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頁(1 / 1)

族心血結出的虛無引,是最來之不易的掛念。

它超越了生死,超越了時間,隻為完成一個未完的心願。

慕魚握住了那根引繩,想起了當年跟在她身後,從不肯低頭服軟的小姑娘。

也想起了那隻木雀。

在你將彆人捧在手心的時候,我也想用我殘破的羽甲,將你護在心中。

即使是我死去,我也以掛念化形,完成你交代我的使命。

昆侖化雪穀之內,天河身上的鎖鏈越扯越緊,恨不得要將他的皮肉撕下來一塊。

他不敢動,在這雙重坤陣之內,稍有不剩,便是粉身碎骨。

聞雲兮一點一點拆解這陣法。

方才是他疏忽,隻將外一層的障眼之陣化解,其中難纏的是裡層的乾陣,以八卦陣相合,絲絲入扣,解陣法需上萬步。

聞雲兮是個耐心極好的人,穀外的風雪也像是應了他的心情,在此刻全部停下。

這一陣是個半生陣?

聞雲兮額上已經冒了冷汗,隻有一炷香時間,不破半生法門,天河便被裡麵的罡氣攪碎。

陣法有幾百步,他再推算一遍,卻又是死門。

怎麼回事?

天河也開始緊張起來,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靈力損耗,已經化為完全的獸形。

前爪的皮肉,已經被□□的靈力拉下一大塊。

一盞茶時間。

聞雲兮再推算一遍,這才發現,內部的乾陣中還有一個隨時間變化的小法陣。

再套入那個小法陣,果然,又得出另一個結果!

聞雲兮屏住呼吸,將霽雲的劍靈全部灌入陣眼中心。

三、二、一……

天河下意識閉上眼,罡風順臉頰呼嘯而過,極為猛烈。

但很快,這股凶猛的異靈消散而去,隨後是一片沉靜。

穀外的風雪聲也恢複正常,大雪紛揚,落在這處山穀,將血跡與殘餘的陣法一並蓋了去。

仿佛能蓋住世間所有汙垢。

聞雲兮撐起一把傘,遞給天河。

他的嘴角已經噙上一抹笑意,“走吧,我帶你去找慕魚。”

第81章 你的血果然是冷的

一道銀光閃過, 如同雷電般直衝聞雲兮麵門,緊接著另一道柔和白光卷來,將銀姬攔在半路。

見到天河,江奢半眯起雙眼, “你本事不小?”

聞雲兮收回劍, 反立在背後, “江神主,遠不及您手段高明。”

這語氣明麵上聽起來十分恭敬, 江奢的臉色瞬間像開了雜貨鋪,零零散散地堆著異樣的情緒。

雖說天河被救,江奢還並未露出凝重之神色, “雲兮此次來找我,所為何事。”

“來接我的道侶。”聞雲兮目光掃過江奢的手, “她托我來取她的魂燈。”

花齊在暗處微微倒吸一口涼氣。

江奢這個人, 最看不慣彆人覬覦他的東西, 寧肯毀滅也不會叫她落入他人手中。

聞雲兮這等話, 無異是往他臉上潑黑墨。

她敬聞雲兮是條漢子。

另一方麵又暗自擔心,江奢真發起怒來, 她這山澤嶺還能不能保住。

便在此時, 江奢突然皺眉,曲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縮。

他輕輕摩挲著手指, 昆侖另一側的所用物景全呈在眼前。

慕魚不知何時入了神宮,提著螢燈一步一步往裡麵走。

她的步子很快, 像是知道目的地一般。

七十八階天梯, 她一步一步向上,朝最裡層的神宮之殿走去。

而守靈的神獸來回晃動身體,嗅到她身上的魂靈之味後, 並未多加阻攔。

江奢像是渾然明白什麼,捏住慕魚的魂燈,“你在做什麼?”

慕魚站在天階的風雪之中,“江奢,我太累了。”

“欠你的,欠青雀司的,上輩子,我都還乾淨了。”

她燦然一笑,“你該將魂牌還給我,還我自由了。”

慕魚停在最大的那扇殿門前。

大殿外的門,鏤刻著象征青雀司榮譽的青雀,銅漆是新上的,原本那層貼上了厚重的銅綠,現在已經全然不見。

很久之前,在慕虞還沒死時,她對著銅門問了一個問題。

“為什麼江奢逃亡時帶走了你這個死物,對那群鮮活的一城半妖視而不見?”

其實她應該很早就知道那個答案。

因為銅門是榮譽,有青雀之神的雕塑,證明青雀司不死。於江奢而言,它尚有價值。

而那群妖物,失去所有前途與退路,不過是廢物一群。

她也是一樣。

聽話時是他的大劍仙,最忠誠的下屬,甚至還有可能是未來的道侶。

不聽話時,便是顆棄子。能回收,就還可用,不能回收,仍舊會被打入虛空,再忘記自己是誰,變成一個不懂是非的傻子。

她是青雀司的人,知道銅門怎麼開。

她刺破指尖,用鮮血一點一點地描摹門上的紋路,這扇雕刻著青雀神的門,便慢慢開啟一個小縫,再一點點變大。

在擁有容她一人通過的裂縫時,她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阿虞!”

