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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黛 兜兜麽 4312 字 4個月前

我倒黴惹上你,隻當我欠你的,如今還給你,兩不相欠。

柳黛強撐著坐起身,把昏睡的鄭彤翻過去,掌心貼住她手上的肩膀,慢慢度去一道溫熱之氣。

但她這是竭澤而漁,自身也是泥菩薩一個,因此不知不覺自己也睡過去,這一覺睡得死沉死沉,等她醒來時鄭彤已經睜大眼睛對著她。

“你昨晚同我說什麼?我太困了沒來得及聽清楚。”

柳黛覺得窘迫,連忙爬起身,避開鄭彤茂盛的求知欲。

正巧丫鬟送來一壺熱水,供兩個姑娘洗漱。

鄭彤梳頭織辮子,兩手不空,柳黛瞥見機會,忙扯斷簪子上的玉珠流蘇,趁亂彈一顆打中丫鬟膝蓋,小丫鬟自然承受不住,身子前傾,眼看滾燙的鐵壺就要往鄭彤臉上摔。柳黛追一步上前,抬手擋住鐵壺,鄭彤這才回過神來,扔了梳子後退一步,躲開飛濺的熱水。

但柳黛右手手臂被燙傷,鄭彤想要細看,柳黛卻不給,固執得捂著手說沒大礙,養兩天就好了。

鄭彤急得圍著柳黛繞圈,無奈人一著急,說起話來便口沒遮攔,“我堂堂一個女俠客,怎麼就需要你來替我擋了?燙我臉就燙我臉,我們行走江湖靠的是真本事,從來不跟人比漂亮。倒是你,小雞仔兒似的啥也不會,逞什麼能耐?你看,這會知道疼了吧?”

一頓抱怨說完,她小心翼翼盯著柳黛的眼睛,心裡念叨著“千萬彆哭,千萬彆哭,哭起來她可招架不住”。

柳黛看她緊張萬分的神情,想著九華山的人是不是都有這麼個短處,一個個的怕眼淚跟怕鬼似的。以後擂台比武都不用動手,九華山弟子一上台,對方隻需哭就穩贏。

柳黛清一清嗓子正色道:“姑娘家的臉麵比命都重要,傷著哪都不能傷了臉皮。”

她鮮少有如此嚴肅神情,鄭彤支支吾吾也不敢反駁,匆忙說:“我去給你找藥。”便逃一樣衝出房門,跑得太快,身後卷起一堆爛葉子,在半空當中悠悠蕩漾。

柳黛這時認為不必去養什麼毛茸茸的貓貓狗狗了,鄭彤就是她身邊的頭號寵物。

柳黛笑了笑,打發了連連道歉的丫鬟,獨自坐在窗前仔細看過一遍傷處,手背上的燙傷不深,未能完全遮蓋昨夜孫熾優留下的抓痕,隻給了她個遮擋的借口。

她靠坐窗台,身上仍然疲憊。至少還得三日,月江停的入魂蠱才能完全被吸收,但今晚她少不得要與人惡鬥,想來要不是蘇長青非得要英雄救美,送岑安慈回山,她也不必如此著急忙慌的要解決謝午。

想來想去,蘇長青竟然是個急色鬼,見著個五官齊全的女人便大獻殷勤,實在讓人討厭。

應該剝光了抽鞭子才是……

鄭彤把蘇長青拉了過來。

大師兄對她來說是萬能的。

蘇長青瞧見柳黛,下意識地就先皺起眉頭,手上捏一隻白瓷瓶,遞到柳黛跟前,“柳姑娘,這是燙傷藥。”

是呀,打量她看不出來,得求著他解釋。

呆頭呆腦,哪裡就會討女孩子歡心。

岑安慈莫不是瞎了眼才中意他。

柳黛把頭埋得低低的,隻給蘇長青看頭頂發旋,目光卻落在蘇長青骨節分明的手指上,一根根骨節分明,修長瑩潤,分明是靜止的模樣,卻能讓人瞧見運劍時迸發的力量。

她想要碰一碰這雙手,或者砍下來放在書房當個擺設也不錯。

越想越是美滋滋,差一點要當著這師兄妹的麵笑出聲來。

“柳姑娘。”

