拚起來之前出動,這個時候,誰能去保證阮玲香的安全?
極有可能,她會淪為這一次逮捕行動中無辜犧牲的炮灰。
任清野發覺池中月的擔憂,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然後才慢慢鬆開。
“彆擔心。”
池中月還沒來得及說話,突然,草叢裡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響起,電光石火之間,這些人如同機械一盤在分秒之間冒出頭,瞬間包圍了兩方勢力。
是劉啟浩率先吼了一句“警察!”剩下的人頓時慌亂起來,池中月根本來不及看清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就聽到耳邊響起接二連三的開槍聲,樹木的清香味頓時被彈藥味給掩蓋住。
“跑!”藏獒的手下喊著,“快跑!”
藏獒被人團團護著,沒看到池榮貴也在想辦法逃,他在槍林彈雨中吼了一句:“池榮貴!你他媽報警!你有種!”
一時間,所有人亂做一團,開槍的開槍,掩護的掩護。
池中月站在安全地帶,帶她反應了過來,卻發現任清野不見了。
這時,藏獒被手下用槍火護著上車,還差一隻腳踏上車的時候,他突然搶過手下手裡的手榴彈,用手一拔,朝著河中央的阮玲香扔去。
池中月的大腦沒有任何思考的時間,她下意識地就拔腿往河邊跑去。
一秒、兩秒、三秒——她沒來得及衝過,手榴彈“砰”得爆炸。
隨著火光出現的,還有那個她熟悉的人影護著她的媽媽往水裡撲去。
頓時,池中月腦海也被炸開,全世界的安靜了。
“任清野!!!!”
第47章
今年y市的冬天來得格外晚, 一月份了,路上還有行人穿著夾克外套出門。
路邊的植被倒是鬱鬱蔥蔥, 和往年一樣。
池中月一個人開車,回了池家。
短短兩個月時間, 這裡就變成了一座廢棄的住宅。
以前嚴防死守的鐵門大開著,門後躺了一隻夜貓,灰撲撲的身子幾乎和地麵融為一體。
踏進鐵門, 滿腳都是落葉和泥土。
名貴的躺椅倒在地上,把手上沾了乾枯的鳥屎,池中月走進一看, 才發現椅子後麵還蜷縮著一隻小黃狗。
她記得這隻流浪狗, 以前常常試圖溜進來,但每次都被守門的無情趕出去。
現在, 它終於可以安安心心地在這裡住下去了。
池中月拿出鑰匙,打開大門。
這座諾大的彆墅竟然空得差不多了,除了那些桌子沙發實在搬不動,其他能搬動的, 比如花瓶比如電器,都被抬走了。
池中月不知道誰拿走的這些東西, 可能是老魏, 可能是張媽,可能是小李,可能是他們約好了一起來搬走這些值錢的東西。
明明事情才過去兩個月,可這座房子就像廢棄了兩年一樣。
池中月徑直上樓, 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房裡原本就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隻是桌子櫃子被人翻了翻,其他地方倒是沒怎麼動。
池中月站在書櫃前,看了兩眼。她早就不讀書了,這書櫃裡的書都是她小學到高中的課本,一直懶得清理,就留到了現在。
她走到書櫃前,蹲了下來,拉開最底層的抽屜。
裡麵有她小學的作業本,紙張泛黃卷曲,鉛筆留下的字跡幾乎已經看不見,隻有老師和家長批閱的鋼筆字還清晰如常。
池中月隨便拿了一本,走了出去,進了阮玲香的房間。
她把阮玲香梳妝台抽屜裡的一個木盒子拿了出來,打開一看,裡麵果然放著一把木梳子。
收好東西,她下了樓,離開了這棟即將充公的房子。
下了山,池中月直接開往當地監獄。
今天是池榮貴執行注射死刑的日子。
秦唯平在大廳裡等著池中月,見她來了,二話不說,帶著她往裡麵走。
監獄的氣氛並沒有池中月想象中那麼沉重,正在活動的犯人有說有笑地,有的還和獄警開玩笑。要不是他們穿著獄服,根本沒人看得出來這是一群犯人。
池榮貴關在最頂樓的監獄裡,不過這棟樓一共也就三層,沒安裝電梯,池中月和秦唯平走上去的。
穿過悠長明亮的走廊,池中月終於開口說話了。
“聽說他最近常犯心絞痛?”
秦唯平點頭,“昨晚才又犯了一次。”
池中月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到了走廊儘頭,秦唯平推開一道厚重的鐵門,吱吱呀呀的,特殊的金屬味道撲麵而來。
這一刻,池中月才感覺到監獄的氣氛,原來剛才看到的,都是假象。
會談室裡,燈光開得很暗。
池中月坐在凳子上,隨意地翻著自己的作業本。
幾分鐘後,隔著玻璃的房間裡,獄警帶著池榮貴進來了。
池中月沒抬頭看他,隻去聽他的腳步聲。
沉重,拖遝,伴隨著腳鐐的摩攃聲。
想必他老了很多吧。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池中月一抬頭還是驚住了。
池榮貴瘦的不成人形,原本富態的臉上顴骨竟然突了出來,兩腮的肉鬆鬆垮垮地垂著,雙眼渾濁,沒有焦距,眼珠轉都不轉一下,被獄警扶著才找到了凳子坐了下來。
他和池中月麵對麵坐著,隻隔著一層玻璃,可他不知道池中月在哪裡,聽見右邊有聲音,頭就朝右邊偏著。
他才五十歲,卻如同耄耋之年的老人。
許久,兩人都沒有說話。
最後獄警咳了一聲,說:“有話快說,是有時間限製的,隻有十分鐘啊。”
這時,已經過去了五分鐘。
池榮貴對著右邊的空氣說:“你媽呢?”
