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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黛 兜兜麽 4284 字 4個月前

第1章 隱月教01 蘇長青長劍在手,要搶親。……

隱月教 01

往前三十裡就是肅州衛,邊關要塞,埋骨之地。

柳黛腳踏紅綢,要遠嫁。

蘇長青長劍在手,要搶親。

滿眼黃沙遍地,寸草難尋。

殷紅的送親隊伍成了這天地間唯一一點顏色,卻也似一把刀將黃土劃破,從這乾涸龜裂的泥裡滋滋流出一汪血,吸引著山穀左右蟄伏的狼群。

蘇長青伏在山坡後,計劃在花轎入穀之後動手,直取要害,免傷無辜,正要抬手示意,卻見山穀對麵驟然間泉水一般湧出一群白布蒙麵短刀雪亮的匪賊,徑直衝向送親隊伍。

狼是殺紅眼的狼,羊是懵懂無知的羊。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師弟陳懷安一刻不停點著數,“四十六個!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人又這麼多,師兄,咱們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呢?

箭在弦上。

趕了三百裡路來做山賊,還要讓同道人截了貨不成?

眼看洪水入黃沙,將隨行護衛衝得稀碎,車中人岌岌可危,蘇長青劍已出鞘,腳尖使力,輕輕巧巧越出沙與天的接線,踏沙似行雲,半點漣漪也不留,正正好是九華山的輕靈功夫,劍尖一收一遞,對方剛從馬夫腹中抽出刀來,再想轉個手腕應敵,驚覺手上無力,平日裡熟悉的花活兒全然挽不出來,低頭一看才發現右手手腕已整齊沒了,手掌連著長刀落儘沙裡,連個聲響都沒聽著。

那人斷了手,瞬時疼得斜倒下去,如同一條離了水的泥鰍,在黃沙地裡撲騰打滾,神飛心裂的呼痛聲就在馬車旁炸開。

蘇長青伴著烈馬嘶鳴與敵手呼喊,推開馬車已然半開的門,入眼即是一片瀲灩的紅,兩個丫鬟穿沉綠,戴紅釵,身後藏一襲纖細紅妝,在這兵荒馬亂的黃沙地顯得格外孱弱,仿佛一嫋輕煙,倘若他話說得大聲些,這一嫋煙便要雲散隨風去似的。

“姑娘。”他儘量穩住聲線,“在下九華山蘇長青,此行奉掌門之命,特請姑娘上山一聚。”這話說得堂皇,仿佛他真是從天而降救人於水火一般,連自己也禁不住赧然。

再一抬眼,綠衣丫鬟讓出半個身,露出新娘少女麵龐,乾乾淨淨似初雪長夜一輪月,照得這滿眼的風卷黃沙,刀劍齊鳴瞬時間都明豔可愛起來。

“姑娘,請與蘇某……”話到一半,橫空多出來一柄長刀,破開馬車外壁,自綠衣丫鬟後背穿入前%e8%83%b8,小丫鬟雙眼鼓脹,銅鈴一般大小,清清楚楚倒映著蘇長青的舒朗眉目。

“紅鳶!”

