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慕魚有所動靜,眉頭輕微皺起,“怎麼?”
慕魚仍舊保持捂住心口的痛苦動作,對聞雲兮的命令已經有了條件反射式的抗拒,“……我能不去麼?”
誰知道那裡麵有什麼出人意料的東西,方才那屍臭味仍舊曆久彌新,她還想活久些,著實不想動。
聞雲兮淡淡道,“應當不會再有什麼恐怖的東西。”
這麼一說,慕魚也不好再推脫,硬著頭皮進屋內再做最後一步檢查。
內屋統共就那麼點大的地兒,桌子下沒有,椅子下沒有,木櫃後木櫃頂沒有,床下……
謔!
床底趴著的分明就是那棺木中的女子,披頭散發,四肢以詭異的角度曲折著,手腳著地,昂起頭來,一雙血紅的雙瞳陰陰地眯起望著她。
被刺激到反應速度快了幾十倍的慕魚驟然躍起,躲開那魂魔的驟然一擊,連滾帶爬地衝出屋內。
慕魚幾乎崩潰,“你不是說沒東西了嗎,你故意騙我過去的是不是?!”
這廝故意釣魚執法,拋出她引那女鬼上鉤!
“破!”聞雲兮聽到動靜,抽劍而出,無數符咒從那衣袍的邊角處飛出,結成一張密集的咒文網,將那女魂牢牢裹住。
起先女魂瘋狂掙紮,刺耳的尖叫劃過整座山林,奈何聞雲兮的魂網過於堅固,隨著術力的加強,咒網越收越緊,尖叫聲越來越弱,最後變成細細的哆泣。
而那麵目猙獰的女鬼,也在低聲嗚咽中,恢複成一派平靜的表情。
看模樣,還是個清秀的女子。
聞雲兮用咒文網將女子鎖好,點上一炷定魂香,問,“何名?”
“何秀蓮。”是那靈牌上的名字。
“何處人?”
“封營脈人士。”
期間,聞雲兮每問一句,女子便答一句,內容詳細,是無極門搜集到的資料中也不曾有的。
最後,聞雲兮又問,“何人致你如此。”
一直有問必答的女魂忽然抽搐起來,像是極為痛苦,捂住%e8%83%b8口難以動彈。忽然那女魂淒厲慘叫一聲,大層火光從%e8%83%b8口裂出,聞雲兮又出兩道咒術,冰層所到之處,火光漸滅。
“那些人如此對你,你還是不肯說?”
僥幸逃過一命的女魂跪坐在地,臉色慘白如鬼,或者說,本就是鬼。
忽然,她仰頭大笑,聲音淒厲而哀怨,狠狠盯住聞雲兮,“魂滅又怎麼樣,我做到了能做的,魂飛魄散又有什麼好後悔的?哈哈哈,我寧願付出這個代價,也要他們,要你,不得好死!……”
說到“你”,她的目光從聞雲兮身上拿開,緊鎖於慕魚身上,怒睜的雙瞳中幾乎要滲出鮮血。
再次被戳的慕魚:“……”我是個好人,我什麼也沒做。
話剛說完,隻聽“轟”一聲,烈焰掙脫咒術纏繞周身,“嘩啦”一聲,那女魂歸於烈焰之中,再無蹤影。
“晚了一步。”聞雲兮起身,道,“有人在我們之前給她下了咒術,泄露身份便烈焰焚身而滅。”
看那情形,應該是一點精魂也不剩了。
“你去屋內再看看,有什麼彆的遺留之物。若無,便去山海鎮另一側的王氏一族。”王氏家族,便是那死去女子的家族。
吩咐完慕魚,聞雲兮給衛南映傳了信,讓再捎些靈氣符咒過來。關了通信陣法,慕魚依舊站在原地,維持著原姿勢不動。
“怎麼了?”