“多謝蘇公子。”柳黛伸手接過,遲疑著不肯在人前上藥,“兩位請到前廳稍等,我收拾收拾就來。”

“傷在手背而已,怎麼就不能看了?我不看我怎麼知道你傷得嚴不嚴重?我以後怎麼報恩?我鄭彤行走江湖有恩必報,你不要壞了我的名聲……”鄭彤不想答應,任性的話一大堆,無奈被蘇長青扣住手臂,乾脆利落地拖走。

柳黛望著他二人遠去背影,忽然想著,讓蘇長青那隻幾近完美的手拉一拉她也不錯。

蘇長青與鄭彤走到前廳,他原打算向謝午辭行,儘快上路,以免夜長夢多。

見麵之後謝午態度大變,昨日挽留隻是為儘地主之誼,加深兩派交情,今日挽留變強留,越說越是強勢,眼看就要撕破臉,還是蘇長青退一步,願意午後再出發。

他們師兄弟四十餘人,打起來動靜大,若靈雲派還要臉麵,便不敢輕易動手。

謝午的算盤打的卻是,午後出發,天黑便要找地方落腳,他們帶著傷病婦孺應當是走不快,入夜再想辦法動手,擄個女人而已,不是大問題。

兩人各有計較,換一張臉孔握手言和,蘇長青向謝午討教刀法,謝午也從善如流,抽空與他喂招,比教導謝端陽還更用心。

說到謝端陽,一大早不見美人自然心癢癢,迫不及待跑去西院訴衷腸。

柳黛給手背上好藥,取一方百帕裹住,用了個笨辦法掩人耳目,她心中極不滿意,正想再琢磨個彆的辦法,忽而一抬眼謝端陽好似一隻鮮豔欲滴的大蝴蝶飛進屋內。

柳黛看他一身百蝶穿花大紅罩袍,仿佛今夜要做新郎官一般,可惜他不長在外間行走,皮膚透著慘淡的白色,被這熾烈的大紅一襯,反倒像個癆病鬼,她掐指一算,曉得他命不久矣。

柳黛提起精神,展顏一笑,春日碎光落在她臉上,晃得謝端陽愣在門前,癡癡變作一根木頭樁子,一動不動。

“謝公子。”

她起身來,悠然行禮,從頭到腳都是那般妥帖勻稱,處處讓人舒心順意。

謝端陽沒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明明心跳得擂鼓一般,砰砰砰下一刻就要撞破%e8%83%b8膛跳到她手裡,臉上卻像被冰雪凍住一樣,什麼表情也沒有,隻曉得盯著她,隨她笑,隨她羞,都隨她……

這回是真栽了。

隔了不知多久,謝端陽才從恍惚中醒來,結結巴巴說:“柳……柳姑娘……我來瞧瞧你……昨夜睡得可好?山中清苦,招待不周,你多包涵,往後我一定好好待你,但凡你開口,上天入地我都給你找來。”

柳黛噗嗤一下笑出聲,手裡捏著帕子遮住半邊臉,那眼仿佛兩口流動的泉眼,靈動至極。“謝公子這話說的,難不成我要月亮,你也上天去摘?”

謝端陽拍%e8%83%b8脯保證,“你若真要月亮,我就真登天去摘,隻要姑娘開心,我什麼都做得。”

一顆心仿佛為她而熱烈,他以為遇到波瀾壯闊世間難尋的情愛,把自己感動得一塌糊塗。這才看見柳黛手上的傷,急急道:“柳姑娘怎麼傷著的?快讓我瞧瞧。”

柳黛側身躲開,“一點磕碰,不礙事的。時候不早,我若再不出發,恐惹蘇公子不高興。”

一句話把謝端陽的注意力從她手上挑開。

謝端陽立刻答:“你放心,蘇長青午後再出發。眼下有一件要緊事關係你我將來,你需仔細聽好。”

他一本正經,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要說些什麼朝廷社稷,害柳黛忍笑忍得好生辛苦。

“午後你先跟蘇長青下山,時候不早,又拖著病人,他們走不快的。至多亥時,我便親自去接你,屆時你要乖乖的,好生配合我,回來之後我一定求爹娘點頭,讓我納了你,從此後我與姑娘雙宿雙棲共結連理,你說可好?”