他的聲音像是帶有些顫唞。

慕魚轉過頭,江奢坐在輪椅上,定定地看著她。

他應該來得很急,向來整潔的衣物,也有了一絲皺褶。

慕魚想起很多年前,她因為曆練,誤入萬妖洞時,被一隻蛇妖差一點絞裂肝膽。

那時負責選擇曆練之地的那個先生與她不合,想趁機挫滅她的誌氣,便隱瞞了妖物等級,讓她接了一隻小蛇妖的任務狀。

那並不是小蛇妖,是獨領一座山頭的妖王。

她九死一生,反絞殺妖王後便因體力不支暈倒。無虞劍背著她出來,等她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江奢那一張審度的臉。

江奢極愛乾淨,那一次親手喂她吞下傷藥,用乾淨的帕子擦去她臉上的血跡。

“人這一生會遇到無數不如意之事,時刻保持體麵,也是報複那些想看你不體麵者的方式。”

後來,對她下手的老者消了音訊,慕虞沒多問,也知道是誰做的。

江奢身上有厚重華麗的龍木香味,同他永遠風輕雲淡的笑容那樣,伴著那些話,活在她的記憶深處。

像他說的,她後來囂張肆意,不加收斂,說話做事,永遠是最光鮮亮麗的大劍仙。

江奢長袍的袖子搭在腿上,袖子微亂,露出蒼白的一截手,“你想拿魂牌?”

慕魚“嗯”了一聲。

“慕虞,你的命是我給的,我說過,我給你你可以拿,我不給你,你什麼都沒有。”

慕魚站在門口,門內透過來光,打在她本就白皙的皮膚上,臉上的血管清晰可見。

她垂著眼,“我說過,慕虞已經死了,現在站在你麵前的,是另一個人。”

另一個,知道膽怯,懂得畏懼,喜歡萬物的全新的人。

而不是一個以殺戮為己任,站在高處,自以為睥睨眾生的刀。

她這個模樣,江奢見過。

是在她獨守古青雀司廢墟後,聞雲兮陪在身側時她的表情。

有畏懼,有膽怯,真正活成了一個人,而不是冰冷的武.器。

但是,他隻需要她成為一把刀,一把隻服從於他的刀,他不需要她有自己的思想,更不能允許她生出異心。

這把刀不鋒利,他便要將其磨得鋒利。

這把刀斷了,他就該毀了這把刀。

從神殿透過來的風讓江奢的衣袍飛漲,他虛握著手,姿勢像是想抓住往來的風。

“我知道你怪我,這些年我也很煎熬。”

在每個午夜清醒的時刻,總是會想起那張鮮血淋漓的臉,耳邊會想起鬼哭河兩岸遊魂的嗚咽聲。

她背著他,走出冥府,走出生死,走出無數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這樣的人,為何要忤逆他,去追隨另一個普通修者?

他什麼不能給她?

但此刻,在她那張無欲無求的臉上,他真的看到了疲累。

“江奢,放過我吧。”

放棄你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野心,放過一個本可平安順遂一生的人。

江奢說,“你的命,是我撿回來的。你整個人,都應屬於……屬於青雀司。”

慕魚:“是慕虞欠了你一條命。”這條命,和我無關。

這是典型的油鹽不進。

江奢用舌尖微微抵住腮,望著她。

當年的慕虞,會潑辣無常,卻向來不會胡攪蠻纏抵死不認。

但或許江奢是沒曾想到,她確實不是慕虞了。

從虛空中滾一遭回來,她徹徹底底成為了另一個人。

江奢的語氣是少有的耐心,“魂牌,你若想要,我給你。”

“你先出來。”

換作以前的慕虞,對江奢彆無二心的慕虞,或許會將忠誠放在首位,乖乖聽話。

慕魚搖搖頭。

銅門開啟,呈在眼前的是一處空曠的圓形空間,由四根巨大石柱撐在周側,頂上雲層起伏,金光聳動。

她與江奢的魂牌並立在一側。

江奢的魂牌之體是透明狀琉璃,在微光下,透射出五彩的光,十分璀璨。

慕虞的魂牌立在一側,與江奢魂牌並立,如同兩座同葬於一處連理碑。魂牌呈為暗紅的鐵鏽色,已經有了幾處裂紋,卻又被某種秘術修補成完整一塊。

慕魚望著那一塊魂牌,又低頭看著掌心。

那裡有一根極淺的暗線,從她的指尖連到了另一處。

她輕輕握一下手指,帶著薄繭的手輕輕往後抽[dòng],魂牌也似有感應,微弱地閃爍兩下。

江奢握緊了木椅的扶手,指節蒼白。

但並不如她所料,那魂牌並未回到她手中,仍舊撲朔地閃著光。

慕魚頓了一下,但已經來不及了,原本被封存完好的魂牌像是被什麼控製住,由內而外抖了一下。

緊接著,在漆黑不見底的瞳孔中,那一塊紅色石碑,脆生生地裂了一個角。

慕魚不受控製地跪下,蜷縮在地,疼痛始終相隨,就像心口被插入一柄短劍。

“我說過很多遍,我不給,你就不能要。”

江奢坐在椅子上,常年不外出,他的臉竟有些病態的白。

“在哪裡,能找得見嗎?”

聞雲兮閉上眼,一張巨大的黑色地圖映入腦中,靈力不停地延伸,絲絲縷縷,像密密麻麻的線。

靈力線來回纏繞,最後停在一個地方。

是一半無儘的紅和一半無儘的白。

兩種顏色碰撞,彼此不相容,形成顏色極為割裂的交織帶。

最後,紅色消退,舉目成了看不到儘頭的灰,無邊無際。

他猛地睜開眼。

江奢歪著頭看慕魚,看著外麵有一行人奔跑著過來,行色匆忙。

那一塊紅碑已經碎裂成片了,又慢慢化為粉灰,被風一吹,便飄得到處都是。

另一塊白碑仍舊立在原地,周圍暈染著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