隨著柳黛一聲驚叫,紅鳶徹底斷了氣,可一雙眼仍瞪得要脫眶而出一般。

等不得了。

蘇長青嘴上道一聲“得罪了”,扣住柳黛手腕,一拉一拽將她帶出那雕花描金的馬車。

甫一落地,西北烈風便吹飛了柳黛頭上掀到一半的嫣紅錦袱,綴滿珠翠的鳳冠也歪歪斜斜,岌岌可危。

陳懷安見蘇長青已接了人出來,半戰半退,雪亮長劍與對方一柄外曲短刀風沙中撞得鏗鏘放鳴。

九華山的劍法正而穩,恰逢對方招式卻刁鑽乖戾,全然不似中原門派,一把一尺二的短刀,刀身兩條血槽,是個殺人放血的好物,全為取人性命而造。

陳懷安被兩人死死纏住,一人與他正麵纏鬥,一人左手從身後扣他肩膀,右手將短刀往前一遞,眼看刀劍就要破他側腰。

當下蘇長青不得已送開柳黛手腕,提一口氣,飛身而起,劍尖將將好鬆到那人腕下,隻見他輕輕一挑,短刀便落了地,連著少少幾滴血,那人右手便廢了。

他以右腳為軸,劍尖在黃沙地畫一道弧,轉到陳懷安身前,兩人之間隔一個賊人,忽而似乎被點了%e7%a9%b4位,石像一般立在當前,一動不動。

而蘇長青劍身染血,於陳懷安肩上輕推一掌,令他躲過身側撲來的蒙麵人。

起先那位仿佛被點了%e7%a9%b4位的,這一刻才似醒過神來一般轟然倒地,脖頸上一道細細傷口,紅線纏絲一般緩緩往外滲著血。

“好!”陳懷安看得興奮極了,取劍應敵之餘還不忘為蘇長青喝彩,“大師兄這一招‘風底破’與‘藏劍於身’使得真真好,人劍合一不若如是。”

蘇長青沒空理他,正急急向柳黛那方看去,餘光瞥見沙坡上一白衣男子向柳黛一指,餘下二十幾個蒙麵人便如飛蛾撲火一般提刀齊齊向柳黛撲來。

他心中暗叫一聲“不好”。

那短刀從柳黛額前劃過,她下意識地往後一倒,摔落在地,刀鋒卻將鳳冠撞跌,鬆了她一頭瀑布似的長發。

少女烏發如雲,紅衣鮮亮,成了黃沙地最醒目的活靶子。

風吹得她隻能半眯著眼,隔著漫漫風卷沙,與遠處沙坡上的白衣人無聲對望。

“沒事吧?”不知何時,蘇長青已搶到她身前,正空出手來拉她,柳黛卻怯怯將手藏起來,似乎還在講究男女大防。

蘇長青無奈,也不催她,他挽劍如織網,與蒙麵人鬥得難分難割。

柳黛自顧自艱難地站起來,鬆鬆散散的長發墜在腰後,被風吹得向西拉扯。

蘇長青一道劍花晃過,了結了一個蒙麵人,也斷了她一簇發,聽得他亂戰之中還抽出空來低聲道一句:“對不住。”

然而柳黛頭也未回,她直直望向前方,方才沙坡上的白衣人忽而不見蹤影,仿佛散了碎了融進了粒粒黃沙裡,傍著風突然閃現在寸步之間。

“小心!”柳黛大喊,旋即向蘇長青身後躲去。

蘇長青醒神向前,側身繞過刀尖,長劍已送到白衣人肩頭,一招以攻代防,接住白衣人鬼魅般的第一招。

風沙越發大,吹在臉上似刀背刮臉,讓人睜眼都困難。

蘇長青與白衣人大風中對了十餘招,難分高下。但蘇長青是個遇強則強的性子,為人又極其穩,大把的耐心等對方漏破綻。

而白衣人招數詭譎,中原已多年未見,打鬥中占據著招數新奇的優勢。無奈蘇長青招數穩健,可進可退,可迎可留,兩人鬥得越久,白衣人越見吃力,隨即仿佛是打得沒了耐心,突然出刀向蘇長青麵門砍去。

蘇長青當即收劍去擋,卻聽身後有人喊:“左手刀!”

他垂眼一看,原來白衣人右手乃是虛晃一招,左手抽出腰後藏得嚴嚴實實的另一柄刀,就要向他腹部送去。

這一招被柳黛打了岔,蘇長青收劍向後,又是一個閃身,劃破白衣人後背。

雪白衣衫染了紅,山穀已橫屍滿地,白衣人再看柳黛一眼,抬手下令,蒙麵人便似泥牛入海,散開在漸漸平息的風沙裡。

陳懷安正要去追,蘇長青止住他,“窮寇莫追,記住此行目的為何。”

說到這,兩人一道回頭,看向黃沙當中穿一身大紅紵絲麒麟通袖袍的新嫁娘,蘇長青皺了皺眉,心中犯難,緩步走到柳黛身前,弓腰作揖,“多謝姑娘提醒。”

柳黛並不理他,兩條細長彎眉擰在一起,臉上儘是厭惡,她驀地大步向前,望黃沙深處走。陳懷安在她身後大聲喊:“你去哪?你站住!”

