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頁(1 / 1)

她畫星星,不需要滿紙的密點,隻需寥寥幾顆,留出大片空白,就仿佛一紙都是星子。

有些東西,不需要滿,一點點就可以表示所有。

慕魚畫好了,給天河看,“你看,我畫得好看嗎?”

“好看。”天狼雪白的毛發被雪原的冷風輕輕吹起,它輕輕地臥在慕魚旁邊,靜看著一紙畫卷。

被人這麼捧場,慕魚的逗弄心思發到更加地重。她彎起眼睛,“漫天星辰,再畫一個你吧。”

那畫上的小動物磕磣得很,天狼也不生氣,繼續挨著慕魚,和她分享自己的一點溫度。

她的身體太差了,和當年完全不能比,昆侖終年苦寒,於大傷後的她而言,更是難捱得緊。

他又靠在慕魚身邊,巨大雪白的身軀擋住山崖對麵迎過來的冷風。

慕魚盤腿坐在雪中,問天河,“我這麼弱,連帶著你的待遇也比從前差很多。”

還得任勞任怨做擋風的牆。

神獸不說話,隻是抬起前爪,放在她手上,沒有任何安慰的語氣,卻叫人莫名感到安心。

便在此時,一個陰影罩過來,天狼雙耳豎起,往慕魚身上輕輕靠攏,擺出極為戒備的姿態。

第70章 霽雲瘋了

“江主。”

江奢微微點頭。

“看你的樣子, 像是恢複了很多。”

慕魚恭敬道,“是。”

慕魚的瞳色偏淺,不說話看人的時候,確實顯得乖巧。

江奢微微坐正一些, “打算什麼時候修骨?”

慕魚是仿製慕虞而生的, 但筋骨卻比當年差了幾倍不止, 又因為受過幾次重傷,她現在的體製, 說是築基,其實和普通的凡體也相差不了太多。

李莫風身上的修為全部回歸,也隻能暫時使用。以她現在的體製, 稍微久一些,就會落得體乏氣儘的下場。

慕魚雙手撐在地上, 換了個姿勢, 讓自己更舒服些。

“我隨時可以, 江主挑時間吧。”

慕魚的態度和多年前沒什麼區彆, 這在某種程度上極大取悅了江奢。他道,“明天。”

天河又往她身側靠了靠, 碧藍色的雙瞳和天空的顏色一致, 卻又由藍染上火一樣的紅。

慕魚伸手,按住它因為焦急而充滿攻擊性的利爪。

天河怕傷到慕魚, 輕輕收回致命武器,重新趴回地上, 繞在她身側, 像是一床巨大綿軟的被子,溫和地將她包裹其中。

但用被子大法來逃避江奢,很顯然不現實。

塑骨這個過程, 漫長而艱辛,一個人生下來便注定了天賦差異,這本是命數。想要後期塑骨,無異於逆天而行。

所以塑骨術本身,也算得上一種禁術。

慕魚沒說話,天河先質問出聲,“江主,青雀司禁術這種東西,少沾為好。慕魚前世有經驗,沒有修骨術,她依舊能靠著自己一層層突破。”

“突破?十年?還是一百年,或許還不止。”江奢的手放在玉椅兩側的手柄上,摩挲上麵光滑的折痕,“她這個身體,你覺得能回到以前的修為,能回到巔峰時期?”

“她……”天河還想再說,卻被慕魚攔了回去。

修骨術確實是禁術之一。但在青雀司,天賦平平之輩眾多,想改骨換命的也數不勝數,所以逃避封神鏈的禁術變種也有多種。

江奢暫時還不想讓她死,修骨對她來說是好事,左右不過是吃點苦頭。

而且,她也確確實實,該恢複了。

江奢靠在椅背上,忽然注意到她手下的那副畫,“怎麼有心情拿筆了?”

他驅動輪椅,伸手將那副畫取過來,“你的畫技,倒是有進步。”

慕虞不愛拿筆,其厭學的程度比封小公子隻嚴重不輕,好在憑著一點聰明程度,修習課從未拉胯。

除了不愛學習,其畫術、書法皆是一塌糊塗,曾經有一次棋藝課上,曾硬生生將教圍棋的老師氣哭。

轉生再入世,她乖巧多了,書法筆法好,棋術精湛,連作畫也有幾分風骨。

慕魚將畫收回,站了一會兒,忽然問,“江奢,問你個事兒。”

江奢抬起眼看她。

“我魂牌在哪呢?”

魂牌是一種隸屬的標誌,隻要魂牌在青雀司,她永遠隻能歸屬青雀司。而隻要魂牌在青雀司一日,青雀司也會履行義務,給予她最安全的保護。

比如說,她的魂牌沒碎,證明她還存在於這個世上。而魂牌碎裂,那麼最後一點碎片都不會再有。

如果魂牌消失,那麼當初聞雲兮就算自己去虛空,也不能將她尋回。

慕魚歪著頭看他,像是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出兩分漏洞,但是什麼也沒看出來。

江奢正襟危坐,“它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他天生有王者風度,說話不緊不慢,有一種將所有意外狀況全部拿捏其中的平穩。

慕魚問,“有多安全?”

江奢看著她笑,這種笑並不是告誡,也不是威脅,反倒是雲淡風輕的平和。

“我不讓你死,你便永遠存在。”

但是存在於那個地方,就不清楚了。

慕魚也跟著笑,露出兩顆虎牙,“明白了。”

忽然,她又問,“如果,我沒有被司祀閣半路撿回去,在無極門受儘冷暖,沒有恢複記憶,也沒有恢複修為,你見到我,還會認我麼?”