慕魚的目光有些渙散,十分抗拒,“我不去。”
被聞雲兮支配著去了兩次,第一次是聞雲兮不想看,第二次是想讓她做魚餌,誰知道接下來是什麼,“大祭師,我、我其實也怕。”
慕魚是這麼想的,也不拐彎抹角,“我跑不快,我真的不想去。”
慕魚一臉“求求你放過我吧”的表情,讓聞雲兮哭笑不得。確實,不同於同曦魚尺素這等正統弟子,她不是從小與屍山血海打交道,所以心理承受能力差也正常。
“罷了。”聞雲兮收到衛南映傳送過來的東西,廣袖一揮關閉傳送陣。
慕魚感激涕零望向他。
聞雲兮:“……”
屋內臭味熏天,血痕猙獰可怖,想必何秀蓮死前做了好一番掙紮,血腳印從屋內拖至正廳。聞雲兮倒是一臉平靜,絲毫看不出懼意。
他不怕?慕魚臉色糾結起來,他不怕為何讓自己衝在前麵?
聞雲兮是不怕,但是等見到那副棺材,他站得遠遠地又不肯過去了,使一個眼色給慕魚,“你再去看那木材上是否有封印痕跡。”
不清楚聞雲兮為何見不得屍體,反正慕魚是邁不開腿,畢竟自己更怕,且被兩番折騰,心理陰影著實克服不了。
“我見不得屍體,你去看,我便站在此處。”
慕魚依舊不動。
捂著心口,因為害怕與緊張,心臟快蹦出嗓子眼,雙瞳清亮,宛若蓄了淚花,“可是大祭師,如果您再讓我過去,恐怕等會兒橫躺在地上的屍體就是我了。”
聞雲兮暗自覺得,確實應該聽衛南映的話,讓魚尺素跟過來。
剩下的棺木與竹樓都沒有異象,兩人稍微收拾一番,將竹樓罩了個結界,再通知無極門的弟子過來做後續的收尾工作。
第22章 道友請節哀
死去女子名王玨,王氏一族人,是個富貴人家的姑娘。去王院需穿過兩條街巷,正是午間,兩人索性挑了家客棧歇腳。
衛南映仍有不放心,接通靈符後便問慕魚有何不適,是否要回司祀閣換個人去。
慕魚確實這麼想的,也跟聞雲兮這樣提議,“二祭師說我可以回去,他來替我。”
衛南映也道,“雲兮,慕魚是個體弱的,遇到點血腥場麵,橫著幾具屍體的場麵,你總不能讓個小姑娘擋在前麵,還是我去換她。”
衛南映同行當然強於自己,慕魚安靜聽著,卻聽到聞雲兮道一句“不必”。
怎能不必?一回想平裡村竹屋那腥風血雨的場景,慕魚手又開始發抖,連夾菜的筷子也拿不穩。又想起那棺中女屍,那浮腫的身體與慘白的麵龐,這下連空氣中漂浮的香味也成了那令人作嘔的屍臭,直叫人泛淚花。
“吃菜,等會兒去王家可能需要一陣功夫。”聞雲兮停下筷子,望向慕魚沉頓的臉和不動的手,“你不吃?”
人在極度惡心與緊張過後,是沒有胃口的,慕魚表示,“我不餓。”
但不如聞雲兮所說,在王家兩個人並沒有花多長時間。王家家主與夫人似乎並不想提及此事,態度更是不冷不淡,“我們能說的,已經同無極門的仙家們說過了。”
“再多的細節也隻有這些,你再問,也沒有。”
聞雲兮忽然又問,“家主與夫人是否知曉何秀蓮?”
兩人麵色不變,又聽聞雲兮問了一句,“那白無業二位是否聽過。”星羅盤顯示,平裡山竹樓中住的男人,便叫白無業。
這一下王氏人是連客氣都不客氣了,直接麵色不善下了逐客令,“兩位仙家,痛失愛女我已悲痛萬分,不方便待客,兩位若無事便請回吧。”‖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回到客棧,已經是晚間,王家家主與夫人的不配合讓下午的進程止步不前。慕魚的反射弧長,心理陰影也持久,晚間對著一桌子菜仍不想下手。
一天的腥風血雨讓她驀然懷念司祀閣平靜的一日,朝起敲鐘,暮晚點燈,一日三餐清淡且舒適,何時才能回去?