他上前,要來握美人柔夷。

柳黛退後,低下頭,嬌不勝羞。

隔了半晌才見柳黛微微點頭,這自然把謝端陽高興得忘乎所以。

好在柳黛提醒他,“看這日頭,鄭姑娘用完早膳也要回來了。”

謝端陽尚不願招搖,情真意切地留下“等我”兩個字,又呼呼喳喳走了,想著趁時候尚早再練一練刀法,所謂臨陣磨刀不亮也光,省得夜裡在美人麵前摔跟頭。

柳黛算得剛剛好,謝端陽前腳走,鄭彤後腳就進院,好心給她捎來兩個饅頭一碗白粥,人坐下,把食盒往桌麵上一摔,好大個聲響。

鄭彤繃住臉,眼珠子快翻到天花板上,“快吃飯,彆以為你早上替我擋那麼一下我就會原諒你,我這個人最講原則,我才不要跟你這反複無常的小女子做朋友。”

柳黛看她一派孩子氣,嘴上厲害,心中赤誠,便不與她計較。

她溫順地坐在鄭彤身邊,從食盒裡取出早飯,小口小口吃起來。

屋子裡突然安靜下來,隻聽得見柳黛咀嚼的聲響。

突然間,鄭彤瞪她一眼,說:“謝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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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黛被她逗得彎了嘴角,鄭彤瞧見,起先是不好意思,後來也忍不住彆過頭偷偷笑起來。

可柳黛心裡想的卻是,指不定今晚又得賣了她。

她捏著小勺兒,喝粥時偷眼去看徑自快樂的鄭彤,看那燦爛晨光中無憂無慮,無暇無垢的少女的臉,忽然心上針紮一般地疼。

一定是父慈母愛滿滿寵溺的環境才能教養出這樣單純美好的女孩子,無論生什麼模樣都比她這一具千瘡百孔的身體好看千百倍。

鄭彤光輝燦爛。

而她腐朽陰暗。

第20章 靈雲派20 不比不知道,原來功夫還可……

靈雲派 20

但是……

那又怎樣?

柳黛心裡憋著一口氣,不能有半點鬆懈,一旦停下來,她便再也爬不動了。

太多事情等著她去完成,她全然沒空去想,這世上會不會有人肯分一點愛給她。

鄭彤看她吃完,忽然間板著臉說:“算了,我原諒你了,大人不記小人過嘛。”

柳黛拿湯勺的手一僵,輕輕“嗯”上一聲當做回應。

鄭彤的臉立刻雨過天晴,“我跟你說,我娘會做可多好吃的了,到時候都讓他做給你吃。還有,回去你就拜我爹為師,以後你就叫我師姐,我呢——就喊你師妹,保管九華山上你柳黛橫著走,絕沒有人敢欺負你!”

“噢?”柳黛挑起眉,“蘇長青也不敢嗎?”

鄭彤被問住了,聲音卡在喉嚨裡,先前的豪氣乾雲一瞬間跑了個沒影。

蘇長青是她的頭號克星,她見了他一般繞道走,能不招惹,就不招惹,沒事兒堅決不給自己找不痛快。

鄭彤坦然承認,“這你可真問著我了,整個九華山最難對付的人不是我爹,是我大師兄。他這個人吧……反正大家夥都不敢惹,連我爹都……你這有事沒事的少跟他打交道,他罰起人來,那叫一個厲害,連我都哭……算了,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我怕說出來嚇死你。”

小丫頭片子?

也就鄭彤敢這麼說她,換了旁人早被她抓去喂蠱了。

柳黛點點頭,顯得柔順又乖巧,“我以後會儘量躲著蘇公子。”

門前一片陰影,蘇公子翩翩然降臨,或是方才過招練得狠了,他頭上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鬢邊碎發也被汗水沾濕黏在耳前。

柳黛忽而想起前幾日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