江奢收住了笑,定定地看著她。

“不想回答啊,那換個問的方式。”慕魚舉起手指向自己,“如果我修骨失敗,永遠恢複不成原來大劍仙的修為,你還能像現在這般對待我嗎?”

年輕的王者抬眼看她,修長的五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落在玉椅上。

“你不會失敗。”江奢道,“隻要我在,我不會讓你失敗。”

慕魚點頭,“謝謝。”

有些東西,早就有答案,沒必要多問。

昆侖的晴天難得,雪卻是終年不化,夜裡打開窗,燈氣和寒意一起透進來。

很冷。

但是沒有塑骨的過程冷。

慕魚已經數不清第幾次因為骨裂而驚醒。昆侖靈力充沛,純淨得不沾染分毫雜質,在修為恢複的過程中,對她的傷大有裨益。

閉上眼,能聽到遠處風雪刮過原野的聲音。

先從聽覺,再至視覺,六感的精度慢慢恢複原來的靈敏。

而後是融在身體裡的血液。

她開始能感受血管在指尖流過的觸?感,如同巨樹的根須,一點一點地遍布,一點一點生長。

有水珠落在地麵,又濺出一片水。

雪落在地上,也會積出一層雪色。

萬物生長,規律可行……

一點、一毫、一厘、一尺……

昆侖階三千,越往上走越寂靜,每行一步,便是重生的存在。

慕魚記不清有多少個日夜處在這種習慣中,一顆心,整個人仿佛都吊在空中,隨時可以落腳,又隨時可以再踩一步。

她睜開眼。

重歸慕虞雷劫之前的修為,花了九年時間。

昆侖十年入人間,離這一趟人間,居然還早了一年。

慕魚睜開眼,入目的是一片澄澈乾淨的藍天,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清洗乾淨。她先是動了一下手,揉一揉手臂。有餘劍懸於上空,戾氣依舊。

江奢微微坐正,“如果所料,你沒有令我失望。”

慕魚恭敬低頭,“不敢令江主失望。”

時間確實能改變一切,相比較剛來昆侖時的冷漠,現在的她溫和地像隻兔子,說話也細聲細氣。

江奢的語氣也放軟了,“你剛重塑神骨,還需靜養。”

“嗯。”

屋外依舊閃著一天的星子,數日前連綿不絕的大雪,早間才停,看來明天又是一個晴天。Ψ思Ψ兔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線Ψ上Ψ閱Ψ讀Ψ

她抬起手,凝成一個亮點,就仿佛星星也在手中。

輕輕合起手,星子也隨之而散,凝出一股水汽。

現在她的禦靈術已接近恐怖,可以隨意湧動十裡之內的仙靈,轉化為自己的武器,是世間最強利器。

江奢便坐在一旁,目光溫柔地看著她。雪原上的風還裹著碎雪,但屋內很暖,開門的那一刻水汽也跟著飛出去。

她的睫毛上沾著細小的水珠,仿佛眨一下也會落下來。

江奢的中指與食指,在木椅上輕輕點了兩下。

他輕輕咳了兩聲,“萬劍宗幾日前來了信,有劍靈入魔,聽聞你即將出山,所以想請你出麵。”

“萬劍宗?”慕魚問,“萬劍宗不是最看不慣我的麼?請我出山,是覺得有餘劍不夠煞?”

雖說這些年閉關深修,但有關外界的消息,還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的。

李莫風隕滅,無極脈並未亂成一鍋粥。聞雲兮向來是在走一步之前就布好所有的局,現任無極脈脈主一死,立刻有新的更為合適的掌門人接替位置。

因為無極脈的根網做的十分完美,幾乎滴水不漏。

原本想趁無極脈動蕩大撈一筆的旁門小支,全部白打算盤。

但隨著四十多年前魔域入侵時間的推移,整個修真界靈力重新複蘇,萬劍宗背靠的一道長如山脊的靈脈厚積薄發,萬劍宗也依靠此等源源不斷的靈力日益壯大。而樹大招風,萬劍宗最後分為兩個大宗門,並以各自宗門為主,自立擁護的支脈。

此次出事的,便是新支脈中的千機宗。雖說改頭換麵,但作為曾經萬劍宗的一份子,此宗門對外仍舊以萬劍宗自稱。

慕魚也能想到如此,因為舊萬劍宗以名劍會友,劍修都講究一個清欲寡心,那一大宗門人,最嫉恨她的那把上古凶劍。

千機宗來找她,倒是說得過去。

江奢忽然道,“有餘劍?我不大喜歡這個名字。”

慕魚無所謂道,“江主貴為神主,你喜歡什麼,就叫它什麼吧。”

像是想起了什麼,江奢聞言又皺起眉,倒是沒說什麼,驅動著輪椅離開。

慕魚:“……”

她給天狼使眼色,我說錯什麼了麼,他很不高興?

從江奢那裡重新接回大劍仙的令牌,慕魚隨意收了幾樣東西,便往舊萬劍宗、現在的千機宗方向去。

擦邊夜幕時,正趕到千機宗邊界。

入目的是一片林立的山峰,山與山之間掛著一簇又一簇雲,晚霞的光漏進來,堆起魚鱗般的雲片。

望著漫天堆積起來的鱗雲,慕魚忽然停下腳。

她探出劍靈,再三試探,仍舊是這個結果。

在江奢準許她出昆侖滅魔時,慕魚還懷疑他的乾脆,也想過二十多年已過,他一個人位於昆侖之巔,或許能想通些什麼,毛病也許能有所收斂。

但是,在這暮色將合,黑與白交錯之際,她知道發現自己錯了。

錯得離譜。

在這一片寂靜中,她嗅到一腔危險。

這股危險極為熟悉。

瘋狂的,霽雲。

第71章 我來捉奸

慕魚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