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頁(1 / 1)

絕黛 兜兜麽 4366 字 4個月前

…”

“是……是……”金小王爺悶著腦袋,不敢抬眼看她,隻覺得眼前是一幽魂厲鬼,一個不慎就要索去性命,“那……那我先走一步?”

“滾吧。”

一聲“滾”,金小王爺如蒙大赦,逃命一般躥出觀馬台,消失在朦朦夜色之中。

一零二七號倉房隻剩下柳黛與刀俎肉一般的雁驚風。

柳黛仔仔細細將雁驚風從頭到腳打量一遍,這少年郎生得俊美絕倫,輪廓當中既有中原的溫文秀雅,又兼具西域的濃豔豪美,由此更能推測出他母親應是何等美豔無雙的西域女郎,才能將雁樓兩位師兄弟通通收入裙下。

可惜了。

柳黛反手握住匕首,雪亮鋒芒晃過雁驚風俊俏的臉蛋。

或許是長夜孤燈,風聲寂寥。

或許是孤男寡女,更生迷離。

無奈她試了兩回,都沒能狠下心。

末了嘖嘖稱奇,“難怪張飛要月下斬貂蟬呢,美人果然是世上頭一等的禍害,讓人分心。”

她複又站起身,吹滅門邊一盞孤燈,留一室清清冷冷,黑夜無邊。

蘇長青回到秋風客棧,換好衣裳便坐在大廳裡慢悠悠喝著酒。

不多時便等到金小王爺急匆匆從外闖進來,頭頂金冠上還沾著白糖似的露水,在秋風客棧暖融融的爐火照映下一閃而逝。

金小王爺直奔老板娘,遮遮掩掩從錢袋子裡掏出個血糊糊的玩意兒,扔在櫃台下麵。

他稍稍定神,深呼吸,看著那笑意深深的老板娘紅蠍子,定定道:“有人要我把這東西交給雁無雙,邀他明日卯時,城外十裡孤山頂,絕一生死。”

紅蠍子嗤笑道:“什麼雁無雙,金爺尋錯人啦,江湖上都知道,雁無雙早已經失蹤多年,我哪裡認得?”

金小王爺垂眼看向櫃台下麵那冰冷發青的斷指,“日出之前,雁無雙若不來,那人就殺了這斷指的主人。”

紅蠍子神色一凜,“誰?斷指是誰的?”

金小王爺上前一步,輕輕與她咬耳朵,“雁驚風。”

紅蠍子立刻往大廳西南角望去,那是虯髯客常駐買醉的位置,可現下那處空無一物,虯髯客不知去何處瀟灑,緊要關頭消失無蹤。

紅蠍子心下驟緊,然而麵對金小王爺仍是一派從容,裝腔拿調地問:“你怎知這就是雁驚風的手指頭?”

金小王爺道:“我親眼所見,怎會有假?”

紅蠍子警覺道:“親眼所見?難不成是你與旁人串通,要與雁樓為敵?”

“與雁樓為敵?我用得著與雁樓為敵?”紅蠍子搬出雁樓來,自以為能壓他一頭,卻不知他吃癟吃足一整天,已經撐得要爆肚,再受不得激,“要不是我被人拿住要害,我才懶得來趟這渾水,它雁樓是雁棲鳳當家,或是雁驚風當家都與我無關,雁樓死光了,我照樣做我的生意,我是這雁門城頭一個的金主,沒人敢動老子分毫。”

除了柳黛。

不過當下這地界,離觀馬台一裡地,任是那女魔頭練的邪門妖法,也聽不到這句。

但他小心翼翼四下環顧,不見女魔頭半片影子,卻見她身邊那位小跟班正背對他,端著杯裝模作樣買醉。

耽擱久了就是一個死字,柳黛說一不二,他可不想忙活半天還落得個悲慘下場。

金小王爺不耐煩等紅蠍子發愁,撂下一句,“反正話已帶到,我還有事,該怎麼辦你自己拿主意。”