因為妖邪的原因,晚間客棧的人算不得多,嘈雜聲混著熱騰騰的飯食香味飄過來,清晰在耳,“哎,這天快晚了,快些吃,早點休息,關好門窗。”
“無極門放出消息來說魂魔的源頭已經找到,是二十年前被古青雀司困住的魔類,司祀閣都出手了,說魂魔已經清掃乾淨,應該不必怕了吧?”
眾人安靜了一小片刻,又聽到有人說,“不過我還是覺得這事怪。”
說話的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說話語氣急衝衝的,“古青雀司困的魂魔戾氣深重,要是出世必然滅多人,怎麼可能殺區區四個人就收手了,而且還是殺的王府姑娘,你說這不是遭報應嗎?”
“你可少說點,人家雖做得不厚道,也罪不至死。”
“就是,你可閉嘴積點德吧。”
“我咋沒積德了?”年輕人急了,但說話聲音確實壓了下來,“是那老王家姑娘自己不檢點,是她給我哥丟人,啊,她敢做,現在我說都說不得了?”
“這不沒結麼,也給了錢了事,你也就息事寧人吧。”
“寧人個屁!”少年人一拍桌子,一腔胃口完全化為虛無,站起啦將筷子丟到桌上,“要不是那幾個老頭子死活要麵子不肯聲張,當初我就巴不得敲著鑼鼓站王家大門吆喝……”
“哎你再搞事,你老子知道不打死你,你再被禁足,哥幾個找你喝酒都難?!”
幾個人拉回暴躁的少年,本就不熱鬨的客棧重新歸於平靜,隻聽到那幾人刻意壓低的聲音。而修真者六識優於常人,即使隔有大半客棧,也擋不住二人凝起的神識。
慕魚也頓住,即使周圍喧鬨,兩人還是認真截取其中重要信息。
又聽人說,“那能怪誰?怪隻怪你家沒落,你兄長比不過那書生風花雪月。”
“那王玨長得也是漂亮啊,眾所周知,漂亮姑娘的心眼都多,人家尋求郎才女貌珠聯璧合,又能有個什麼法子?”
少年又“嘁”一聲,聽到另一個人說,“是啊是啊,要漂亮心眼也不能太通竅,不然你咋能控得住啊?”
“傻話,出不出牆跟漂不漂亮通不通竅又有何關係?”那少年又開了口,“你看無極脈玉簫門掌門千金,不也是個美若天仙的人麼,瞧瞧她那個夫君,不也說出牆就出牆了。”
“這也就奇了怪了。”另一人接上道,“據說那程牧風看上的還是個毫無本事貌若無鹽的雜役小婢,你說這男人怎麼就這麼想不通,自家道侶百般好,恁是要找罪受,不是玉簫門,他個一窮二白的小子,能爬到今天那個無極門主門弟子的位置?”
“那有些人吃菜吃慣了,總要吃點糠。”
莫名比喻成糠的慕魚,“你才是糠!”
聞雲兮望她一眼,慕魚立刻舉起手,“我是清白的。”
那必須得清白,玉簫門那群小人她是再不想有關係,一個個瘋瘋癲癲,還同狗皮膏藥一樣甩也甩不掉,她可沒那個命再去隕雷坑裡滾一圈了。
還有程牧風,為什麼都在罵她不知廉恥勾引有婦之夫?明明是他總是吃著碗裡瞧著鍋裡,而蘇霓裳與他也是著實般配,不去怪程牧風三心二意,反倒一直找自己的麻煩。
慕魚尚在回想之中,正對向一桌佳肴發呆,那端聞雲兮不知何時已經混入了熱聊的隊伍,化成一個普通人相貌,坐在八仙桌中間。
幾人幾句話便熟了,少年人問道,“這位……道友,也遇此煩惱?”
雖換了身不起眼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