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花藤發出第一個花苞,綠山雀說,我要走了……
“它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它被癲狂的詩人一把抓住,投入了一隻黃金製成的華麗的籠子裡。
“詩人說,請你繼續為我唱歌。
“綠山雀從此沉默。不再飲水,也不再吃詩人投喂的麵包屑和穀粒。
“詩人說,請你繼續為我唱歌,我的長詩即將寫完,等落下最後一個句點,我就放你走。
“綠山雀依然一言不發。
“詩人絕望了。他感覺%e8%83%b8膛裡的那顆心臟開始停止跳動,他詩性的火焰也將熄滅。
“詩人從燒儘的壁爐灰裡,發現了那把匕首。
“他將匕首捅進自己的心口。
“詩人死了,躺在紅絲絨的沙發上,像睡著一樣安詳。
“死之前,他打開了籠子。
“可是綠山雀已經奄奄一息。
“綠山雀也死了,死在這個春天。金色的籠子裡。”
周彌念完最後一個字,合上書頁,轉頭看一眼談宴西,“你覺得怎麼樣?”
談宴西聽得入迷,她一把嗓音清靈而溫柔。太適合朗誦。
他沉%e5%90%9f片刻,“他真的看見了綠山雀?或許隻是回光返照的幻想。”
“誰知道呢。”周彌笑著聳聳肩,“但我好喜歡這個故事。它還是草稿的時候,我就讀過,我是它的第一個讀者。”
談宴西看著她,笑說:“倒是第一回見你,我下樓聽見你說話,心想,哪兒飛來的小黃鶯,聲音這麼好聽。”
“你認真的?那天我可在跟孟劭宗吵架。”她笑了笑,心裡在想,小黃鶯,金絲鳥,或是綠山雀,左右都是鳥。擱籠子裡給人觀賞、唱歌賣弄的東西。
談宴西“嗯”了一聲,卻不接這話了,低頭像目光幽深地看她片刻,又說:“念兩句法語我聽聽。”
這是他們這些學外語出身的,平日聽過的最見怪不怪的要求了。
周彌想了想,翻個身,仰躺著,再慢慢地念著:“Je suis le dernier sur ta routeLe dernier prteps dernière neigeLe dernier bat pour ne pas ourir”
談宴西問她什麼意思。
“我是你路上最後的一個過客,最後的一個春天,最後的一場雪,最後的一次求生的戰爭。”
談宴西似笑非笑的,“是麼?”
周彌頓了一下,心裡好像飲下冰塊一樣涼,若無其事地彆過目光,“當然不是……”
說著要再翻身躺回去,手臂被談宴西捉住了。他以指腹觸碰她微涼的手腕,沿著綠色之外的區域蜿蜒向下。
最後手指停在腳踝處,陷入沉思地摩挲著,心想,她這細瘦的腳腕,是否適合一條細細的淺金色鏈子。
周彌沒這麼心慌過,像回到最初見他的時候。她挺受不了這樣一種審視,最後伸出手臂,主動摟住他的頸項。
她想去%e5%90%bb他,湊近時又突然啞火,咽下歎氣聲,埋頭在他的肩窩。
談宴西手指抬起她下巴,隻看見她睫毛在微微顫唞,他輕輕笑了聲,終於低頭去%e5%90%bb她。
……
周彌最後的堅持,是關上了房間的燈。
從紗簾透出外麵暖黃色的光,像雲層邊緣的一點模糊的月光。
談宴西遠比她想象的有耐心。
獵人狩獵,布置誘餌,屏息不動,等獵物落網,被困於捕獸夾,他還要聽它不斷求饒的嗚咽,最後,再飲其熱血,除其皮毛,食其骨肉。
周彌感覺自己在一個顛倒的夢裡麵,她認識了彼此最陌生癲狂的模樣。人真的可以因純粹的欲而臣服。
她隻好緊緊抱住談宴西,以他的體溫,呼吸和汗水的氣息,確認自己的存在與存活。
關鍵的關頭,談宴西手掌按著她的額頭,低啞的聲音再哄她:“叫我聲三哥聽聽。”
周彌眉頭緊蹙,氣怒攻心,也沒多想,仰頭,一張口就咬在他嘴唇上。
是真的見了血,一點沒留情。
她其實有點後怕,頃刻冷靜下來了,張眼去觀察談宴西的表情。
哪知道談宴西沒惱,倒是目光更深兩分,笑了一聲,嘴唇上沁出來的血絲他也沒去擦,就這麼來%e5%90%bb她。
人最易被血腥氣激發恐懼和求生本能,隻是此刻她再多聲的告饒也沒用了。
談宴西麵色沉冷,像個要找她報這防主之仇的暴君。一句話也不說,隻顧冷戾地拽住她跟他同歸於儘。
周彌真覺得自己是被從雲端推下來的。
墜落時迎麵的風叫人睜不開眼睛,失重的痛快也是鮮血淋漓。
這件事是不是最接近於死亡。
空間安靜下來。
外頭的燈光也好像暗了幾分,窗戶圈出那樣微微朦黃的一片,她看著它,從夢裡回到現實,五感複蘇,疲憊像水一樣深深漫過她的思緒。
聽見“啪”的一聲輕響,周彌轉頭去看。
談宴西微微坐起了身體,點了一支煙。
空間昏暗,那一點火星就格外的亮,隱約照見他清峻的輪廓,眼睛裡火光微微跳動,像是方才沒有燃儘的一點餘溫。
周彌呆呆地看著,突然伸出手去。
手指將碰上談宴西指間煙頭的火星,他立即將煙拿遠,轉頭看她:“做什麼?也不怕燙著?”