這就甩下滿麵愁雲的紅蠍子,與他來時一個樣,匆匆一陣風吹過,是他埋頭往外跑。

都怪自己誇下海口,保證半個時辰就能回去,這下跑斷腿也到不了。

等他跑得險些斷氣才趕回一零二七號倉房。

金小王爺扶著牆把氣喘勻,伸手捏了捏喉結,能正常說話了,這才推開門,預備通知柳黛,他不負重托,使命已達。

然則門開了,照舊是撲麵而來的腥臭之氣,爭先恐後往鼻子裡鑽,熏得他腹中翻滾,眼看就要再吐一回。

靜悄悄的夜裡,響起他搜腸刮肚的嘔吐聲。

這原本應當裝著三個人的倉房,此刻除了金小王爺的“哇啦哇啦”,似乎再沒有活人氣息。

一隻烏鴉在觀馬台空頂上飛過,留下一串淒涼又悲苦的叫聲,猶如跪倒在棺槨前的哭靈人,混雜著魂魄不願離去的嘶鳴,齊聲走遠。

第75章 雁樓75 “長青呀,你說我是先親你呢……

雁樓 75

秋風客棧, 留不住秋風。

細細綿綿一陣雨,悄悄淋濕窗台,窗外慘淡的星光抓住一截深秋的斷尾。

窗外依舊人來人往, 南來北去的生意人在此處換得真金白銀或是連城貨物,個個誌得意滿,把秋風客棧的酒窖都要喝空。

蘇長青轉過背, 避開嘈雜人群,沉默著往客棧三樓走, 右手邊第一間屋就是金小王爺的天字第一號房。

推開門,屍體和血跡已經清理乾淨, 店內雜役還不忘點上熏香,驅走原本濃烈撲鼻的血腥氣。

蘇長青坐在柳黛今日歇過的床上, 伸手撫過鬆竹柏濤緞麵錦被,掌心之下似乎還能感受到殘留的溫度。

他目光沉靜, 將兩日之事在腦中一一理清,柳黛現下拿住雁驚風逼雁無雙獻身, 而他將錢不通的人頭帶給袁向安,近乎於向喻蓮獻上投名狀,這投名狀不單是他的, 亦是公子的,他在此地替公子拿了這主意, 回京之後,若公子不悅,他又該如何交代?

想到此處, 窗外忽而一陣風緊,他原本如一潭深水的眸子忽而變幻,閃爍出跳躍靈動的光。

他嘴唇微微上翹, 回過頭,果然窗口掛著一體態纖弱的風流少年郎,身做男兒打扮,眉目之間卻自有%e5%aa%9a態,美得雌雄難辨。

夜風匆匆來回,吹散了她身上血腥與腐臭交織的可怕氣息。

她一條腿吊在窗戶外頭,一條腿彎曲,踩在窗台,饒有興致的觀察蘇長青,“長青方才在想什麼?想得那樣入神,莫不是在想閔千嬌吧?”

蘇長青收斂笑意,沉著臉說:“想我師弟。”

“你師弟?”柳黛一愣,“你師弟是誰?也與你一道來了?”

蘇長青道:“自是一並來的,方才在晚香浮動,他先我一步走,現下也該回來了。”

繞了個大圈,原來說的是她。

柳黛心裡卻奇怪得很,不隻是該煩惱,還是該高興,一時覺得他說話繞三圈,討厭得很,一時又念起他心中想的人是她,竟還能咀嚼出一絲絲的甜。

心中複雜,臉上更加精彩。

蘇長青看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竊笑,少不得料中她心中所想,便愈發覺著他“師弟”是金剛之身,似水之心,人後嬌豔更顯珍貴,他的眼神愈發溫柔,輕輕、悄悄,將她刻進心底。

荒蕪而又淒惘的夜,也因這一刻的無聲而變作微醺繾綣,婉轉多情。

直到柳黛捏了捏自己嘴角,強迫自己沉下臉,惡狠狠說:“你若再敢出言輕薄,當心我……當心我……”

“當心什麼?”

