花去陸家。
劉姨高興壞了,立刻擺放到岑嘉雲原來的屋子裡,又去樓下喊陸慎過來看。
“好歹是太太留下的活物。”
陸慎神色懨懨,下巴一圈黑色短胡茬,一進門就看見一個小姑娘站在一簇簇淡粉色繡球花前,一雙眼亮得像泉水,秀挺的鼻子在繡球花前聞一聞,含笑說:“這花開得好,就是沒什麼味道。”
劉姨拉著陸慎過來:“快看看。”
陸慎內心浮起一種微妙的、跟去世母親的連接感。
他看了片刻,淡聲說:“真是那幾盆救活的?該不會誑我的吧?”
桑白:“怎麼會,我每天都拍照啦,給你看——”
她笑盈盈地,把手機裡一張照片給他看,說,“你找個U盤,我拷給你。”
那是一片很小的嫩芽。
生機盎然的綠色。
好像是許多天的黑暗後,終於有一抹光來到了他的生命裡。
她纖瘦嫩白的指尖按在手機鍵盤上,一張張按過去。
那小嫩芽一天天長大,頑強而茁壯地生長、枝葉繁茂地開花。
陸慎盯著看了好一會兒,點頭:“謝謝。”
桑白很大方地擺手:“彆客氣,阿姨待我也很好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陸慎這會兒才想起來問她名字:“你是叫——什麼?”
劉姨替她回答:“這是桑白,叫桑桑就行,是桐桐的同學。”
陸慎點頭,客氣地問她要不要留下來吃飯。
桑白說不了,還要回家準備上學,要上高三了呢,很緊張的。
陸慎從窗戶看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心想,才高三呢,真是太小了,比他小整整六歲。
第54章 當然好,我媽親自給我挑……
54
記憶真是一件奇妙的東西。
分明是那麼久遠、似乎是從來沒有留下印象的事, 竟能在此刻全部被喚醒。
連細節都曆曆在目。
甚至桑白記得,陸慎當時就是站在現在的位置,神色淡然地看著她, 整個人毫無生機, 連長出的胡茬都沒刮。
桑白心疼地,摸一摸他下巴——連儀容都不顧, 他當時肯定很難過。
跨越了很多年的心疼。
陸慎揉她腦袋:“早沒事了。”
桑白仰頭看他:“不過你留著小胡子的樣子,還挺性感的。”
陸慎挑一挑眉:“喜歡?”
桑白點頭。
他一笑:“那以後留給你看。”
桑白那天的記憶仿佛被放大數倍, 又問他:“你小名是不是叫慎之?”
陸慎說:“這都想起來了?”
桑白笑盈盈的:“那我以後能這樣叫你嗎?慎之。”
陸慎給她喊的心間一蕩:“你叫都叫了, 還問?”
桑白又有些期待地問他:“那你——難道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喜歡我了嗎?”
陸慎撩起眼皮, 很乾脆地說:“不是。”
桑白眼裡閃過一抹失望, 倒也覺得正常。
但是,她隱約覺得:“那次好像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麵。”
記不清跟陸慎的第一次見麵的具體場景, 卻清楚地記得那一定不是第一次。
陸慎很快給她肯定:“的確不是。”
桑白纏著他問第一次見麵到底什麼時候,說不定提示一下她能想起來呢。
陸慎卻說:“哪兒這麼容易告訴你,你慢慢想一想。”
“……”
桑白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陸慎又帶她去書房參觀。
一架古樸的木質書架。
桑白一眼認出來:“你手機背景圖片就是這個吧?”
陸慎說是。
桑白掃過書架上的書, 看見最靠邊的角落裡,擺著一張複古的小照片相框, 一看就是拍立得拍的。
她走進去看, 驚訝地發現, 上頭竟然是她跟岑嘉雲。
岑嘉雲正抬手從書櫃裡給她介紹一本書, 上海譯文出版社的《簡·愛》, 讓她可以拿回去看, 她則就乖巧地站在她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