蘇長青歎一聲,未料到此行還要擔當勸小姑娘的任務,無奈提步跟上,看著柳黛頭頂僅剩的一根固發的金簪,“姑娘請留步,此處賊人眾多,姑娘孤身上路實屬不妥。家師乃九華山掌門鄭雲濤,誠請姑娘九華山一見。”

誰知話說完已半晌,路走了百步,也見對方給出半點回應。

“姑娘……柳姑娘……”他繞到柳黛身前,卻見少女麵龐已掛滿淚珠,更顯得她盈盈弱弱好不可憐。

便是苦行僧見了也要雙手合十歎上一句“阿彌陀佛”。

“讓開!”柳黛咬著牙,含著淚,繼續固執地往前走,“我要去找我夫君,我夫君乃是西北郡指揮同知,駐守大同,待我見他,定要將你們個個治罪——”▓思▓兔▓在▓線▓閱▓讀▓

話未完,人已被蘇長青點住%e7%a9%b4道,閉眼昏了過去。

再醒來已回到她昨夜曾經留宿過的小鎮上,隻不過昨夜她住的驛站,眼前顯然是鎮上唯一一間小客棧。屋內陳設簡陋,被褥也透著一股長久未洗的酸味。

守著她的是一青衣姑娘,她聲音清脆,小鳥一般背著門吱吱叫喚,“師兄不帶我去,你也不帶我去!偏留我一人在這破客棧裡發悶,說什麼看守後方,還不是嫌我功夫不好,怕我去了拖你們後腿。”

另一個男聲耐著性子與她陪著小心,“那不是師兄為著你的安全著想麼?你沒瞧見這半道殺出百來人,烏央烏央地殺都殺不完,元淩和朝華兩位師弟還負著傷回來的,你呀,可千萬安安分分的彆讓師兄再操心了。”

“我哪就讓他操心了?”小鳥噘著嘴還要辯駁,卻忽然似老鼠見了貓一般咬住了舌頭不吭聲,悶悶說:“師兄——”

柳黛聽見了蘇長青的聲音,“人怎麼樣了?”

小鳥答:“睡著呀。”

“進去說。”他手上提著今日蒙麵人留下的短刀,坐到客棧的土炕上來,“應該是苗人。”

他長身玉立,柳潤瀟灑,與這土炕,這炕桌,乃至整個房間都格格不入。

“苗人?隱月教?自月如眉死後,隱月教不已經銷聲匿跡了嗎?”陳懷安一連多問,問得蘇長青也皺起眉,隻見他細細思量之後才答:“有些事情師傅未與你們說,近兩年南疆一代並不安寧。”

他輕撫手中短短苗刀,抬眼時恰巧撞上柳黛烏亮瞳仁,仿佛撞進一汪碧水清潭。

他微怔,繼而起身向內走來,“姑娘醒了?身上可有不妥?”

還未等柳黛開口,小鳥兒已嘰嘰喳喳飛到眼前,“柳家小姐,真是唇紅齒白,標致極了。”

陳懷安連忙捂她嘴,“你可彆跟個登徒浪子似的,當心把人閨閣小姐嚇壞了。”

柳黛一雙眼珠子再轉向蘇長青,他了然道:“我師妹鄭彤,師弟陳懷安。”

鄭彤生得平平,是個滿街滿巷都找得出的女孩模樣,但勝在年紀小,青春嬌豔,“柳家小姐,還有半部《十三夢華》呢?現下若交出來,便不領你去九華山了。此去路途遙遠,我怕你身子骨弱,熬不到我家山門呢!”

蘇長青與陳懷安雙雙錯愕,未料到鄭彤竟就這樣明明白白問了出來。

第2章 隱月教02 《十三夢華》。

隱月教 02

《十三夢華》。

十餘年了,江湖許久未曾有過《十三夢華》的故事,久到新一輩都當這不過是古老傳說,縹緲如夢。

九華山人口耳相傳的版本是,六十年前九華山衝靈真人窺見天機,連夢十三日著成此書,從此大笑出門去,人間再無蹤影。傳說此經可起死人而肉白骨,不過傳說是誇張了些,但重鑄經脈,洗髓換骨亦不無可能。《十三夢華》原藏書與九華山集墨閣,後不知為何被隱月教教主月如眉盜走,從此音訊全