周彌不說話。
她可能隻是想試試飛蛾撲火是什麼感覺。
18(假話真話真話假話...)
談宴西手裡那支煙隻抽了三分之一不到, 就拿過擱在床頭櫃上的煙灰缸,撳滅在裡麵。
半躺下去,伸手將周彌覆在肩膀上的, 一頭微微潮濕的頭發往後一捋,手指扳她的臉轉過來,低聲笑說:“好端端的就咬人。”
周彌不說話,往他嘴唇上看, 光線昏暗, 也看不大清,便伸指尖去碰, 確實有個挺明顯的細小傷口。
談宴西伸手捉住她的手指,她卻倏然抬頭, 以微熱的舌-尖輕輕拂過,輕聲地問:“還疼嗎?”
“……嗯。”談宴西無端遲緩地應聲。
周彌笑了聲, “反正我不道歉。”
談宴西微一挑眉,臉朝她湊攏去,“乾脆你再試試,咬個痛快?你說說, 你這是什麼脾氣。”端的是興師問罪的架勢, 卻分明是縱容語氣。
也不給她再回嘴的機會, 低頭就將她嘴堵上了。
周彌推他,“……我要去洗澡了。”
“等會兒再洗。”
好像也沒過去太久, 談宴西再來抱她。
她身上膩著一層汗,這屋裡也沒風,談宴西體溫比她更高, 叫她整個人有種厚重感,像魚裹著一層淤泥, 在灘塗裡脫水。
第二回,折折騰騰地到了後半夜。
周彌終於去洗澡。
那件綠色睡裙倒始終還在她身上,隻是已經皺巴巴的不能看了。
她把它脫了丟在洗衣籃裡麵,借著燈光去看一眼,那斑駁的杏仁白的汙跡也說不大清是什麼。她沒去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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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個涼,換上自己的睡衣,再回到臥室。
談宴西披上浴袍,從她身邊經過時捏捏她的臉頰。
周彌看見床頭櫃上放著談宴西的煙和打火機,就拿了一支點燃,走到窗邊。
窗戶打開,外頭帶潮腥味水汽的空氣撲進來。街上店鋪都已打烊,隻有老式馬燈樣式的路燈還亮著,夜空像潑了整瓶的藍黑色墨水。
她趴在窗台上,一隻手拿煙灰缸,一隻手拿煙,時不時地抽一口,這煙比她以前抽著玩兒的那種嗆得多,其實不習慣,卻還是慣性地送到嘴邊。
一會兒,談宴西從浴室那邊過來了,瞧她一眼,“現學的還是以前就會?”
“以前就會啊,不過沒試過這種。”她決心不難為自己了。
但剛準備將煙掐掉,談宴西走了過來,從她手裡接了煙,再自然不過地送進自己嘴裡。
周彌看著他,欲言又止。總覺得他這樣做過分親密。雖然方才分明已然血肉契合過。她問:“有事麼?沒事我就睡覺了。”
談宴西覺得好笑,“還能有什麼事?”
周彌聳聳肩,“萬一……”
談宴西骨節分明的手指捏捏她的臉頰,聲音裡笑意輕浮,“這才第一天,就這麼迫不及待榨乾我。”
周彌伸手打他一下。打在他手腕上,也隨之叫他手裡散落一縷清灰。
談宴西悶聲笑,又抽了兩口,把煙頭投進煙灰缸,手指碾了碾,火星滅了,一股青煙。他反手關了窗,將她肩膀一摟,往床邊走去。
這晚周彌睡得不算好,顛來倒去地做了好多沒頭沒尾的夢。
談宴西在她身邊,倒不在她的夢裡。
次日日上三竿,周彌才醒,一旁談宴西還在沉睡。
她輕手輕腳地起床,洗漱,把臟衣簍裡的衣服丟進洗衣機裡。
洗衣房有張藤椅,她就坐在那裡發呆,看滾筒裡麵衣服一圈一圈地轉,像被催眠。
那洗滌程序快走完,她聽見客廳裡有腳步聲,談宴西起來了。
他沒往浴室去,腳步聲先是去了廚房的方向,再去了書房。
片刻,周彌意識到他是在找她。
果真,一會兒,腳步聲就朝著這邊過來了,談宴西站在門口打了個嗬欠,“躲這兒做什麼?”
“等衣服洗完,放烘乾機。”
“要是你沒彆的衣服換,我們今天就不出門了。反正在屋裡衣服也用不著。”談宴西笑說。
“當然有!”周彌窘迫。她懷裡抱著原本放在藤椅上的抱枕,也沒多想,就朝談宴西丟過去。她已經發現,自兩人睡過之後,談宴西說話就更沒個忌憚。
談宴西一伸手就接住了,夾了抱枕在臂間,徑自朝浴室走去。
早餐是周彌昨晚買的酥皮麵包和牛奶。
晨光清透,周彌隔著餐桌去看,談宴西嘴上的那個小傷口已經結了痂,還挺顯眼的。
她莫名心虛,問談宴西今天是什麼安排。
談宴西自然注意到了她在看什麼,涼涼地掃她一眼,“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