“當心我摘了你的腦袋。”不知怎的,她原本洶洶如火的氣勢,被蘇長青這麼柔聲一問,竟陡然轉弱,更氣息奄奄地才吐完後半句,全然不似女魔頭當有的氣勢。

蘇長青微微一笑道:“倘若由得我選,我願意死在你手上。”

“好端端的乾嘛要死?”柳黛氣呼呼從窗台上跳下來,三兩步衝到蘇長青跟前,一拳捶在他右%e8%83%b8,打得他連退三步,重重跌在床裡。~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蘇長青半個身子側躺在床上,左手捂住受傷的右%e8%83%b8,止不住地咳嗽,“咳咳咳……”

柳黛兩撇眉毛打起繩結,一麵想蘇長青應當不至於小雞仔兒一般脆弱,一麵又發愁,該不會一沒注意下手過重,真把他打死了吧……

如若是真,那這就是第二回 她親手將他送到鬼門關,天知道這次能不能拉得回來。

她彎下腰,上半身趴在床邊,勾著腦袋湊到蘇長青麵前,湊得近了卻發現他正憋著笑,原本捂著%e8%83%b8口裝疼,這下子成了捂住%e8%83%b8口大笑,對著柳黛那張不明所以的小臉,笑得越發恣意開懷。

柳黛直起背,左腿彎折跪在床上,右腿踩在床下,雙臂抱%e8%83%b8,居高臨下地睨著笑個不停的蘇長青,“再笑,我現在就把你腦袋擰下來!”

說完,作勢就要去扭他脖子,未料到他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她兩隻手腕往身前一拉,柳黛便順勢落到他%e8%83%b8`前,兩人離得極其近,近到蘇長青能看得清柳黛睫毛上的水氣,而柳黛能聽得見他%e8%83%b8膛裡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一聲快過一聲。

顯然,他二人都未想到這一拉一拽之間竟然能拉扯出當下局麵。

柳黛瞪大了一雙眼,傻呆呆撲在蘇長青身上,兩個人的呼吸雜糅在一處,催得這無月亦無光的冷夜也變作曖昧迷離,似有暖風熏人醉。

“你……”

“你……”

兩人齊齊開口,又齊齊閉嘴,柳黛一雙眼珠子在眼眶裡滴溜溜地轉,四周圍都看過無數遍,偏偏不敢將視線落到蘇長青臉上。

然則蘇長青也沒好到哪裡去,他那一顆心都快蹦出嗓子眼,渾身熱烘烘仿佛被架在火爐上來回烤,烤得他神魂飄忽,口乾舌燥。

“我要殺了你!”這回柳黛的聲音不大,奶聲奶氣像隻剛出生的小老虎,見人就嚎,沒有半點威懾力。

果然,蘇長青哂然一笑,暗地裡偷偷攥緊的拳頭也舒張開,讓汗津津的手掌吹一吹風。

“我已經說過,我願意被你殺。”

“好!這可是你說的!”

“小老虎”齜著獠牙嗷嗚一聲,順勢跨坐在他腰間,兩隻手合握在他脖頸,稍稍一收就能讓他呼吸停滯。

而蘇長青索性閉上眼,視死如歸說不上,大約是料定了她不忍心下手,隨她鬨。

柳黛咬了三回後槽牙,還是沒能把勁使上。

蘇長青那一段溫暖又纖長的頸項,如金似玉,價值連城,輕易不可損毀,她還指望著他去找消失的蘇木柏呢。

怎能就此捏死了他呢?

退一步說,蘇長青這一身俊俏皮囊,任是張飛來了也要憐香惜玉舍不得下手的,不是她柳黛色域熏心,優柔寡斷。

“長青。”她忽然換了語調,鬆開手,滿心愁苦地要與他訴一訴衷腸。

“怎麼了?”蘇長青睜開眼,沒見到想象中滿臉壞笑的柳黛,反而遇上她眼底濃得化不開的愁緒,他一時心軟如雲,忍不住伸長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柳黛泄了氣,坐在他剛硬的小腹上,令他那本就泛著一層粉的臉色,又添一片紅。

她咕噥說:“我明日就要去與雁無雙做生死一戰,聽聞他當年也是江湖有名的刀客,一柄連環刀一夜挑動六大派,十餘年過去,當是越發精進才是,明日……我心中也沒有底氣……”

說到與雁無雙的約戰,蘇長青的心也被牽拉起來,驀地一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