池中月說:“她很好。”
兩人憋了五分鐘,就憋出了這麼兩句話,又陷入沉默。
牆上的鐘滴答滴答地走著,會話式裡安靜地隻聽得見他們的呼吸聲。
還有最後兩分鐘了,池榮貴說:“為什麼?”
池中月的手指停留在作業本上的一頁,她仔細看了看,才從褪色的鉛筆字跡中辨彆出內容來。
“今天,數學考試,我和劉佳宇坐在一起考試,他抄我的答案,後來卻說我抄他的答案,因為我們的答案是一樣的。我很生氣,數學老師說一定是我抄的,因為劉佳宇是中隊長……”
池中月把這一段念完了,然後目光移到藍色鋼筆字跡上,“老師教育得好,錯就是錯,對就是對,小孩子應該好好反思。”
她抬起頭,說:“錯就是錯,對就是對。可是,你自己都沒有分清對錯,卻想要教我分辨對錯。”
“滴”得一聲,時針指向整點。
獄警架著池榮貴站起來,帶著他離開。
踏出門的那一刻,池中月聽見池榮貴一聲沉重的歎息,門一關,他的聲音徹底消失。
*
三天後,溫度驟降。
池中月穿上大衣,裹了一條圍巾,把頭發披下來,坐在公安局會議大廳裡。
此刻,公安局正在舉行“1123特大毒品案”表彰儀式。
沒有媒體,沒有記者,更遑論任何新聞報道。
主持人是秦唯平,他拿著話筒,和有關人員站在台上,任清野站在正中央。
“立警為公,執政為民,爭做人民滿意公務員應是每一名公安乾警的不懈追求。樹立正確的人生觀、世界觀,嚴格遵守職業道德規範要求,爭做公安乾警道德模範我局今年的一項重要工作。在本次“1123特大毒品案”的過程中湧現了一批英勇個人和事跡。毒品科的任清野同誌和鐘崢同誌就是先進個人的傑出代表。經局黨組研究決定,對任清野和鐘崢同誌給予通報表揚,授予一等功勳,希望任清野同誌謙虛謹慎、戒驕戒躁、發揚成績、不斷進步。全局乾警要以任清野和鐘崢同誌為學習榜樣,踏實做人、勤奮工作、克己奉公、服務人民。”
他停頓了一下,放下稿子,望著台下坐得整整齊齊的警察們,說道:“泱泱大國,天災人禍沒毀了它,八國聯軍沒吞了它,卻因為鴉片差點亡國,岌岌可危。同誌們,希望你們能一直明白,我們所做的一切,甚至用生命去維護的東西,意義到底在哪裡。”
底下沉默一片。
任清野轉身,將鐘崢的衣冠塚擺到前方的桌子上,然後展開一麵國旗,鄭重地鋪在上麵。
秦唯平清了清嗓子,說:“現在,全體起立,為鐘崢同誌,降半旗,默哀。”○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狹窄的會議廳裡,一麵小小的國旗降了下來。
池中月低著頭,垂眸看著地麵。
禮畢,她抬起頭,看到任清野站在她麵前。
一身製服,挺拔利落。%e8%83%b8`前掛著一枚金燦燦的勳章,中間鑲嵌著紅色的黨徽。
“真好看。”池中月說,“沒想到你穿製服竟然這麼好看,可惜以後看不到你穿了。”
這是他的表彰儀式,也是退役儀式。
任清野笑了笑,說:“你手裡拿的什麼?”
池中月攤開手,是那把從阮玲香房間裡拿的梳子。
“我媽說,她當初出嫁的時候什麼嫁妝都沒有,就隻有這一把梳子,現在給我了。”
任清野取下%e8%83%b8`前的功勳章,放到池中月手裡。
“我也隻有這個。”
池中月握住,冰涼的勳章被手心捂熱。
“足夠了。”
寒冬的風刺骨,陽光也卻一點也不吝嗇地灑了下來,照亮這座邊緣城市的陰暗處。
於池中月,任清野是突然照進生命裡的光芒。
於任清野,在他的榮光裡,池中月是最溫暖的一束。
全文完。
翹搖,2017年11月3日。
第48章 番外
七八月, 泰國正值雨季。
卡塔海岸的沙灘上,一群當地的小男孩穿著褲衩在樹下堆沙子玩。
任圖之堆了一架坦克,回頭一看, 其他小孩子堆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那個說要堆城堡的, 你是堆了個陝西城堡——土窯洞?
還要那個說堆一座喜馬拉雅山脈的,這個饅頭一樣的東西是什麼鬼?
任圖之抄著手, 得意洋洋地看著他們。
隻有他,用沙子, 堆了一把□□。
跟他一起的有一個小孩叫奧克斯, 他抬頭看到任圖之的成品, 再看看自己那土坳,氣得一腳踢翻了任圖之的作品。
“乾恩!乾恩!”
乾恩,在泰語裡是傻大個的意思。
任圖之是這群孩子裡各自最高的, 手長腿長,長得好看,格外出挑。
但同樣有好勝心的奧克斯卻不太喜歡他,因為任圖之凡事都要掙個第一,偏偏每次還都被他爭得到。
叢林裡的繩索, 他滑得最快;海上摩托艇, 他能造起兩三米高的浪。
性格又野, 常常跟這些小毛孩子打起來。
眼看著, 又要迎來一場大戰了。
任圖之也一腳踢翻奧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